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有些西倾, 差不多快是收市的时候,可长街上依旧是往来人群络绎不绝。忽的, 有四个人飞奔而来大喊着“让开”开道,未几时便有两批快马驰骋而来, 并着后头带着十几护卫奔腾而过卷起飞扬尘土,那气势汹汹的阵势, 引得街上人纷纷侧目。
“王爷, 那封晏估摸着还尚未回府。咱们现在上门……是不是早了些?”
薛阳策马跟在祁衡的身边, 心中却难免多虑, 这实际当家的封晏不在, 安邑侯府上都是些老弱女眷,做起事来不方便,还容易显得他们欺负人。回头要是被人参起来,也不好辩驳。
祁衡的面容冷峻, “本王要做事, 难道还要候着封晏?”
薛阳让噎了一句, 的确, 区区封晏并不足以让他们放在眼里。
策马飞驰,安邑侯府转过街角就是, 薛阳翻身下马, 示意手下上去喊门,里头的门房只将大门开了一条缝,便见着一把刀鞘梗进来卡住了门缝,随后门扉猛地被推开, 十几号手持兵刃的兵甲便冲了进来。
侯府常年不开的沉重中门被缓缓打开,祁衡这才下了马,负手悠悠而入。
“你……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门房的下人又惊又惧,壮着胆子质问,“你们可知道擅闯侯府是什么罪?”
没人回应他,祁衡的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抬手下令,“把人搜出来。”
“是。”
十几府卫领了命,径直便往侯府后院冲去,只余下两个人,从邻近的正堂里头抬了把圈椅出来搁到祁衡身后。
还是正月里头,傍晚阳光寡淡,影壁之下大片的阴影里头有些阴冷。祁衡便坐在那阴影与阳光的交接处,脸上是辨不出喜怒的冷淡。前头的侯府下人早已让明晃晃的刀子吓得噤了声,整个前庭安静得针落可闻。
未多时,有女人的尖利的叫骂声传来,由远及近吵吵闹闹,祁衡抬起眼看去,派出的十几府卫从一旁的平安门里鱼贯而出,最后两个手里架着一个穿玫红色夹袄的妇人,拎到祁衡的跟前押跪在地上。
“你凭什么抓我!”
朱氏仰头看着祁衡,她知道这是谁,她怕,可也不怕。
“呵。”祁衡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极尽嘲讽与不屑。
“打。”祁衡道,“留她半口气,让她疼够了再去死。”
“祁衡!你……啊!”
朱氏的怒目圆睁,叫骂的话尚未出口,身上的鞭子已经下来了,两个押她的护卫将她掼到地上,左右两条鞭子抽下来,任她来回打滚都逃不过去,惨叫的声音霎时响彻了整个前庭。
祁衡闲适坐而坐,头微微垂着,眼角的余光可见那让抽的皮开肉绽的朱氏,也可看见那一大帮子从侯府里涌过来的人。
“住手!”
侯府的老夫人孙老太太让婆子丫鬟扶着过来,看着前头的境况大喝一声,却没有人听她的,只是王府来的府卫见势上前横刀在前,组成一道人墙将侯府的人隔了开来。
“禄王殿下,我们侯府里的人到底犯了何事劳你这般阵势破门而入,搜人抓人动用私刑,即使你是王爷,也不能这般目无国法肆意而为!”
“这老太婆怎么还没死呢。”
祁衡斜斜睨了孙老太太一眼,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只是很低地喃喃了一句,可偏偏祁衡这么随口一句好死不死就是让孙老太太听了个囫囵,气得她一股血气就往上涌。
祁衡的手抬了一下,薛阳便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好歹给了孙老太太两份薄面,道:“老夫人息怒,我家王爷并非肆意妄为,而是府上有人谋害皇室,犯了国法。”
“笑话,说我们安邑侯府里的人谋害皇室,可有证据!即便是真触犯了国法也自有刑部大理寺衙门的人来,我安邑侯府纵然比不上你们禄王府,可也不容你们这样欺侮!”
孙老太太一番铿锵痛斥,话音还没落,就听已经让抽得喊不出声的朱氏求救的呻\\\\吟。
“老夫人……”
孙老夫人看着那已经满身鲜血的朱氏,眸光一颤,同祁衡怒目道:“禄王殿下你还不赶快住手,你难道就不怕……”
孙老夫人的声音一梗,到底没说下去,可意思却不言而喻,朱氏背后的朱氏,你难道就不怕吗!
