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桂花香味清甜,那琴声远远传来若有似无若离若离,愈发勾得人心驰神往想要循着琴声而去。
翠袖瞧着方向,想着前头的草呀树呀的,也只有水榭里能待人了。
“应该是在水榭里,王妃要不要过去看看?”
姜毓也觉出是在水榭里了,王府这园子的确大,但地方最好的就数她那座水榭了,人肯定是在那里。
“去瞧瞧,看看是谁在弹。”
姜毓当先走了出去,心中大概能猜到是哪几个人,能又闲心又有胆子在花园里抚琴弄音的,无非就是府里那几个妾室。
庄慧娘弹得一手琵琶,又是谁功擅操琴?
姜毓慢悠悠带着丫鬟从小径长踱过去,绕过几座花墙,水榭就在前头。
风悠悠吹来,可见水榭里的女子衣衫素雅,绰约风姿在扬起的纱帘里若隐若现,道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朦胧的美总是格外吸引人。
翠袖轻轻在姜毓耳边道:“是叶姨娘呢。”
叶芷柔。
这三个字姜毓记得格外清楚,想到这三个字,姜毓就想起了和祁衡同床那天祁衡的话。
他嫌她没有叶芷柔大。
想起这个姜毓就觉得牙痒痒,混蛋的人真是什么都混蛋,以色取人,喜欢那么大的难道他是缺奶喝吗?
“走了。”
姜毓不太想和叶芷柔套近乎,也不想去抢那水榭的位置,就想直接转身走人当没来过。
“王妃。”
可是有人就是不同意,姜毓才转过身琴声就停了,叶芷柔从水榭里站了起来朝姜毓喊。
这下姜毓没法儿装没看见了,只好转过身看她。
“妾身见过王妃。”叶芷柔在水榭里远远朝她行礼。
姜毓扬起唇角,笑意微微的有些僵硬,这会儿走了就显得她在妾室面前怯场,主母的气场丢不得,就算不想,也只好过去了。
说来同在一府,按规矩主母就该时常召妾室过来请个安训个话什么的,但姜毓心里特别不愿意和这些妾室扯关系,一则祁衡这几个妾室估计都跟她大哥姜易一样大,几码比她长了五岁上下,还比她早进门,个个都是姐姐辈儿的,有几家妾室各个年纪都比主母大那么多的?
她要是学人家主母没事儿搁妾室面前摆谱抖威风,委实画风不太协调,还局气。
二则,祁衡后院现在人是少,但早有耳闻祁衡这后院前前后后妾室起码进了有二十几个?现在人呢?俩正王妃都归天了,剩下的三个想想也是该是妾室里的精华。
祁衡也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祁衡,没感情没利益,姜毓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她的摆设王妃,实在没有和妾室争夺高下的意思。
水榭里的风有些大,说来入了秋了,待在这水榭里吹风还是有些凉意。
“叶姨娘的琴音真是妙如天籁,引得我不知不觉就过来了。”
香炉青烟渺渺,水榭里焚香抚琴,意境好,陈设也好,姜毓抬眼往水榭的东边往去,能见着飞檐轩窗。
她虽然从没去过,但是知道那里就是祁衡常待着的书房,上回庄慧娘还在里头弹琵琶的来着,叶芷柔没事儿搁这儿弹琴,难道是在等祁衡回来?
以琴传情,名垂青史的手段最是经久不衰,要是弄首《凤求凰》就更妙了。
“妾身不过是闲来无事,拨弄两下琴弦消磨时光罢了,哪里敢称什么天籁,王妃谬赞了。”
叶芷柔的下颚微微收着,美人垂着眼睫含羞带怯的样子最是迷人,可叶芷柔的眉眼间也不仅仅羞赧,更有一种落落大方的风华气度,与其说是羞怯,不如说是在自谦。
也难怪祁衡这厮会看她这么挑,叶芷柔这条件,不仅貌美身段好,这浑身的气质仪态,一般人家的主母都望尘莫及,当个妾室着实绰绰有余。
“哪里?姨娘的琴声京中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匹敌的,说是惊才绝艳也不为过。”
姜毓不觉得嫉妒,所以一点儿也不吝啬夸人,这琴弹得的确好,以前她佩服姜容的琴技,跟叶芷柔一比,简直没法比。
“王妃盛赞,妾身愧不敢当。”叶芷柔的眉眼还是淡淡的,丝毫没有为姜毓这顿猛夸迷了心窍,眼角眉梢不见一点儿得意之色,谦逊道:“这府中论起乐器功夫,当属庄姐姐的琵琶弹得最好,王爷平日里也最喜欢听庄姐姐的琵琶。”
也是,庄慧娘那琵琶弹得也确实有一手,上回她不就在这儿听庄慧娘给祁衡弹了半天的琵琶吗?
