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朱霄你说说。”谢晊示意好友就此事发言,没想到却发现他神游天外,盯着“黎秀敏”瞧个没完。
谢必安一声“小孟”,如同在朱霄心头敲响一记重锤,令他神魂俱失。
谢晊:“朱霄——”
范无救:“神君——”
朱霄总算回过了神,靠近刘芳用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径自拨开她的头发,在她后脑勺头发最浓密的地方找到两个小小的孔,好像是某种利兽的尖牙印。
谢晊:“……这是什么?”
孟曲瞟了一眼,有几分迟疑:“跟噬魂兽的牙印挺像,不过阳间怎么会有噬魂兽?”
谢必安吓的跳了起来:“那玩意儿怎么会来阳间?”
噬魂兽是一种游荡在阴曹地府的小兽,类似于阳间的老鼠,以凡人生魂为食,实在饿极了也会在忘川河边捞生魂碎片吃。也不知道哪一年,闲极无聊的鬼吏豢养了一只噬魂兽,此后便如同人间养仓鼠、龙猫之类的爱好,成为了地府新风尚。
孟曲笑的幸灾乐祸:“不会是你们出来勾魂,把自家噬魂兽带出来了吧?”
作为站在地府潮流顶端的谢范二鬼差,前几年有位托尼老师年纪轻轻丧命,进了地府之后发起了一场“从头开始”的时尚活动,谢必安还染了一头黄毛,范无救烫了一头的羊毛卷,被孟曲大加嘲笑。
豢养噬魂兽的活动怎能少了谢范二鬼?
谢必安吓的舌头“唰”的甩了出来,欲开口为自己分辨,差点把舌头咬出一排牙印,疼的捂着嘴巴呲牙咧嘴直跳脚,含含糊糊说:“不是我不是我……”
“那就是范兄带来的?”孟曲成功为自己洗脱嫌疑:“反正我没养那玩意儿。”
同为地府公职人员,她家里十来八只干活的小鬼就够难缠了,哪有功夫养噬魂兽?
“既然你们三位都从地府来,那就都有嫌疑。”朱霄干脆利落替三鬼定了嫌疑。
他个头极高,范无救与谢必安这二位都飘在半空中,与他的视线齐平,仿佛鬼身被他的视线穿了个洞,锐利的吓鬼,又不敢确定此事与自己无关,不自在的往旁边飘了几寸,堪堪逃过他的视线范围。
唯有孟曲囿于黎秀敏一米六二的个头,不得不正视眼前的青年,梗着脖子仰视他,大约黎秀敏平日不太爱护颈椎,她仰头瞧的时候后脖子传来一阵痛意,心里暗骂:拢不住男人就算了,连自己的身子骨都糟蹋成这副模样,真是白来世上一遭。
“早说了我没养那玩意儿,也不可能是我从地府带来的,谢范两位可替我作证。”孟曲此刻对朱霄的第一印象跌到了谷底。
几个时辰之内,接连两次被当作嫌疑人对待,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朱霄居高临下:“你……姓孟?”
孟曲一气之下,从黎秀敏的肉身里脱壳而出,往上拔高了几十公分,比朱霄高出一个头,睥睨道:“对,姓孟。”
谢晊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黎秀敏的身体软软倒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年轻的女鬼,服装颇有古意,短襦长裙,黑发飘飘,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惨白的肤色与一点红唇,堪称中国版贞子,幽幽逼近朱霄,伸出尖尖指甲沿着朱霄的胳膊往上抚摸,声音好似从幽冥地府传上来的,带着飘渺之意:“……你跟姓孟的有仇吗?”
他忍不住搓了一下胳膊,直感觉警服下面的皮肤成功冒出一片鸡皮疙瘩,朱霄却一动不动,任由女鬼尖尖的指甲从胳膊抚摸到了肩头,直指咽喉。
“朱霄——”
朱霄仿佛历经一场大梦,神情忽悲忽喜,直等孟曲尖尖的红指甲就快掐住他的喉咙了,终于开口:“曲曲,我是你养过的那只朱红色的小鸟。”
孟曲:“啊?!”
长指甲稍稍收回一点,侧头想想。
没印象。
“别叫我曲曲,我也没养过什么鸟。”
“千年前,孟家镇。”朱霄再次重申。
孟曲的长指甲又悄悄收回一点,轻搭在朱霄肩上,看起来是个含情脉脉的姿势,不过态度可一点都不缠绵:“我好像……的确是从孟家镇里出来的,不过千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人间帝王都换了好几轮,听说早就消亡了,谁还记得陈芝麻烂谷子的人间事呢?
