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婚礼的事,萨厄筹备得相当认真。
这个认真不仅表现在态度和实物上，还表现在周期上。
萨厄精益求精地不断完善婚礼的各项事宜，大到婚礼地点、主题，小到婚礼上摆着的一片花瓣,都务必要尽善尽美。这理所当然地导致了婚礼筹备周期的延长,当初所说的“立刻”“马上”自然不复存在。
伊维希后知后觉，萨厄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长到沃伦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任国王,长到圣殿的选拔已经结束,长到塞缪尔在回巫师城前曾询问她的婚期究竟是什么时候，萨厄的婚礼还在筹备阶段。
“……”
准备婚礼，是一件这么任重道远的事吗？
意识到这点的伊维希,良心发现，试图去帮忙筹备,但她仅仅只是开口询问“婚礼准备到什么程度”了这样的问题，萨厄便突然大惊失色：“你、你……能不能再等一等,我……你不要不耐烦。”
“我没有不耐烦。”
伊维希茫然地摇摇头，力求从语言到动作上都全面表现出自己的诚恳,“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在筹备婚礼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是想来帮忙的。”
之所以瓦尔克会评价伊维希，说伊维希不会让那些拉扯的事情发生，最大的原因，是伊维希这个人，她总是能及时地将该说的事情都说清楚，不留下误会的余地——除非她压根不知道那件事。
听见伊维希的解释,萨厄明显放松不少，但还是没有说出更多：“没什么问题,你尽管去玩，我会解决所有事。”
解决？
嗯……
这个措辞怎么听上去感觉很曲折的样子。
伊维希试图再劝：“我觉得婚礼其实不必办的太好，只要……”
“不行。”
萨厄果断地回绝，表情瞬间冷了几度，严肃起来，“我想让你的婚礼最好，不能草率。”
伊维希：“呃、这、这个……好吧。”
算了。
在伊维希一如既往等待婚礼筹备完成的过程中，奥狄斯宣布要撤去自己的大法官一职，这个消息一出来，莫说刚遭受重创的圣殿，百姓方面都不答应。但奥狄斯心意已决，并且同时要对自己进行审判。
这个消息是瓦尔克带过来的。
他出现在伊维希面前时，整个人就是一张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脸：“你说，奥狄斯他这次是怎么想的？我整我自己？”
伊维希纠正瓦尔克：“他不是一直都能整自己吗？”
从来都对自己下得去手，审判自己的行为也不是第一次，就是辞去大法官职位这点确实显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伊维希问：“奥狄斯没说是因为什么事？”
“他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肯多说？”瓦尔克抑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话里话外既嫌弃又心累，“现在奥狄斯要辞位，沃伦那孩子又开始慌，都求到我这儿来，让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叔救他——沃伦还是直接求你比较方便，我是劝不住奥狄斯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伊维希沉吟着，是在脑中过滤最近发生过的事，没想到任何可能导致奥狄斯做出如此决定的事情。
她道：“我去看看。”
结果没想到，奥狄斯这次连她都不见。
伊维希再三确认，通传的女官显然知道伊维希和奥狄斯关系不错，冒险再去问了一次，这次，奥狄斯总算肯见她。
怀抱着无比困惑的心情，伊维希在圣殿后见到了奥狄斯，然后，非常震惊地看到，他家空了。
伊维希：“……”
这么干脆的吗？
察觉到她来了，奥狄斯人狠话不多地将一方纯色的盒子递给她，言简意赅道：“听说你要结婚了，这是新婚礼物。”
伊维希心中感觉不妙，决定先静观其变：“我还没结婚呢，你到那天才应该给我吧？”
“我未来几年可能会在禁闭室度过。”
奥狄斯一板一眼、毫不留情地陈述着对自己的审判，“无法在合适的时间将礼物交给你。”
禁闭室，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就连上次塞缪尔被栽脏成那个样子，也是没有去禁闭室，而是在圣殿的临时收押处关着。
奥狄斯上来就说要去禁闭室，还是几年的那种，伊维希实在是惊到了。
“我们谈一谈。”
伊维希严肃地拦住奥狄斯意欲离开的动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这么惩罚自己？”
“我做错了事，就必须要受到惩罚。”奥狄斯看了伊维希一眼，是那种不带任何情绪，仅仅眼神略略下垂的、居高临下式的让人火大的看法，“伊维希，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你离开。”
伊维希一口气顿时被挑起来，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你不说清楚，我今天不会让你走，大不了我们打一场，你既然不做大法官了，现在你连审判我的权利都没有，我看你拿什么阻止我？”
