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通报落下, 门帘跟着便叫打起,一个身着青色窄袖锦袍的青年走了进来, 眼角眉梢间间透着冷硬,或许是因为带了几分外头的风寒。
姜毓一屁股坐着没动, 只好好打量了封晏一眼,很是眉眼俊朗的一个男人, 只是眉宇间阴郁沉冷, 一眼瞧上去, 绝不似个能温柔知意的夫君。
“下官封晏见过王妃。”
封晏进门, 目未斜视, 当先便同姜毓规矩行了一礼,可见是一早知道了她在这里。
“驸马可是个忙人,我来这里坐了许久,原以为安邑侯府离得远, 是以消息传不过那门去, 正是想着怕是无缘见着福安的驸马了, 倒是走运, 还是让我见着了。”
姜毓径直便一顿冷嘲热讽,福安当他是丈夫有情意, 所以不忍说他不好的话, 但她可不是。站在福安娘家人的立场上,这驸马不好,便活该让她这个娘家嫂子狠狠数落,她可没有给他留余地的道理。
再者, 这封晏这会儿才姗姗过来,或者便是因为知道了她在这里而不得不过来尽礼数的,未必就一定是来看福安的。那点子心思,真是想着就不怎么让人高兴。
“有失远迎,怠慢了王妃,是下官的不是。”
封晏倒是没辩驳,老实应了自己的不是,可硬邦邦的这么一句,姜毓可不吃这一套的。
“这迎不迎的到底也无所谓了,谁叫当时忘了把名帖朝安邑侯府里递一份呢,才没让驸马你也瞧见。”
驸马就该随传随到,明明是该住在公主府的人,却偏偏住在安邑侯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和福安分家住,君臣尊卑,都快让他倒过来了。
“嫂嫂。”
姜毓这般说话夹枪带棍的,福安到底是没忍住,喊了姜毓一声,眸里带着淡淡的请求,“驸马平日忙碌,是我没有同他说起。”
得。
姜毓嘴里等着奚落出来的话一收,福安心疼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真往人家的夫妻感情上插了刀。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公主这样便心疼了?可真是好柔善不过的性子。”
姜毓连朝着福安打趣,可眼神却忍不住瞟在封晏的身上。封晏的神色一直便是冷淡沉稳的,好似不管姜毓将话说得多难听他都不为所动,倒是很能稳得住气的样子。
“只是可不能就因为公主是这样好的性子,便随意就让人轻慢了。”
姜毓的话锋一个回转,便又转回了那风尖刀口上去了。
“我娘家肃国公府前两日为我祖母摆寿宴,皆闻公主爱清静,是以不曾赴宴。不过我倒是在府里见驸马带了另一个人到国公府上去,听人说了才知道,那竟是府上的妾室。”
“肃国公府也是个讲究的门第,何况还是我祖母的寿辰,倒是不知驸马怎么就带了一个妾室上门。幸好我祖母还不曾知道此事,倘若知道,怕是当日的寿面都要吃不下去了。”
朱氏的问题敏感,可姜毓却偏偏要想这事情提到明面上来。她虽然已经同福安掰扯了这件事,可福安的性子大约也就那么些本事没什么大指望,是以她便也要好好与封晏当面说清楚了这件事情,瞧明白了封晏的态度。
“是下官的不周,若是那日与国公府有什么不便之处,下官愿一力承担。”
封晏拱手赔礼,不骄不躁,也不偏不倚,可这些态度皆不足以让姜毓满意。
“我知道这个姨娘的来头不一般,可再不一般也只是个妾室。既然是妾室,就该有妾室的规矩,晨昏定省这些小礼数总该要做周到的,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出来的女儿,总不会连这些礼数都不知道,说出去也是叫人笑话。”
“驸马你说,”姜毓悠悠反问,“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封晏顿了顿,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犹豫,顺着姜毓便应了下来,“王妃说的是。”
姜毓的唇角终于勾了勾,“那这规矩恐怕还要劳烦驸马去和姨娘说说了,公主体弱,想来也没有功夫管这些闲事的。”
“是。”
应了一,就要应了二,封晏大约早已料到姜毓在哪里等着他,一路皆是应下。
姜毓垂下眼来饮茶,眸底有浮光闪烁跳跃,道不明的意味。
……
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也见了想见着的人,福安病着,封晏也在旁边戳着,姜毓反倒是不好再多待下去,与福安随口扯了一两句闲的便起身告辞回转了王府。
正好又碰上有庄子赶来送货的,姜毓一忙开就又是一天,差不多临近上晚膳之前仍旧在书房理着那些账目,翠袖和翠盈给姜毓又上了一轮热茶,瞧着外头送食盒来的下人已经进了隔壁的屋子,暗自面面相觑,眼见着姜毓那边还在伏案没有起来的意思,悄声唤了外头的丫鬟子进来,将手里的茶壶递到她手上,便出了书房往主屋子里去了。
差不多是上灯的时候,院儿里的灯笼依次挑亮,进了屋里头,屋里头该收拾的地方也已让先进来的丫鬟婆子收拾了干净,碗筷俱备,食盒搁在一旁的条案上,只待姜毓和祁衡回来坐下,便即时端了热菜出来。
翠袖和翠盈进来,左右瞧了瞧屋里的准备,翠袖看了翠盈一眼,吩咐道:“王妃下午忙了许久,腹中定是饥饿的,王爷也马上就要过来,今日便先将菜都端出来,免得汤饭过烫了,也不好入口。”
翠袖翠盈素来得脸,这么一句吩咐下来屋里其他的丫鬟子也不疑有他,当即便听吩咐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摆了出来。照例的五菜一汤。
翠盈瞧着饭桌上的饭食,道:“这里都好了,你们便先下去吧。”
“是。”
屋内的闲人霎时鱼贯走了干净,眨眼间便只剩下翠盈和翠袖两个人在屋中,瞧着那被放下的门帘子,翠盈和翠袖的面上终是浮出了一丝紧张慌乱。
“东西呢?”