“怕?”祁衡仰靠上椅背,双腿顺势一搭,很悠然的便是一个二郎腿,抬起头来看向孙老太太,唇角浅浅牵起,“怕什么?本王又不是他们的走狗。”
言下之意,羞辱之意明明白白,当走狗的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走狗,却也绝不愿听到这两个字。
“你!”孙老太太捂着胸口,仿佛是要气得仰倒,地上的朱氏还在不停哀哀哭求着想要孙老太太救她,孙老太太看看朱氏又看看祁衡,一时脸色憋得青白。
祁衡冷嘲地笑了一声,移开眼低头拨弄指上的扳指。骄矜桀骜,目中无人,仿佛周遭的一切卑贱如草芥,都不值得他再抬一下眼皮子。
“皇兄。”
一道柔婉的嗓音忽然从横里来,祁衡的眼睫动了一下。
“皇兄!”
那嗓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祁衡的眼终于缓缓抬了起来,看到福安从里头赶来,和侯府的人一起被府卫拦在人墙之外。
祁衡瞧着她,眸里是毫无波澜的冷淡,一句话没说。
“皇兄你……”
福安叫祁衡的冷淡看得喉间一梗,似是瑟缩,可那眼中却情绪翻涌,是亲切,是喜悦……
孙老太太一把抓住福安的胳膊,“你快让你皇兄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祁衡的眸光往孙老太太的身上一带,冷得仿佛刀刃,唇角扯开了凉凉的笑意。
“皇兄……”福安看了一眼地上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朱氏,“你……你饶了她吧。”
祁衡唇角讥讽的笑意荡开,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福安公主的眉眼黯然,低下眼缓缓咬住了下唇,“皇兄……”
“公主还请回去吧,免得外头喧闹,平白扰了公主的心神不说,还让些腌臜的东西污了眼睛。”
到底还是薛阳开了口,勉强打圆了祁衡兄妹之间的场,却也不曾对其他嘴下留情。
光影移动,阳光渐渐淡去褪色,有寒风吹来,冷得冰寒彻骨。
门外有马匹的嘶鸣声,随之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祁衡的眸往旁动了动,唇角的冷笑添了一分莫测的寒意。
“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质问声响起,来的是封晏,匆匆赶来,想来是侯府的人出去报的信。
祁衡见着封晏冲进来让手下去拦府卫的鞭子,可他府中的人如何会这样轻易被人拿下,自然是有其他人拔了刀把封晏的人给拦了。
“封小侯爷好大的口气,可见本事愈发见长,”祁衡的语调戏谑而幽凉,“见着本王礼都不会行了吗?”
封晏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祁衡,清俊的面容上有几分让人难以察觉的隐忍,更多的还是然人看不出端倪的平淡,恭恭敬敬朝祁衡行了一礼,直起身来,话里却含藏刀锋:
“不知府中妾室犯了何事,使得王爷这般大张旗鼓亲自上门拿人动刑,难道不怕明日言官的折子又呈满了陛下的案头?”
“当街谋害王妃,目无王法目无皇室,不知道这一条罪状又当如何?你们安邑侯府里养的好妾室,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侯府里别人的教唆所以才这样胆大包天。”
公然谋害皇室宗亲,可谓形同造反,若要细究,一路诛连再罗织罪名,这种朝堂上最常用的手段,目的可是就是奔着满门抄斩去的。
封晏眸里的光一凝,祁衡也不等他反驳,悠悠道:“不过,本王也不是一个喜欢诛连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当下两清了本王也就不追究了。”
祁衡站起身来,缓缓踱到朱氏的跟前瞧了一眼,他手下从军营里带出来的府卫自然是不同,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抽得差不多了,兜头兜脸的鞭笞,血肉模糊满地血迹,眼看这人已经没什么人样了,出气多进气少,哪怕命大不死……
不死才是最有趣儿的,活下去才能知道什么是人不人鬼不鬼。
祁衡挥了挥手,“行了,差不多就这样儿吧。”
祁衡转回身,淡淡道:“太医应该也到王府了,本王的王妃最好是没什么大碍,那这口气儿本王就给她留下了,若是有,改明儿本王再来收了她,人本王就先搁你们侯府了,还劳烦封小侯爷好生保管。”
祁衡同封晏勾了下唇角,然后负手大步而去,就如来时一般,带着那十几府卫呼啸而去。来去如风,嚣张至极。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