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的银发少女,璐璐安陷入了沉默。是的,自己早就不是曾经的自己了……即使拥有曾经的所有回忆,但这具身体就决定了一切关系都不可能变回以前。如果不能接受自己的定位,那么,自己只能彻底疯掉吧?
璐璐安想起工作的时候,曾经嘲笑过一些毕业的学生,因为暂时适应不了自己身份的转变,因此屡屡跳槽,甚至蜗居啃老……那不也是因为无法适应自己身份的改变,无法对自己的现状作出正确定位导致的吗?
“我,难道和那些人是一样的……?”璐璐安的心中慌乱着,曾经的爱妻,如今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这也许不仅仅是自己变成了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了,三年的时间也许不算太长,但要结束一段感情,开始新的感情,那么三年可能就足够了。
“妈妈!”客厅的大门被重新打开,一个童稚而可爱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响起。
一个白皙漂亮的小男孩从客厅外小跑步奔了进来,直冲着小璇而去。
“小波,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幼稚园不是下午三点半才放学的吗?”美妇弯下腰去,用无比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扑向她怀中的男孩。
“今天幼稚园有活动,我就先带波波回来了。”随着深沉嗓音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也走了进来。
“老公,你怎么也回来了?”小璇轻柔的抚摸着怀里的小男孩,抬起头对中年男子露出一个平淡的微笑。
“我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情,就想干脆带着波波一同回来好了,怎么,家里有客人?”中年男子看到了璐璐安以后,对她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大概是把璐璐安当作自己妻子客人带来的孩子对待了。
“是啊,陈哥来了,这个……是他的干女儿。”小璇随口撒了个谎。
“哦,老陈啊,很久不见了……他人呢,怎么没看到?”中年男子四处看了看。
“呵呵,陈哥刚才说他去院子里透透气,我看他这个干女儿很可爱,就让她留在客厅里陪我说说话了。”
“这样啊,那我去院子寻他,难得他能过来一趟,一会儿一起吃个午饭。”中年男子说着,大步走出了客厅。
“……他是?”璐璐安的眼神复杂,却也透着无奈。
“我丈夫,叫钟齐军,也是我公司里的一个经理。要是没有他的话,我到现在还没有走出丈夫过世的阴影。而且,他对我家宝宝也很好。”小璇说着,放开了怀里的小男孩。
“这个姐姐是什么人啊?”小男孩天真的问道。
“小波……”璐璐安已经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她静静的凝视着小男孩:三年多以前,他还是一个还不会开口的小婴儿,只会哇哇啼哭。而如今,这孩子不仅长得这么高,这么可爱,还会说话了!而且,他的相貌……不会有错,那一双眉毛,那一对眼睛,那个小鼻子……都和当初的胡一波是那么的相似,这就是血缘的力量,是不可分割的亲情!
“小波,叫我爸爸,好不好?”璐璐安半蹲下来,她竭力的抑制着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轻轻的抱着小男孩的双肩。她的表情充满了渴求,希望能从这个拥有着曾经的自己血脉的男孩口中,得到她最想要的答案。
然而——
“不好!”小男孩咯咯发笑了,“你明明就是个漂亮的乖姐姐,怎么可能叫爸爸呢?而且我的爸爸只有一个呀,你刚刚都看到了他的。”
“我才是你爸爸!”这句话几乎是从少女的喉咙中吼出来的。
“啊!”小男孩突然受惊,露出了惊惧的神情,霎时就挣脱了少女的双手,往自己妈妈的身后躲了过去。
“你干嘛对孩子发脾气?”小璇冷冷的看着少女,她的心情又何尝不激动?三年前就已经亡故的丈夫,如今居然以这么一具少女的身体而“复活”了。尽管自己嘴巴上说着不可能,但少女说出的那些话——那些自己的喜好,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岂是外人知道的?单凭这些,小璇早就在心中肯定了少女的身份。可是……她不能相认,因为,这是现实,她还要继续过生活,抚养孩子,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提。更何况,就算她承认了少女的身份,又能如何?难道她还要和自己现在的丈夫离婚,去和一个年龄还不足二十岁的少女以夫妻的身份继续携手共度一生?
从小璇的眼神和语气中,璐璐安得到了自己的答案:看得出来,自己曾经的妻儿如今过得相当不错,他们已经不需要自己了——不,也许他们需要的,只是胡一波那个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拥有着胡一波记忆的璐璐安。
璐璐安心中的激动如同一层一层的涟漪荡漾开去,当接触到岸边的岩石以后,便悄然无踪。
她朝着仍旧躲在妈妈身后的怯怯的小男孩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对不起……”
“姐姐我……”
眼泪,不知不觉间从她白皙的脸颊边滑落。
“姐姐我,不该吼你的,小波弟弟不要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抬起手来,默默的擦拭掉不经意间流出的泪水,璐璐安的笑容此刻充满了美感。
终于……彻底放下了吗?