翠盈小声问翠袖。
“这儿呢,我身上。”翠袖从腰封见摸出一包黄色的小纸包来,扁扁的,不大。
“那……下吧?”翠盈看着翠袖,是疑问,更多的是心虚。
“下……”翠袖的眼睫狠狠颤了颤,飞快将手里的小纸包拆了开来,对着桌上的五菜一汤一时不知道该将只中的药粉撒到哪里去。
翠盈也乱,下意识便指了最大的汤碗,“倒……倒汤里。”
“好……好……”翠袖颤抖着将纸上的药粉都撒进了汤碗里,翠盈赶紧拿起大汤勺来使劲搅拌。
静谧无声的屋里头,门帘子忽的就让人给打起来,祁衡踏进屋里打眼瞧见站在桌边的两个丫鬟,下意识就觉出了不对。
“你们俩在干什么?”
原是回来的早了,进院门的时候看着送晚膳的丫鬟子们捧着食盒出去了,还以为是姜毓饿了是以
提早摆了膳,这一进门却只看到两个丫鬟。
多年生死里摸爬滚打的经验,祁衡一眼便觉出了有异。
“回……回王爷的话,奴婢在收拾碗筷。”
翠袖将手里的纸报握紧了,低着头拼尽了全力装出镇定的模样。
祁衡的眸光从她与翠盈的面上略过,然后立到桌旁,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菜是还冒着热气的菜,碗是素净的白瓷碗,可偏偏是这干净地纤尘不染的白瓷大汤碗的碗沿口上……
祁衡的指尖轻轻在上面一揩,一层很薄的白色粉末沾染而上。
“呵,好大的胆子。”
祁衡挑起唇角冷笑一声,嗓音很轻很淡,脸上却霎时面渗出的杀意,挑起眼来看向翠袖翠盈,“说,谁指使你们的?说出来,本王给你们一个痛快。”
翠袖和翠盈早已在吓得面色发白,当即便噗通跪了下来,“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祁衡低眼侧头冷笑,这样场景他这辈子已经不知看过多少回,只是叹姜毓那丫头真不会看人,这身边什么时候竟又让人给做了手脚。
祁衡打算赶紧让人进来,拖走了严刑拷打了事。还没来得及唤人,后头就有冷风灌进来,姜毓自己进来了,看着屋里的情形不仅愕然: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还真是不好说怎么了。可既然是姜毓的人,祁衡便还是容姜毓自己问的。
祁衡斜了翠袖一眼,眼刀锋锐,“把手里东西交出来。”
姜毓看了祁衡一眼,又看了翠袖一眼,心中迷雾深重,可还是走上了前,看着翠袖伸出手来,手里有一团捏皱的纸。
“这是什么?”姜毓下意识要伸手去拿,却让祁衡一把揪了回来。
“什么腌臜的东西都不知道,就敢伸手碰,不要命了。”
姜毓看出了祁衡眼中的冷意,他她就算再傻明显觉出了刚才进门时祁衡身上的那种杀意,可是她不信,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往他们的菜饭里下毒?
“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倘若还不老实说出来,我也保不住你们的小命!”
翠袖跪在地上,望着姜毓的眼神颤巍着,“回王妃的话,是……是太太给奴婢们的,让奴婢们找机会下在……下在王爷和王妃的晚膳里……”
“什么东西要下在我和王爷的晚膳里?”
姜毓不解?张氏给的到底什么东西?
“和合散。”
姜毓没法反应,不代表祁衡不知道反应,听着是从丈母娘那来的东西,还是这么特意交代的,这一听话头就给觉出味儿来了,把之间揩的那点子药末儿往鼻尖一嗅,那淡淡的旖旎香味儿……
祁衡狠狠抹了把鼻子,脸有点绿。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