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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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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蘅醒来时混混沌沌,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恍惚间想起昨夜李玠回了蓉城,睡欲顿时散了一半,她下意识就往身旁摸去。

没有人。他走了?

被褥有些凉了,可还有残余的温热,人应当没有走远。

阮蘅慌忙掀开布衾,匆匆下榻,“又想一声不吭,丢下我就走。”

她从一旁扯了一件斗篷披上就往外走去,也不过才走了几步,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四目相对,阮蘅笑了起来,“你没走啊。”

“给你熬了碗粥。”李玠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等你吃了我再走。”

阮蘅方才兴致才好了些,这下又跌到了谷底。才不过见了一晚上又要分别,而这一别又是两个月之久,她有些不舍,“阿玠,你将我一并带上,好不好?”

“带上你太误事了。”李玠说着便将食盒摆在桌案上,从中端出一碗小粥,顿时清香四溢。

可阮蘅没什么胃口,她瞥着李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太误事了?我虽说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也不至于拖后腿。”

李玠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若是带着你,我哪里还有精力带兵打仗,不是误事那又是什么?”

阮蘅一噎,想起昨夜的一幕幕来,那天脸上染起红晕,“你……你再多说一句,我可和你翻脸了。”

他不提倒还好,一提她又想起了昨夜与平日判若两人的他来。阮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瞧他这现下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李玠见她不再将心思放到同他一起走之上,莞尔。

他又何尝不想带她走,可刀剑相接的,她一个女子跟着他,那里又都是男人,终究有些不妥。

阮蘅就着他的手将这口清粥吞下,熟悉的味道溢满唇齿之间,可终究只是片刻的温存。引得她鼻尖都有些发酸,她一把接过瓷碗,自己吃了起来,“我不跟着你去就是了,你照顾好自己。”

李玠揉了揉她脑袋以做抚慰,“到时我会回来接你。”

阮蘅只闷头吃着东西,不说话。

她知道,吃完这碗粥,他们就要分别了。一想到这儿,她吃的极慢,恨不得每一口都嚼上百遍。

“阿蘅,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舀粥的手一顿,她继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吃了一口,“嗯,好,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我还困着,吃完粥后还要再睡个回笼觉。”

李玠也站着未动,静静的等着她把粥吃完。

阮蘅将碗往旁边一摆,只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而后又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她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身子又缩进了布衾之中。

她想了想还是不必再相送了,上一回给他送别,好几日过去,她都险些没有缓过劲儿来。生离与死别,她一个都不喜。

身后静悄悄的,阮蘅一时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有没有走。

她将头探出,故作不经意地往身后看去,对上一双明眸,她赶忙又回过身,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阿蘅。”身后之人轻声唤她,“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我不会再离你这么远,亦不会离开这么久。”

阮蘅揉了揉眼,生怕有什么掉出来,她慌忙闭上,“我知晓了,你赶快走吧,我困了,要睡了。”

阮蘅察觉到身后有人渐渐靠近,似乎覆身而来,她没有动,紧阖的右眼上落下一抹温热,将他的气息渡到她身上,“乖,你睡着,我走了,等我回来,快到年关了,倒是我陪你一同过年。”

阮蘅依旧没睁眼,反倒比方才闭得更紧了,身旁的余热散去,周遭的杜康气息也愈来愈淡。

她知道,他是真的走了。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亦没有肝肠寸断的纠缠,他们就这般如同平日出门一般的道别,虽有不舍,却也不多做挽留,因为阮蘅知道,他给了她归期,他终究是会回来的。

……

这一别之后,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阮蘅依旧每日做着一样的事,看诊,抓药,熬药……不厌其烦。

她不说,百姓也不会有意在阮蘅面前提起李玠。而阮蘅也不刻意让青禾去查探消息,越是想知道就越会想念,倒不如顺其自然。

可即便如此,李玠战战告捷的消息依旧会在各城中相传,阮蘅就算不想知道,也还是会无意间听到。

景春十五年十二月初二,献王攻下东部三城。

十二月初八,攻下北部四城,有二城投降归顺。

十二月二十,直指京城。

他先前答应她两个月,却不想一个月他就做到了。

也正是这一日,蓉城亦是一片欢声,历时四月余之久的天花终是在众人齐心之下屈服,消失殆尽。

虽这一回因天花而死的共八百九十七人,可与百年的天花折磨相比,与邺城的惨状相较,这无疑是给了众人生路,亦是给后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花可防,那百姓便无需再受折磨。

阮蘅躺在屋里的小榻上,生着炭火翻看着医书。还有一个月便是年关,这天愈来愈冷,儿蓉城的湿冷是能冻到骨子里的,她又是极畏冷的,每日在屋里便炭火不断,一出门必定要抱着汤婆子的。

她知道,这是她在京城十数年养成的娇贵病,一时间还真难以改了。

“娘娘。”

阮蘅放下书,“青禾,怎么了?”