小璇冷漠僵硬的表情渐渐的柔和下来。
“姐姐不哭。”乖巧的男孩从妈妈的身后走了出来,用他的小手轻轻的揉了揉璐璐安的脸蛋,“妈妈说,经常哭的孩子眼睛会变成兔子眼的,姐姐不哭了,姐姐很漂亮的,波波没有生你的气哦。”
“小波真乖啊。”璐璐安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了小男孩,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揪住了一般,如果不用力紧闭双眼,泪水一定会夺眶而出。
“哈哈,他们两个关系真好啊。”陈云松和钟齐军两人说笑着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嗯,到底是孩子嘛,很快就混熟了。”钟齐军乐呵呵的笑道。
小璇看着璐璐安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悲哀,但很快就悄然而逝:“来吧,难得今天大家齐聚一堂,一起吃个午饭吧,我去下厨。”
很快,在小璇精湛的厨艺下,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美味午餐就被端上了桌子。
“来来,我老婆最擅长这个水煮鱼和鱼香肉丝了,多吃一点啊。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作为一家之主,钟齐军此时发挥着地主之谊的身份,热情的招待着。
“嗯……说你叫什么名字。”陈云松此时还不知道该给自己这个以前的“兄弟”取个什么名字作为敷衍,只能装作大人考小孩的语气对璐璐安戏言道。
“谢谢钟叔叔,我叫……露露。”璐璐安说完,眼神越发的凄凉,只不过,她眼中的悲哀,是钟齐军根本无法了解的。
“露露妹妹真乖啊,老陈,你这是上哪儿去找的这么一个漂亮的干女儿?”钟齐军笑道,随后凑近陈云松的耳朵,耳语道:“我看这女娃魅得很,你可别对不起家嫂啊。”
“说笑说笑。”陈云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倒是也觉得现在的璐璐安漂亮得紧,可是一来他自结婚有了女儿以后,就再也没在男女关系上乱来过;二来,这个小女孩根本不是别人,而是有着自己兄弟灵魂的,他就是想也不可能的。
璐璐安此刻全无心情去注意这边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悄声耳语,她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依旧是小璇做出来的饭菜,不需要刚才钟齐军介绍,她也非常了解,水煮鱼和鱼香肉丝是小璇最擅长的菜式,还有一道是糖醋排骨。以前,她最喜欢小璇在家里给她准备这几样菜,每一次都能吃上三四碗饭。只不过……今天她却吃得味同嚼蜡。
“来,姐姐你要多吃哦。”
可爱的小波不停的给璐璐安夹着菜,才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他并不懂为什么这个姐姐刚才会在自己的面前哭,也不懂为什么被这个姐姐抱着的时候,他会有一种很亲切、很温暖的熟悉感觉,但是,他也因此对这个小姐姐产生了好感。
“小波真乖。”
璐璐安侧过头,对如同洋娃娃一般可爱的小男孩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姐姐你刚才笑起来的感觉好像我妈妈呀。”小波不假思索的说道。
“哈哈哈,你妈妈还在这儿呢,就要叛变投敌了呀?”钟齐军大声笑道,“看来我们家小波从小就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哈哈哈……”小璇和陈云松此时只能干笑着。
像妈妈吗?璐璐安心中悲凉的想着,尽管这个孩子留着胡一波的血,但无论如何自己也再也做不成他的爸爸了……这算是一种别样的悲哀吗?
————
“那么,老陈,下次一定再来啊。”
“多谢款待,下次一定再来的,再见啦!”
“再见!”
看着陈云松和银发少女乘坐的路虎渐渐的驶离了小区,钟齐军微笑着搂紧爱妻:“老陈这个干女儿还真漂亮,既然咱们家小波这么喜欢她,干脆让老陈下次也带她过来玩吧。”
小璇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路虎消失的方向,淡淡道:“……可能,她再也不会来了。”
“嗯?”男人不解。
“……没事,老公,咱们回家吧,这个星期不是要给小波开家长会吗?”美妇微笑着,挽着男人的胳膊娇笑道。
“对哦,咱们好好准备准备,让咱们小波在幼稚园里为咱们自豪一把。”男人笑道。
“老公,”美妇露出璀璨的笑容。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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