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得调香课,骆卿就和舒以歌一同去用膳了,回屋的时候正巧碰巧了从曾香云屋里出来的朱嫣然,她手里还拿着个香囊。
她见得骆卿和舒以歌,忙将香囊装进了袖中,回身同两人笑道:“你们这是用了膳回来了?”
骆卿点了点头:“你们这是才去用膳?”
朱嫣然道:“我这不同香云讨点香料嘛,香云这边的香料可多了,倒是耽误了她用膳的时辰,这时候正要带着香云一同去用饭呢。”
朱嫣然方才的动作骆卿看在眼里,没多问曾香云要的是什么香料,可舒以歌没多想,就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你是打算调什么香吗?张嬷嬷布置的这道课业我还没甚头绪呢。”
朱嫣然犹豫着还没开口,曾香云微微一笑倒是先开了口。
“到时候拭目以待就好了。”
舒以歌也觉出自己方才冒犯了,立时转了话头,让两人快去用饭。
骆卿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总觉着朱嫣然方才的踌躇有些不对劲儿,可也没多想,只想着许是她不愿将自己所要制作香料的配方透露一二呢,那也是人之常情。
到得交课业这日,一众秀女都在屋内专心调着香,只有顾明柔因着前儿着了风寒,今儿不知怎么的,又呕吐腹泻的,这才没能来。
就在这时候,骆卿闻得一股子乌头的味道。
她四下嗅了嗅,发现这股子乌头的味道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而她身后坐着的正是朱嫣然。
“你放了乌头在里面?”
骆卿说话的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可朱嫣然好似还是被惊着了,手一抖,香料罐子从手中滑落,‘砰’地一声直直落在了桌上,惹得一众人都朝她们瞧来。
她忙将盖子拿起来盖在装有香料的罐子上,对着屋内的一干人歉然一笑,而后才对着骆卿点了点头。
“对不住啊,吓着你了。”骆卿也很是不好意思,但还是好意提醒道,“只是乌头有毒,切莫入嘴了。”
朱嫣然手上动作一顿,而后似是被吓着了般将手中拿着的小勺扔回了捣着香料的罐子里,身子还往后仰了仰。
“有毒啊?那我碰着了会不会……会不会……”
骆卿摇了摇头,安抚道:“放心吧,不会的,乌头也可拿来治病,只是需得慎用,碰一下没事的。”
朱嫣然好似放心了,缓缓坐正了身子,将勺子又拿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这时候,一个宫女突然慌慌张张跑进了屋内,对上首的张嬷嬷道:“张嬷嬷,不好了,明柔小主她……她……”
张嬷嬷斥道:“慌慌张张地,成什么体统?”
说着,她便起身带着那宫女出了屋子。
“什么事儿?”
若顾明柔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但还得稳住屋内的一众小主,自是不能当着她们的面儿问的。
那小宫女很是惶恐,结结巴巴道:“明柔小主,她……她突然全身抽搐……还克制不住地流涎水……”
张嬷嬷当即怒了,边走着边道:“那你先跑来跟我说什么?去太医院请了太医了吗?”
“请了,我就是怕,怕明柔小主挺不到那时候了……”那小宫女都快要哭出来了。
张嬷嬷陡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又往屋内去了。
而这会子因着张嬷嬷的突然离开,还有方才那小宫女进来说的那句话,屋内立时热闹了起来,一干秀女窃窃私语了起来,有看笑话的,有不明所以的,有事不关己的。
朱嫣然忧心忡忡地同骆卿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顾姑娘风寒严重了啊?听以歌说她今儿是上吐下泻的。”
骆卿微微皱了皱眉,医者仁心,虽说跟她有仇,却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忖度着需不需要自己出手去帮上一把。
就在这时候,张嬷嬷去而复返。
就见张嬷嬷径自走到了她身边,同她福了福身:“如卿小主,事急从权,还望您摒弃前嫌,救救急。”
骆卿站起身,也不多废话,只一句:“医者仁心。”
话罢,她就跟着张嬷嬷去了顾明柔住的那屋。
顾明柔这会子还在抽搐,她立时上前让人将她给按住,又托人去自己屋里拿了医药箱来,先是给了扎了两根银针,待得她安静下来才开始把脉。
“乌头中毒。”她很是冷静,条缕清晰地安排着一干宫女动作起来,“去弄壶盐水来,动作快些。”
这时候去煮浓茶显是来不及了,不如盐水来得直接。
“方才她吐过了吗?”她又问道。
一宫女忙答道:“回如卿小主,明柔小主方才已经吐过一阵了。”
“吐过就好。”骆卿将银针从顾明柔脑袋上取了下来,正好这会子太医来了,竟是万康,她不过愣了一瞬就退到了一边,同万康说了顾明柔的状况。
万康把了脉,同张嬷嬷道:“如卿小主说的分毫不差,处理得也很好,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这时候,一宫女已经端了盐水来了,他忙退开让人将盐水给顾明柔灌下,而后才开始了后续的诊治。