“街巷中百姓们都在庆祝呢,您不去瞧瞧?”毕竟自家娘娘可是大功臣,众人自然不会忘了她,方才不少人家已提前送来了年货,堆满了整个前厅。

阮蘅翻了翻身,只觉得酸痛,眼皮子禁不住打架,“外头太冷了,我又困又累的,着实不想动。”

“那娘娘便好好休憩,属下吩咐下去就是。”

“对了,青禾。”阮蘅想起什么来,“如今城中还有多少人手?”

“约摸二百七十人。”上一回伤亡过于惨重,能留下这二百七十人,也是因为王爷来得及时,否则可是要全军覆没。

“四个月前王爷不是将出城的百姓送去西临与泸州了吗?如今天花已消散,你派人将他们都接回来吧。”阮蘅轻叹了一声,“这都快过年了,理应团团圆圆的。这一来一回的得耗费不少时日,早些去吧,多派些人手,务必保证百姓的安危,一个人都不准有差错。王爷如今已在京城,我这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必留太多人。”

“是,属下这就去。”

要接人回蓉城的消息传出去,蓉城又是一片喧腾,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城中人头攒动,一点也不亚于仲秋之夜的喧闹。

阮蘅近日特别犯困,只要一沾上暖和的榻子,她就舍不得离身。

只是青禾出去一盏茶的工夫,她便又陷入沉睡,这一睡便直至夜色当空,她也不知究竟是自己睡够了,还是被院外的喧哗声吵醒。

“姐姐!姐姐!”四喜在外大喊。

阮蘅迷迷糊糊挪着身子,“四喜,你进来吧。”

四喜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子冷风,阮蘅冷得缩了缩脖子,四喜立马关上门。

“外头这是什么声音呢?”似是什么炸裂之声。

“姐姐,是火树银花!是火树银花,就在城中呢。”

“火树银花?”阮蘅拧了拧眉,“怎么突然放起了火树银花?还在庆祝?”

四喜拉过阮蘅的手,就要带她出门,“姐姐出门瞧瞧就知道了,是在庆祝,不过不是天花,是献王殿下,他们说献王殿下已攻下皇宫,推翻朝政了,如今皇上也做不成皇上了。”

阮蘅一愣,身上的薄毯落在地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献王殿下已经攻下皇城了?”

“是。”四喜生怕她不信,拼了命点头。

阮蘅顾不得其他,披上一件斗篷就往外去,迎面撞上正往这儿来青禾,“娘娘,您醒了,属下正要去找您呢。”

“王爷最后一战大捷?”

“正是。”青禾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蓉城较远,消息传来也晚了半日了,王爷应当今日午时就已拿下,如今皇上已降,正被王爷扣押在宫中,如今朝堂被推翻,京城想必大乱,王爷可趁此将皇上的人一网打尽。这不,蓉城百姓听闻此消息,便在城中放火树银花高歌庆贺,娘娘不去瞧瞧?”

恰巧又一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阮蘅抬眼,将夜空的璀璨尽数收入眼底,“去,自然要去的。”

阮蘅站在城楼上,看着满城的烟火绚烂,阴霾与哀痛已渐渐散去,她恍若又回到了四个月前的蓉城,没有病痛,没有分离,没有死亡。

一切都在变好。

……

蓉城喜事一桩接着一桩,众人连着庆贺了三日,先前李玠许下的诺言阮蘅也都已兑现,赠与的铺子也相继开起来,琳琅满目,门庭若市。

城中的学堂也人满为患,先前李玠所诺乡试三甲可入国子监,好些人也不全然相信,可如今整个朝堂都把控在献王殿下手中,国子监之事自然不会有假,众人都等着那一天。

……

而阮蘅又缩在屋中不肯出来,余鸿才半月见不到人,便出来寻她,见她懒洋洋躺在榻子上,好不惬意,他撇了撇嘴,“成日待在屋子里做什么,也不出去走走。”

阮蘅眯了眯眼,又泛起瞌睡,“外头实在太冷了,我有些受不住,我原以为蓉城在南方,冬日里会暖,却不想比京城还冷,等到年关,我或许连窗子都不愿意开。”

余鸿才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当真睡得踏实,京城之事你就不担心吗?”

阮蘅转过脸来,“担心?担心什么?”

“他分明五日前就已拿下京城,可这些时日连一封书信也没有给你,更别提要回来了。”

阮蘅眨了眨眼,掩盖下失落,故作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的,如今他在京城还未安定下来,朝里朝外还有诸多事宜需要他来处置,还有他的那些个皇侄,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如今被他夺下皇位,他们哪里会甘心?必然会给殿下找些不痛快的。这种时候去烦他做什么,他若是要回来,自然会提前与我说的。而且他说过他会回来陪我过年的,还有二十日呢,急什么,再等等就是了。”

余鸿才被她这话反驳地没话说,如今在她看来,献王什么都是好的,他还能再插什么嘴,小辈们自己过得好便是了。

余鸿才正要转身走之际,见阮蘅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又要睡去,他三两步上前,“不是方才才醒吗?怎么又要睡?”

