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黎秀敏下葬之后没几日,黎之洋夫妇就被放了出来。
黎母专门煲了一锅鸡汤给儿子补身子，没想到次日黎之洋就发起了高烧，紧接着开始咳嗽，全身疼痛,紧急送往医院,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辗转内科、皮肤科、感染科、骨科等科室检查,眼看着钱流水一样淌了出去，医院的缴费单子跟雪片似的落下来，依旧不能确诊。
黎之洋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黎母哭着上门来借钱的时候，程赫正带着弟弟吃饭。
哥俩开伙,外带一个蹭饭的王新瑞。
小哭包坐在客厅里写作业,自从黎秀敏的葬礼之后,他再也不会为作业拖拉了,也许是知道可撒娇可耍赖写作业还要哄着他的那个人已经去了,他现在回家就打开书包写作业，都不带休息的。
黎母见到程赫就开始淌眼抹泪：“赫赫，你一定要救救你舅舅，他不行了，还欠了医院不少钱。你妈不是给你们留了钱吗？拿一部分出来给舅舅付检查费行不行？就当是外婆跟你借的。”
以往这种话她也没少说，不过对象是黎秀敏。
通常总说“就当是妈跟你借的”，但实质花钱的却是黎之洋，张口借钱的却是黎母,她一个没有工作的老太太,难道女儿还真能追着逼她要钱不成？
程赫深恨她的这种借钱的逻辑,也亲眼见过有一次黎秀敏才开了个口，想要把黎母借走的几十万块钱要回来自己用,就被哭哭啼啼的黎母给呛了回去。
“我一个老太太没工作还常年吃药，你跟我要钱，是想逼死我吗？”
“妈，你……那钱不是替哥借的吗？让他还啊。”
“你哥哪有钱？你个没良心的，当我白养你了！你跟你妈还要债，说出去丢不丢人？”
亲情但凡跟“没良心”三个字扯上干系，做儿女的总讨不了好。
少年人嫉恶如仇，早就讨厌黎母“弱者有理”的生存法则，她这一套可以要挟亲生女儿，却没办法要挟程赫。
“外婆，我舅舅生病，你们家里要是没钱，卖房子卖车也不应该跑来跟我借钱啊。再说我妈活着的时候没少给舅舅借钱，不还就算了，也不能欺负我们兄弟俩没人管，就想着骗我们的钱吧？”
黎母来之前，不知道听了哪位高人出的主意，听说程赫不肯借钱，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连哭带骂：“我闺女没了，她的遗产可还有我的份呢，总不可能不管我这个老婆子。走走，我们去找警察，让警察评评理。”
程旭丢下作业跑了过来，挡在程赫面前，大声喊：“外婆，不许欺负哥哥！不许欺负哥哥！”
他二话不说用自己的儿童电话手表呼叫朱霄：“朱叔叔你快来，我外婆打哥哥呢。”
王新瑞也放下饭碗，过来站在了程赫身边。
他身高与程赫相仿，却要比程赫壮实，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黎母，好像随时准备暴起打人。
黎母：“……”
真没想到大外孙竟然是块硬骨头，连他的同学看起来都是个不讲理的小混混。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半辈子在世情里打滚，审时度势早就刻在了骨子里，黎母立刻就服了软：“旭旭，咱们家里人的事情，你叫外人来做什么？”
葬礼上他们已经充分领略了朱律师的手段，那位看起来就不好惹，这几天她都在寻思，如果不是黎之洋被拘留起来，说不定根本不会得病。
程旭可不会被外婆换副面孔给哄转：“我妈妈说了，朱叔叔不是外人，他会照顾我跟哥哥的。让我们别随便把钱给外婆跟舅舅，你们才是外人！”
黎母：“小没良心的！”眼神悄悄瞟了一眼程赫身边的少年，少年也正好瞪过来，她赶紧往沙发上一坐，准备赖到底。
朱霄带着孟曲过来的时候，黎母虽然心中有些怯意，可是想到自己的来意，又理直气壮起来。
“出什么事了？”
朱霄才进门，程旭就扑过去告状：“朱叔叔，外婆打哥哥。”
程赫的目光却停在了后面进门的人身上，经过大半个月还阳珠的滋养，眼前的小姑娘头发虽然还有些短，但皮肤渐白，熟悉的五官轮廓彻底暴露，特别是她进门之后还自来熟的跟程赫打招呼：“赫赫，怎么了？”--
程赫：“孟婆婆？”
他不由往窗外瞧了一眼，没错啊天光大亮，也不是大半夜。
王新瑞捅了下他，小声说：“你瞎啊？她看起来……年纪比咱们还小呢。”
十几岁的小姑娘哪个不爱漂亮，被叫声“阿姨”都被视为冒犯，叫“婆婆”纯粹就是在找死：“赫赫你真是找人来帮忙，不是结仇的？”