“我记得。”朱霄语声凝重,又仿佛满含了无尽的委屈之意,无处可诉的模样,失魂落魄竟然还有几分可怜,大大削弱了他眼中的震慑之意,就连范谢二君都凑近了瞧热闹。
“别记那些没用的。”孟曲撩开头发露出整张脸,尖指甲缩了回去,肤色也转为正常,不再是惨白而是泛着珍珠般润白的光泽,如果不是双脚离地,走在大街上大约会被人误认为是去参加哪个漫展的漂亮少女。
谢晊现在相信了,老友没有说谎,他记挂千年的恩人的确容貌不俗,见之难忘。
漂亮少女还记挂着自己沦为嫌疑之事,开口就打破了他的幻想:“老身在地府千年,什么恶鬼没见过,你这种拉关系有所图的小伎俩休想瞒骗老身,都是在人间学到的虚伪的坏毛病,我们地府公职人员可不吃这一套。说吧,你打着什么算盘?”
谢晊:“……”
朱霄一腔感动之意泼洒出去,点滴都没淋到孟曲身上,更没有引出对方半点“故人重逢”的喜悦之情,反而被孟曲鄙视了,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必安与范无救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小孟千年前当真养过朱雀神君?”
“也许吧,朱雀神君应该不会记错吧?”
“难道真是小孟记错了?”
“她熬了千年的迷魂汤,平日没事儿都当水喝,左半碗右半碗,你觉得她还记得多少前尘往事?”
谢必安:“那玩意儿不是对鬼有效果吗?”
范无救:“难道她是人?”
谢必安有些惶恐:“小孟不会有一天连我也不记得吧?”在范无救揶揄的眼神之下,他结结巴巴:“我也没别的意思……”
“看出来了,平日就属你往孟曲府上跑的勤快。”
谢必安:“……胡说。”
刘芳之事一时难有结论,孟曲又咬死了不认识朱霄,谢晊为了不让老友显的太过难堪,遂提议去另外两名受害人的病房里去探病。
他们离开病房的时候,周长宁拦在孟曲面前不让走,谢晊开解受害人家属,朱霄挡在孟曲前面,护着她穿过周氏父子的防线,至于范谢二位倒不必操心,大白天他们在人民医院的走廊里飘来飘去,凡人的肉眼凡胎也瞧不见。
孟曲被朱霄一路护着,刚才糟糕的印象又被挽救了几分,绞尽脑汁去想千年前的孟家镇,也可能如范无救所说,一千年里她喝的迷魂汤太多,在人间的记忆都被煮成了一大锅混浊的迷魂汤,浮浮沉沉偶尔飘起零星几个片断,都怀疑那是历年来听地府小鬼讲述平生之事,闲极无聊转嫁到自己身上的,真实性很值得商榷。
江城另外昏迷的几名受害者症状都与刘芳相似,在头发浓密处寻到了齿印,所不同的是另外几名受害人的生魂都有不同程度的残损,跟噬魂兽的习性相吻合。
范无救与谢必安再也待不住了,如同身后被阎君的十道急诏催着,火烧屁股的回去了。先去自家府上,发现家养的小宠物噬魂兽乖巧待着,既没去忘川河边撒欢,也没偷偷去酆都城里偷食,总算松了一口气。
孟曲成功行脱嫌疑,准备回家。
她站在江城人民医院的路口,面对四面八方的车流,找不到回家的路,成功把自己搞晕,暗自腹诽凡人的臭皮囊碍事儿,不然用飘的她应该很快就能找回去。
谢晊去开车,朱霄陪在她身边,犹豫一会,闷闷说:“我找了你很久,还托朋友查过生死簿。”
孟曲早已脱出轮回之苦,自然也不在生死簿之上。
“找我做甚?”前尘往事她早就忘的精光:“一啄一饮自有缘法,你也不必太过执著。”听起来这位朱雀神君似乎当真与她有些旧渊源。
朱霄:“曲曲。”对上黎秀敏一张耷拉着眼袋泛着死气的面孔,后面的话被成功噎了回去。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踏破铁鞋无觅处,上天怜他,终于圆了自己一片痴念——就是眼前的境况有点诡异,需要先解决了中年妇女的肉身。
谢晊开车过来,他先是拉开了副驾,请孟曲坐上去,然后再拉开另外一边车门,催促谢晊:“你下来,我来开。”
谢晊下来之后,朱霄上车关门,启动轿车,一气呵成。
孟曲回头,透过渐行渐远的车窗频频朝后瞧:“不带他了?”
朱霄:“他自己打车回去。”
谢晊大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老友居然为了一个穿着印花长裙的中年女人把自己丢在了人民医院的路口,直等朱霄开着自己的车消失在转角之处才终于认清了现实,气的吐出一句国骂:“X!人渣!”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