“师傅。”阮蘅委屈地憋着嘴,“如今我连睡觉您都要管着我了,我实在是太困了嘛,就眯一小会儿。”

她闭上眼,正准备睡去,熟料余鸿才一把抓过她的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已在给她把脉。

阮蘅有些不乐意了,“师傅您做什么,我又没病,您瞧什么?”

“别说话。”余鸿才一声何止,阮蘅也吓得睡意散了大半。

“怎么了,难不成真生病了?可是我并未感觉到有何不适啊……”

余鸿才又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不说话。

“瞌睡是何时开始的?”

阮蘅见余鸿才一本正经地询问她,她便想了想,“七八日了吧,还是十日,哎呀,我也忘了,谁会去记这些事儿啊?”

“这两日吃的可有什么不同?”

“吃的?”阮蘅回想了半晌,“并未有何不同啊,我每日吃的都差不多。师傅,我当真病了?”

余鸿才不理她,自顾闻道:“葵水呢?多久没来了?”

这般女子隐晦之事被旁人提及,即便阮蘅脸皮再厚也有些羞涩,“师傅,您问这个做什么?”

余鸿才没回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阮蘅见余鸿才如此神情,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葵水……似乎已有一月未来了,除此之外,她还一直困乏。突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她抬眼看向余鸿才,“师傅……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身子畏寒,就好好待在屋子里,不要去外头受风寒了,我给你去抓副药,你喝几日祛祛寒,日后也好安胎。”

安胎……

她已猜到了,可从余鸿才口中听到,还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瞧着与平日无异,可里头已有另一个小生命。

阮蘅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笑得一片柔和,她和阿玠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定会很欣喜吧。

余鸿才眼尾也没了方才的责备,他眼中的喜悦险些出卖他故作的平静,可他依旧板着脸,“这事你需得立马写信与他说,他是孩子的父亲,是他回来还是将你接走,你们自己商议,趁着这几日赶快做决定,待再过半个月,你就得更为谨慎,不可再劳碌奔波了。”

这些话阮蘅都听进去了,可她也有自己顾虑,你也不会一时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师傅,如今他琐事缠身,这事虽是喜事,可对他来说或许也会成为负担,他又要顾及朝堂,又要顾及我,哪能顾及的过来,我不想他太累了,何况他与我说过年前他会回来的,我再等两日就是了,又不急于这一时,到时我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不是更好吗?”

余鸿才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他拗不过她,也只好作罢,“你睡着吧,我给你去熬药。”

阮蘅揉着小腹,看着余鸿才的背影笑到道:“来,我们谢谢师公。”

正要迈出去的身影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留下了满屋的笑意。

师公……似乎还不赖。

阮蘅本就怕自己睡得多被人念叨,如今有了个得当的借口,更是睡得心安理得,整日睡她个天昏地暗。

连着睡了三日,余鸿才终于瞧不过去,让四喜拖着她出去走走,顺道给他带些酒回来,阮蘅知道余鸿才的用意,这几日也躺乏了,索性应下也出去走走。

可她刚出街角就有人认出她来了,一个劲儿地往她手里塞东西。

“乐安县主,这是我家母鸡自己下的蛋,昨日刚下,我都给你送来了,你怀了身孕,就该多吃这些补补身子。”

“县主,我这鱼你也拿去,今早刚捕的,这个补身子也是大好。”

“还有我这个,还有我这个……”

……

阮蘅盛情难却,只好让青禾与四喜将东西一一接下。当初也不知是谁将她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如今一传十,十传百,怕是整个蓉城的人都知晓了。

“县主如今怀有身孕,王爷何时来接县主啊?县主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如何能一直待在我们这小地方。”

“哎哟,瞧瞧您这张嘴,整日把这件事挂在嘴边,王爷如今日理万机的,自然是要忙过这一阵子才行了。”

阮蘅知道他们并没有恶言,可想到李玠许久未给她递消息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身后有人攒动,高呼,“新皇登基了!新皇登基了!明日就是登基大典!”

众人连同阮蘅都齐齐望去,见有前方已围成一团,等着那人说下去。阮蘅也不禁挪着步子往前靠去,想听上一二。

“我方从临城回来的,刚得到的消息,明日我们就换新的君主了。”

“那太好了,我们终是等到这一日了。”

那人继而道:“我与你们说,我还听说登基大典亦是册封大典。”

“册封大典?”有人问道:“册封谁?”

“你说还有册封谁?自然是皇后娘娘了。”

“当真?”在一旁听着的欣喜不已,“那新皇可是会来接我们县主了?我们县主当真是要母仪天下了!”

可话音刚落,那人便捂着他的嘴,“嘘,你快别说了,册封的确是皇后没错,可听说是京城白家嫡女,都已下旨了,你可别让我们县主听……”

他话音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在他身旁已站了不知道多久的阮蘅,“乐安……县主……”

阮蘅笑了笑,看了众人一眼,对青禾道:“回去吧,我玩儿累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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