程赫心中一块大石忽然落地，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孟婆婆的存在。
“你还记得我？”孟曲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别怕，一切都交给朱律师。”
有朱霄出马，还带来了孟曲当初托管财产时候顺便立的遗嘱，请的公证人员前来作证。
黎秀敏是个细心的女人，她当初每年贴补娘家，虽然知道钱讨不回来，但当初黎母借的数额并不小，为了在程友泉面前好交待，全都是打了借条的。
当朱霄拿出一堆借条，黎母都傻了眼。
“人死债消，怎么着也不应该再拿出来这些欠条吧？”
黎母当时就要抢过来撕了欠条，被孟曲一巴掌按住，笑眯眯说：“老太太，人心太贪可不好，死
后可是要下地狱的。”听说这位老太太近年精神无处安放，就跟着小区里一帮老太太信佛，在家做了居士。
但这帮识字不多的老太太们信教纯属消磨时间，每月初一去江城有名的寺院上香，十五相约去道观，总归说她是个有信仰的人吧，偏信的不够专一，以致于讨论起将来之事，都约定俗成的认同阴司之说，还自诩为十世善人，将来必然不会在死后受到什么审判。
孟婆对当代人的信仰也稍微了解了一下，竟然觉得黎
母还算是可造之材，至少她相信地府之说，阳间更多的是无神论者，谁会相信报应一说啊？--
黎母的手缩了回去，又要哭：“你们不能欺负我一个不识字的老太太啊……”--
这事儿是孟曲跟朱霄经办，她索性让老太太一次性死心：“您女儿的意思呢，就是这些欠条当初都是以您的名义借给您儿子的，既然他不肯还钱，那就拿这些欠条的数额来抵赡养费，按照这个数额还绰绰有余，什么时候扣完了再从黎女士生前留下的财产里面支出您老的赡养费，您老明白吧？”
黎母呜呜的哭：“你们不能这样欺负我一个老太太，我儿子在医院等着钱救命，赫赫你不能没良心……”没良心的女儿死了，不给钱的外孙就是小没良心的!
孟曲：“这事儿您哭没用，都请人公证过的，就算是请了警察过来，说破大天都没用。黎之洋生病，凭什么让赫赫出钱？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带着弟弟生活也不容易，您老就别逼孩子了！
王新瑞凌乱了——小姐姐长的漂亮，说话透着一股子“妈妈味”，让人忍不住打个寒战。
黎母灰溜溜走了，没讨到一分钱。
江城最出名的凤凰山庄别墅区里，最里面的那幢别墅地下室里，摆着一溜的实验仪器还有细菌培养皿，梁先生盯着显微镜痴迷不已：“啧啧，真是漂亮，像一朵朵红色的玫瑰。”
周永飞战战兢兢站在旁边，吓出了一身冷汗：“先生，要是人感染了这个真菌，会怎么样？”
梁先生总算舍得把眼睛从显微镜上拔下来了：“开在人体里面，想必也是一样的美丽吧？”
周永飞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说：“我是说……被感染的人会出现什么症状？”
“这个呀？”梁先生漫不经心的说：“这些美丽的小可爱们会吃掉那人的肺子，撕咬他的血肉，啃噬他的骨头……那个人的咽喉会溃烂，肺部会被吃成空洞，气管里布满了痰，淋巴组织、肺、喉咙、骨髓里面全都开满了人体玫瑰，真是本君的一大杰作呢。你说是不是？”
周永飞擦着汗应和：“您说的是，先生最厉害了。”
疫君好像不太满足于他这种敷衍式的拍马屁法，遗憾的说：“人体玫瑰虽然漂亮，但感染率太低了，不易于传播。”他仿佛是施舍一般对周永飞说：“最近本君就找了个人体玫瑰的宿主，那人姓黎，叫什么黎之洋，应该还在人民医院看病，就不知道江城那帮蠢蛋大夫们查得出来不？”
伴随着高科技的发展，凡间大夫们可用于检测的仪器越来越精细，疫君近些年自己制造各种病毒，然后再随机往人群之中投递，盯着病人住院，试探各地医院大夫们的治疗能力，简直成为他
生活之中一项有趣的游戏，乐此不疲。
周永飞擦着汗退了出来，站在别墅门口，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这幢别墅给吞下肚去。
梁先生的可怕之处他早就见识过的，因此连一点点反抗之心都不敢有，就怕哪一日自己也成为他的实验品，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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