闻言，奥狄斯果然皱眉，极其不赞同地道：“伊维希，你强大的力量不该滥用，慎言。”
“你别挑衅我，我就平静得很。”伊维希伶牙俐齿，半点不乱，“我现在不是在滥用，我是转受陛下所托，来看看我们的大法官大人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退位，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地位，这种时候不清不楚地卸任，你以为带来的风波能比我直接和你打架的风波小？！”说到后来，显然是说生气了。
伊维希素来宽厚耐心，这阵仗就算是认识颇久的奥狄斯也不曾见过，当下又被一连串有理有据的词句轰炸，一时间完全陷入了哑口无言的被动状态，愣愣地被伊维希不快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伊维希见他被震住，趁热打铁地追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奥狄斯霜雪般的眸子脱力般地微阖，语气跟着轻下去，失了倔强挣扎的力气：“……我有私心。”
“啊？”
伊维希愣了一下，“你是说哪方面的私心？”
奥狄斯看看她，不说话。
却无声地叹息。
这声叹息把伊维希惊住了，她可从来没听过奥狄斯叹气，奥狄斯这人生来就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压根想不到有什么是他顶不住的。
“你说私心，可我也不记得你做了什么以权谋私的……”伊维希话语一顿，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之前，你没有及时审判我的事吗？”
奥狄斯蹙着眉。
伊维希脸色有些尴尬，又有些为难地道：“这话我自己来说有开脱的嫌疑，但那次事情最终证明确实我们才是对的，那不是你应该承担的错误啊。”
奥狄斯冷冷地道：“不是。”
伊维希：“那是什么？”
奥狄斯：“我有私心。”
伊维希：“……”
是谁开发了一个回溯时空的结界吗？
这场景确实刚刚发生过吧？
奥狄斯又是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
伊维希只能凭借自己日渐高超的理解力迅速拆分这短短的几个字，脑中飞快地掠过各种可能，最终，她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有私心，所以你无法做大法官了？”
众所周知，大法官这个职位，除了神性高、天赋强、神术卓绝，最大的特点就是担任之人必须公正无私。
奥狄斯惜字如金：“嗯。”
伊维希：“……”
伊维希：“可、可你那难道不是在纷乱的时局下做出的正确抉择吗？那都算的私心的话，不就是毫无判断地愚忠……而且，就算是这个理由，你觉得自己不是适合再担任大法官，也不必那么重的惩罚自己吧？”
奥狄斯毫无情绪地道：“我不该有私心，这是我的错。”
“……”
伊维希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白了，我就是你这个错的源头，要惩罚也得从我这里开始——我和你一起关禁闭。”
奥狄斯立刻回绝：“不必。”
他抿了下唇，道：“和你无关。”
伊维希还准备了半肚子的话准备说——毕竟，如果奥狄斯这件事是因她而起，私心正是因为她的话，她肯定是要负责的，而且……万一弄得不好，他们可能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听见奥狄斯的否决，伊维希又愣了愣，脑子转过弯来，她下意识信任了奥狄斯，问：“那是因为谁？”
奥狄斯不说话了。
接下来，任由伊维希怎么问，奥狄斯都不在开口，一副金刚不坏的样子看得伊维希抓心挠肺，可明白了部分事实，又为奥狄斯坚守自我的行为而无法随意置评。
最后，伊维希连着叹气，摆了摆手：“算了，既然你实在不想说，我不逼你了。但我想告诉你，私心也分很多种，如果你……你是因为偏爱而对那个人产生的私心，比起这种定义，或许直白地用‘喜欢’来表达会更好。奥狄斯，你是公正不阿的大法官，这与你是个人、会自然地喜欢另一个人并不冲突，我不认为这是你的罪……目前我知道的，你一直在做对的是，如果你坚持要惩罚你自己，我更希望你在禁闭室中能够好好思考，你的私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
你什么都不知道。望着说出这番话的伊维希，奥狄斯的心中浮现出隐约的反驳话语，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似乎已经脱离出去，从上方高处俯瞰着当下的景象。
就在不久前，我还对你撒谎了。
我连撒谎都学会了，是大错特错。
-“和你无关。”
奥狄斯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留在这里，但他迟迟没有迈动步子，直到伊维希叮嘱完毕，主动离开，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未动分毫。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