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廷观穿着一身剪裁干练的黑色礼服,原本神色雍和从容,但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乱入的白昱邈,不由得也愣住了。
男人眼底逐渐积蓄起一层薄怒,转身几步上前,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白昱邈心乱如麻:“我……”
齐廷观:“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白昱邈:“……啊?”
男人愤怒地掏出手机,调出聊天记录指给他看:“我一下午给你发了二十六条消息!地下室找了,骑手休息站也问了,都说没看见你人!你跑哪思考人生去了?”
白昱邈脑袋卡壳了足足五秒,而后他缓缓道:“啊……那个,我也是忽然要来参加这个酒会,着急找合适的衣服,没顾上看手机。”
“是吗?”男人眉头稍微松了松,这才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一番,又问道:“这种场合你怎么进来的?而且你这身全是新款,哪来的?”
白昱邈被连环两问,瞬间就想摊牌。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不甘心——演了好几天的大戏,眼看着快要收网了,却在酒店洗手间被迫摊牌,未免也太失败了。
于是他心思一转,改口道:“衣服是借钱买的,吊牌都没摘,明天我还得退回去。那个什么……我不是缺钱吗,以前的几个狐朋狗友让我来酒会上唱首歌助兴,说给我两万块钱。”
“怎么有这种无耻的朋友?!”齐廷观简直震惊,“家大业大的时候就和你称兄道弟,看你家业落败立刻翻脸不认人,不肯帮你也就算了,还拿区区两万块钱拿捏羞辱你?”
白昱邈见势不对,正要赶紧描补一句,就见男人满目怒色说道:“不唱了!不就两万吗?我给你拿双倍,不,拿十倍。”
白昱邈吓了一跳,惊道:“这就要给我二十万?”
男人额头青筋都在跳,说:“都有谁让你唱歌?你一个一个抽两万块钱甩到他们面前去!这些场合上的风光体面人,背后耍高明手腕也就算了,这么浅薄卑劣的手段也能使得出来!”
齐廷观冲冠一怒,白昱邈却还沉浸在他随手二十万替人出头的壮举中,发自肺腑地感慨道:“做明星是真赚钱啊,挥金如土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男人却拉起他手腕,说道:“哪一行赚钱都不容易,但这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我们不能让人踩到脸上来,他们怎么踩你,你就怎么加倍踩回去,懂不懂?”
白昱邈胡乱点点头,不懂装懂。
男人此刻眼底的愤怒太盛,他倒是没想到随口一诌竟然能把这向来沉稳的大佬气成这样,被拖着手腕走了两步,心里却有点发虚。
“观哥。”他硬是停下脚步,叫道。
齐廷观回过头,见小豹子黑眸里满是纠结的情绪。
“怎么了?”
白昱邈垂下眼眸,静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道:“我刚才是骗你的。”
“什么骗我的?”男人皱眉,仍然没放开他的手。
于是白昱邈用了点力气把手挣脱出来,缓缓整理了一下袖口,说道:“其实,我今天来参加这个宴会是受顾氏邀请,没人羞辱我。”
齐廷观把身子完全转过来,皱眉狐疑道:“顾氏商业巨擎,怎么会邀请你?”
男人深吸一口气,迫使白昱邈看着他的眼睛,缓声道:“你不要骗我。今天是我要替你出头,不是你自己惹事,日后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白昱邈一听这家伙坚持要出去滋事,顿时觉得十分头大。
齐廷观是圈里圈外有口皆碑的一代巨星,今天外面全是些大小公司的高管总裁,虽然没有特别厉害的人物,但他公然滋事,别说媒体上闹出腥风血雨,以后在业界也必然折损一大把人脉。
于是白昱邈把心一横:“实话说了吧,今天外头那么多人也不全是冲顾氏来的。是我,外面至少有一半人是冲着我才来。”
齐廷观一听顿时悲从中来,只觉得世道险恶,荒谬不堪。他黑眸波动,隐忍着愤怒说道:“那群禽兽全都来看你笑话?就两万块钱,那帮资本家还要众筹??”
白昱邈:“…………”
“观哥。”他废力地吞下一口吐沫,说道:“顾氏少东家顾明远是我小学同学,有两分情面在。今天是他的场子,不会有人真给我难堪,我硬着头皮唱完一首歌拿了钱就走人了。但你出去把事情闹大,我以后就真的……”
“真的怎样?”齐廷观问道。
白昱邈嘴唇轻微地颤抖,欲说还休几次,眼眶渐渐红了。
——话说到这份上,没法回头了。但外面全都是媒体,他总不能真的看着齐廷观出去滋事。
他红着眼眶不肯再说话,两个肩膀僵硬地紧绷着,过了几秒忽然剧烈抽动一下,又慌乱地低下头去。
齐廷观感觉有一把火在心头不要命地拱,烤得他一颗心几乎要干涸崩裂。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按压下心火,下定了决心:“好吧,是我冲动了。忍辱负重未必是坏事。不就是唱一首歌吗?唱就唱。既然你已经决定放下包袱从头来过,那你唱完这场就回去和我签约。两万算什么?以后两千万、两个亿,全都是你的。”
白昱邈:“…………”
十分钟后,顾明远接到电话,急急忙忙地回到了VIP休息室。
白昱邈正举着一杯果汁沉思,木讷地盯了他数秒方才缓缓开口问道:“齐廷观这个人,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心机成熟,颇有手腕的角色吗?”
