烛火轻轻颤抖, 小闫太医和侍童忙活着准备治伤的东西,祁衡就在床沿上坐着, 一身狼狈眸光却是异常明亮,瞧着傻傻站着不动的姜毓, 道:
“我这里脏,一会儿治伤的时候血刺呼啦的, 你还是先回屋去吧, 别在这儿看了。”
“我为什么不能看?”
姜毓面上的脸绷得紧紧的, 不仅不走, 还上前两步走到了近前, “我又不怕血。”
这是祁衡为她受的伤,她岂能不看?又为什么不看?她就是要看着。
“有什么好看的,一点小伤罢了,”祁衡满脸的风淡云轻, 打发姜毓道:“你去让人去厨房给我备桌饭, 一会儿等我包扎好了就用膳。”
姜毓看着祁衡的脸色, 毫不客气道:“你还有力气用膳吗?你不如少说两句好省些力气。”
祁衡的手臂上和腿上都勒了止血包扎的布条, 可见都伤得不轻,即便祁衡的眼睛明亮好像还是神采奕奕, 可那早没了血色的双唇还有泛白的脸色都彰示着他早已不支。
“你现在可真是……”祁衡嗤笑了一声, 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厉害起来,比我可真是不逞多让……”
“王爷,还请先将衣裳除去, 药已备好,开始包扎吧。”小闫太医端了托盘过来,上头是一捆绷带和药瓶。
“行。”祁衡伸手就去扯自己的衣服,却是拉扯到了伤处,疼得暗吸了一口冷气皱紧了眉头。
“我来。”姜毓按住祁衡的手,也不等祁衡反应,便除了他的腰带,利落将他的衣襟打开。
祁衡的睨着姜毓,眸光揶揄戏谑,“你可轻着点儿,疼呢。”
姜毓抓着祁衡的外衫,上好的锦缎做的衣裳入手却带着黏腻,乃是尚未干透的血迹,深色外衫剥下,里头白色的中衣上大片暗红的血迹便再无所遁形。
姜毓咬了咬唇,一声没坑,将祁衡的上身剥了个干净。烛火下,那后背胸前,还有手臂上一道道血痕,不知是刀砍的还是剑划的,尤其的是背后还有手臂上的两道伤口极深,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已是贯穿了的。
“你……”姜毓的手攥紧了从祁衡身上脱下来的那间血染的中衣,明明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跟她谈笑风生。
祁衡瞧着姜毓的神色,“都说了叫你别看着,快出去吧,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碍着太医给我上药……”
“你别说话!”姜毓真想将祁衡那张嘴给封住,都这样了,还在她面前装什么!
“毓儿。”祁衡笑了笑,他没瞎,他看到了姜毓那还泛着红的眼眶,不知道之前怎么在哭,哭得有多厉害,想到这个祁衡的心便揪起来,看着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伤口瞧,下意识就想逗逗她,让她别想那些,却不料手臂上的伤处倏地就是一痛,“嘶……”
药汁倒上祁衡手臂上的伤口,祁衡的眉心猛地皱紧,索性祁衡的伤口早已都止了血,小闫太医的手法极快,却耐不住祁衡一面疼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一面还试图没事人一样和姜毓贫嘴。
“王爷今日失血过多,即便是服下了金丹也还是该省些精神,免得损耗了元气,于将来不利。”
祁衡的额头冒出冷汗,狠狠睇了小闫太医一眼,“要你多嘴什么。”
“祁衡!”姜毓厉声喊了一句,手中攥着的血衣在手中拧了又拧然后掼在了地上,鼻尖一酸眼眶里止不住就涌上了泪水,“你能不能好好让太医包扎伤口,你……”
姜毓的头一低,泪水便垂落了下来,晶莹的两颗泪珠坠落到地上,就像是一记闷拳击中祁衡的心里。
“我……”祁衡的眸光一缩,心尖就涌出一股想抱紧姜毓的冲动,只是才想动手,手臂上就让重重勒了一把,疼得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是小闫太医扎紧了绷带。