这厢诊治完,万康就该走了,骆卿打算送一送他,两人甫一踏出门就瞧见了迎面同他们走来的舒以歌。
骆卿暗道不好,左右看了看两人,不过一瞬间的对视两人纷纷错开了脸,然后互相行了个礼。
行完礼万康便呆愣愣地杵在那里,倒是舒以歌,同曾香云和朱嫣然坦坦荡荡地缓缓走来,再同万康错身进了屋,自始至终没多说一句话。
“走吧。”骆卿低声道。
万康点了点头,垂首同骆卿往外行去。
再往前可就是储秀宫的宫门了。
“我不能再往前了,万大哥,慢走。”
可万康一时半会儿还是没动,踟蹰半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她还好吗?”他问完这话才恍然想起自己已没了立场问她过得好不好,随后又找补道,“有事你可来寻我,虽说我在宫中人微言轻,有些忙能帮还是帮得上的。”
骆卿心头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也只是道了声谢,让他慢走,多的到底是没说。
两人原本能成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奈何世事无常,如今再多言也是无用。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顾明柔可算是醒了,骆卿会医术,也没得再去太医院请太医了,张嬷嬷就让她来给顾明柔把脉,可顾明柔不肯,一见得骆卿就说是她要毒害自己。
“是她,铁定是她要毒害我,她记恨我,就用那些个下三滥的招数对付我,她之前说过的,说可以给我下毒,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毒死,肯定是她!”
骆卿微微蹙起了眉头,但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事儿确实是蹊跷,顾明柔怎会突然乌头中毒?
可舒以歌听不得顾明柔无缘无故地冤枉骆卿。
“顾姑娘,话不能这样说,要真是如卿给你下的毒,她又何苦来救你?岂不是自找麻烦?”
顾明柔可管不得这些,还在撒泼。
“我怎么知晓?她莫不是有病?给我下了毒又来救我?许她就是想在你们面前装好人呢?平素里装得一副良善像,骨子里不定比谁都黑呢!”
骆卿也听不下去了。
“顾姑娘,凡事得讲究证据,不能你空口白话,就这么将罪名给我安在身上了吧?你乌头中毒,说不得有什么缘故,还得查。”
张嬷嬷也是冷硬了面色。
“明柔小主,您好生休养,此事奴婢定会好生查证,给您个交代。”
“交代?”顾明柔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当然得给我个交代,要是此事查不出来,你看我爹爹饶不饶得了你,我怎么就平白在这储秀宫中毒了呢?”
“明柔小主且放心,奴婢自然会好生探查,不会白白让您受了委屈。”
张嬷嬷是管事嬷嬷,这批秀女闹出这种事她也是脱不得干系的,没出人命还好,要是出了人命她也得赔命。
“她分明是想毒害我,要我命!那夜你们都瞧见了的,是她,拿着针威胁我,说会用毒来害我!”
顾明柔还在不依不饶。
“看顾姑娘这模样是没甚问题了,倒也不必我把脉了。”
骆卿勾唇冷笑,“还有,顾姑娘,你说我给你下的毒,要真是我下的毒,定然下个旁人救不回来的毒,还得让他们查不出来,这乌头……委实常见了。”
“你……”顾明柔气得是语无伦次,“我去……我去寻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给我做主!”
“我?我怎么了?”骆卿挑眉,“你尽管闹,闹得愈大愈好,正好让人一并查查以歌枕头上的绣花针又是个怎么回事!”
这事儿是顾明柔做的,谁都心知肚明。
顾明柔瞬时没了底气,嘴唇嗫嚅半晌,还要嘴硬,张嬷嬷趁势道:“明柔小主,奴婢会彻查此事的,如今此事闹将出去对谁都不好,传到陛下耳中只怕更是不好。”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今年的三年一选秀皇上本不欲举办,都是因着多方使力皇上好容易才答应了的,此事许多人都知晓,特特是京中的权贵,在送自家女儿入宫前都是叮嘱过的,事情是决计不能闹大的。
顾明柔撇了撇嘴,只道;“那还得张嬷嬷早些给我个交代!切莫徇私才是!”
交代?什么交代?能接触到乌头的无非就是调香和顾明柔自己治疗风寒的药物了。
顾明柔总不至于自己误食了乌头不自知!那就只有顾明柔的药里有问题了。
可顾明柔的药是直接从太医院端出来的,太医院将药渣子都拿出来查了,是没问题的。
茶水、吃食,一应都查了,谁都有下药的可能。
乌头有毒,在宫中是很少会作为香料的,但能接触的人却是不胜枚举。
顾明柔性子跋扈,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秀女,只是同骆卿和舒以歌的矛盾显眼些,是要彻查可就难查了,还不能动静太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