姜毓点了点头,“庄姨娘的琵琶也的确弹得极好,若有一日叶姨娘你与庄姨娘和凑一曲,想来是珠联璧合,惊为天人。”
姜毓的场面话说的滴水不漏,也懒得深究叶芷柔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意思,反正她都往好的方面去夸半句话都不得罪就是了。
“哦?王妃已经听过庄姐姐的琵琶,不知是什么时候?”
叶芷柔始终恭敬垂着的眼蓦地抬起,很是惊奇的样子。
“呃……”
姜毓倒是让她忽然变的脸给弄得心跳漏了一拍,不过这话可没法儿实说,难道她要告诉叶芷柔是庄慧娘你侬我侬刚给祁衡弹的时候她远远听的?太丢她这个主母的场面。
“与今日听见姨娘的琴声一样,也是偶然听见的。”姜毓的话说得圆滑,不对也不错。
叶芷柔又垂下了眼睫,眉宇间尽是淡淡的失望,“原是这样,自先王妃秦氏去后,庄姐姐忙于整顿旧人,已是许久不曾弹过了。”
整顿旧人?先王妃秦氏留下的旧人?这一句话,里头让人能联想出来的弯弯绕绕可以唱一出大戏了。
姜毓的眉眼不动,仿佛没听到一样,不咸不淡地感慨了一句,“是吗。”
“庄姐姐素来能干,也难怪得王爷青眼,从妾身进府起还从未见王爷冷落过庄姐姐,想来,还真是叫妾身羡慕。”
叶芷柔的嗓音低低的,有种淡泊宁静的感觉,这一句话若是从别的妾室嘴里说出来,恐怕像是在主母面前嫉妒挑拨,可从叶芷柔的嘴里说出来,姜毓只感觉到了她对庄慧娘能力的一种由衷钦佩,还有不得祁衡宠爱的失落,只叫人觉得怜惜。
姜毓想着要不要安慰她两句,毕竟祁衡更不待见她,她身段那么好,祁衡肯定是喜欢她的云云。
姜毓酝酿了一会儿,正是要开口,眼角就瞥见了一道花花绿绿的人影。
“哎呦真是巧了,难怪妾身今儿早上起来就听见窗外的喜鹊喳喳叫,原来是因为今儿妾身出来能遇见王妃呀。”
聂姨娘袅袅娜娜的地走来,那仪态身姿,虽然不如叶芷柔胸前那让祁衡惦记的波浪,可就是别样的风情万种,搁姜毓跟前一站,一股媚倒骨子里的香味就传到了姜毓的鼻尖。
“妾身见过王妃。”
“聂姨娘多礼了。”
姜毓扯起唇角笑了笑,今儿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她越是不想见着那些姨娘,这就遇见了俩,还是这么一个看着就不省油的灯。
“谢王妃。”聂姨娘直起身来,一个斜眼就甩到叶芷柔的身上,扶了扶髻上的步摇凉凉道:“叶妹妹也在这儿呢?这儿风这么大还待这儿,也不怕给你的腰给吹折喽?”
姜毓听着头皮就是一麻,这架势,一听就是火药的味道。姜毓忙瞅了一眼叶芷柔的脸,人还算淡定,但瞧她那眉眼间自带的几分傲气,肯定不会任人捏扁的就是了。
“聂姨娘可真是风趣。”
姜毓没等叶芷柔反应,立时就开了口和稀泥。妾室之前争风吃醋,背着她怎么你死我活都行,但她是主母,维护后院和睦和家宅安宁乃一府正室份内之责,这两人要是当着她的面掐起来她少不得还得摆主母的架子,倒时候免不了就让人记恨。
可这何必呢?私心而论她才不要掺和祁衡这两个妾室的破事?当个和和气气的主母多好。
“叶姨娘的琴技极好,真是叫人听得欲罢不能,聂姨娘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一道听叶姨娘弹一首可好?”
“王妃既然开口了,妾身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聂姨娘虽然摆明的不屑叶芷柔,可还是给了姜毓一个面子,开口就爽快应了。
“叶姨娘意下如何?”姜毓又问叶芷柔。
叶芷柔还是淡淡的神色,“王妃有命,妾自然是要从的。”
很好,场面大和谐。姜毓甚是满意这个结果,待叶芷柔弹完一曲,她就说出来乏了要回院子里更衣,等她走了,她俩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叶芷柔在琴案前坐下,调弄了琴弦起势就要拨动琴弦,姜毓往水榭围栏边坐下,给聂姨娘指了她对面的位置,“聂姨娘坐。”
聂姨娘朝姜毓笑了笑,笑意恭顺里带了点点儿妩媚,姜毓就看着她一起步手臂一抬,广袖扬起径直甩翻了叶芷柔搁在桌角的香炉,好死不死,一炉香灰全倒在了叶芷柔的手上琴上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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