“你……”
“王爷,”小闫太医的笑容晏晏,“现在该处理背后的刀伤了,还请王爷背过身来。”
祁衡闭眸忍了忍心中的骂人的怒意,瞥了眼一旁姜毓的神色,一声不敢吭,老实转背了身。
烛泪层层落下,两盆染了祁衡血水的水让小厮端着换出去,小闫太医总算将祁衡身上的伤口都清理了一遍包扎上,姜毓在旁边看着,数着祁衡身上的伤口,不止身上的伤,腿上也有一道,小闫太医说得并不严重,可姜毓只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恐怕再深一些就能见到骨头了。
“这两张方子早晚各一次,禁酒禁油腻,伤口不得沾水,特别是手臂与后背的那两道,伤口的药每日下官都会来换一次。”
屋中没有留丫鬟,小闫太医开了药方子便与姜毓嘱咐,姜毓接了方子都一一应下记下,才换了外头的丫鬟进来拿方子出去熬药,顺便送小闫太医出去。
祁衡让前后料理了一边伤口,早已没了之前的精气神,半躺在床上眉宇间都是虚落。
姜毓将祁衡扶着在床上躺好了,拿了温水帕子擦拭祁衡额头上的冷汗,那些浅的不说,只是那几道深的伤口便看着极痛,但祁衡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只是偶尔皱起的眉心,还有这不停留下的冷汗告诉姜毓,其实他有多痛。
一人引开刺客的追杀在山林间周旋,何种惊险,只看这一道道伤口便知祁衡的经历有多艰险,他原本可以不来的,或者可以不这么单枪匹马地来,但是他来了,差不多用自己的命救了她。
“毓儿……”祁衡轻轻握住姜毓的手腕,“你刚才可真凶,你夫君我的面子都没了……”
姜毓仍祁衡握着手,道:“谁让你不省心,你活该。”
“对,我就是活该,”祁衡的唇角轻轻勾起,“谁让我娶了你呢?成了三次亲才将你娶进门,这回死了我都心甘情愿。”
“你这张嘴,我真想给你撕了,会不会好好说话,都弄成这样了,能不能说些中听的话?”姜毓嘴里说着训人的话,可语调却丝毫凶不起来,“你伤口现在是不是很疼?太医方才有留下止疼的药,我给你服一颗吧。”
“不疼。”祁衡握着姜毓的手缓缓贴上自己的脸颊,“就是有点累,估计得睡会儿了。”
姜毓就势抚上祁衡的脸颊,道:“外头已经在熬药了,太医说你必须服下药才能睡,怕你半夜里发热。”
祁衡的脸也去蹭姜毓的手心,道:“那你便陪我会儿。”
“好。”姜毓应道。
祁衡笑得浅浅,接上就道:“这陪着也没有事,不如你给我唱个曲儿?”
姜毓抚在祁衡脸上的手一僵,“我不会。”
祁衡的额头滑落一滴冷汗,苍白着脸色却仍旧勉力笑着,“就随便哼一个。”
姜毓看着祁衡,他虽是笑着,却是那般虚弱无力,姜毓知道,他是疼的,那么深的伤口即使上了药,又怎么可能不疼?
那个止疼药,姜毓也知道,这么重的伤,其实那个并没有什么用。
“好。”姜毓道,“你可不许嫌我唱得难听。”
祁衡点了点头,“我不嫌弃。”
姜毓伸手用帕子抹去祁衡额头的冷汗,一面低低哼唱出声,没有几句词,那是小时候听人唱过的童谣,早已记不清词了,只记得些调子。
夜漫漫,烛火跳跃,姜毓低低哼着那个调子,不知道哼了几遍,祁衡虽睁着眼听着,眼里的光却已恍惚,终于等来了煎好的药,姜毓端着药碗喂他服下,才闭上了眼沉沉昏睡了过去。
姜毓将药碗递还给丫鬟,为祁衡掖好被子,却没有走的意思,太医说祁衡的伤太严重,若是半夜发热伤情便会变得凶险,所以要有人守着。
这守着,自然是她来守。
姜毓将手伸进被褥中握住祁衡的手,他才护过她,那她也这么小小的,护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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