顾明远愣了一下,“是啊,确实是厉害人物,掌控着娱乐圈舆论半壁江山,在业界也四通八达。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用明星这个头衔简单概括了。”
白昱邈点点头,低头又沉思了片刻,疑惑道:“可我怎么觉得他有时候脑子好像缺根弦?”
顾明远:“什么?”
“没什么……”
白昱邈收回思绪,沉叹口气,问道:“说起来,我是不是还没正式亮相?”
顾明远说:“你今天压根都没出去,怎么亮相?这酒会分圈子办两场,我不是早就跟你约明天那场吗,明天才是我们内圈人,谁知道你今天非要来。”
“那就好……”白昱邈叹口气。
跟那些富家公子比,他一直算是低调缓行,又在中戏蛰伏四年,几乎销声匿迹。
外面那些人大多也只知道白家独子近来掌权,怕是知道他大名的都没几个。
顾明远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昱邈沧桑地叹口气,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给我找个假面。”
半小时后,宴会厅灯光渐暗,乐队奏起一首轻快的爵士,场上众人把语声放低,绅士轻轻牵起女伴的手,一边缓慢优雅地回旋,一边在耳畔低声软语。
两支曲子结束后,从黑暗中缓步走上台前来一个身影。
那人带着一身疏离的冷清,黑色羽毛面具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唇。
礼服深沉如夜,面具后的黑眸璀璨似星。他站在那里,华丽而静默,如琼林玉树。
白昱邈不言片语地扶住立麦,身后音乐渐起,他垂下眼眸开口。
“We are runnin so fast
And we never look back
And whatever I ck, you make up
And not everyone sees
We got this crazy chemistry
Between us”
少年的汽水音低沉下去,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成熟男人的磁性,如一块投入静湖的脆玉,为这衣香鬓影的商业场合洗涤掉寸许浮躁。
台下彻底安静下来,那些谈论着交易和股票的人自动消音,纷纷与女伴携手,享受这片刻安静优雅的时间。
白昱邈垂眸安静吟唱,他心中十分平静,什么都没有去想。唱完两段旋律略一抬眼,却见昏暗的台下,在一对对相拥婉转的伴侣之间,有一人孤身孑立。
齐廷观拿着一支空的高脚杯,站在台下最昏暗的地方,抬头静默地注视着他。
男人眼眸深邃,那注视中仿佛掺杂了太多的情绪,白昱邈心中忽然一颤,不知怎的就慌了。
他唱错了一个音。
沉迷音乐的宾客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有些慌乱地去捕捉男人的视线,却见方才沉静肃穆的男人忽然挑了挑唇,低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不知怎的,四年前火车外笑得风轻云淡的那个人,刚才在洗手间拉住他满脸焦急愤怒的人,还有此刻台下那个低头微笑的人,三个影子渐渐重合在一起。
白昱邈听见自己的心跳,纷乱错杂,不受控制。
他还是收拾好心绪,唱完了最后一段。
“You dont have to say I love you to say I love you
Fet all the shooting stars and all the silver moons
Weve been making shades of purple out of red and blue
All I need is you, is you”
一曲毕,台下响起真诚而又克制的掌声,这样的场合常常会请到国内外优秀的歌者表演,并没有人太在意到这位格外贵气的年轻男子。
白昱邈微微欠身,从后台安静离开。
他回到VIP休息室摘下面具,静默地坐了一会。
过了好半天,他给外面的顾明远打了个电话。
“齐廷观人呢?”
顾明远找了一会,说道:“可能走了?他本来也该参加明天那一场,但他明天有行程,也是提前来的。”
“好吧。”白昱邈吐出一口气,挂断电话,却忽然觉得有些心空。
他随手解开袖口两颗扣子,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人。
车子还停在地下,他将钥匙交给了侍应吩咐替他开回去,而后一个人迈出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又拐进旁边的人行道。
离那璀璨的灯火只有一步之遥,林荫路下却是一片静谧昏暗,恍若两个世界。
晚上已经很凉了。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拢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可惜这礼服太单薄,并不能御寒。
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脚步声。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出来了?”
白昱邈心里一惊,蓦然回过头去。
然而与此同时,齐廷观轻轻蹲了下去,蹲在他的身前。
“跟你说过,不要露脚脖子。入秋了,天凉不知道吗?”
白昱邈微愣:“啊?”
齐廷观却没多解释,他把手放在白昱邈的裤脚上。
这套礼服绅士而优雅,配色正统,带着宫廷骑士的古典,唯一的时尚元素就在裤脚。
礼服裤的裤脚被提起了一块,在裤线附近轻轻缝住,露出少年纤细精致的脚踝。
齐廷观随手扯断了裤脚的缝线,把裤腿放下来遮住白昱邈的脚踝,风轻云淡道:“礼服别退了,既然买了就是你的,回去把吊牌也拆了。”
白昱邈愣了许久才找回语言能力,低头看着那被破坏了设计的裤腿,听见自己轻轻说了句:“哦。”
作者有话要说: 观哥的城府和算计一对上小白就自动下线
终于回来更新啦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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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是戳爷的《For H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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