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敏已经盯着面前稚嫩的面庞好一会儿了, 每次江柠从合同中抬头,她就立刻避开眼睛,装作很淡定的在喝茶的样子, 低头抿口水, 然后又忍不住看她。
江柠留着一头细碎的短发,许是低头看合同的缘故,垂落的碎发零星的遮挡着她垂下的眼睫, 和大部分女孩长而卷翘动睫毛不同, 她的睫毛又长又直,为她原本柔和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锋锐, 眉目间液愈发显得清冷。
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整个人连同脖子都被围巾包裹住, 只留一张莹白的脸, 不知是乌发太黑,还是肤色太白,这样黑白对比之下, 让眼前女生有股冰雪般的苍冷之感,她鼻梁高挺, 嫣红的唇像是被唇线勾描过一般,棱角分明。
不知何时, 江柠突然抬起头,她偷看的目光被江柠抓了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用力的咳嗽两声,掩饰自己偷看被抓的尴尬,力持镇定的又用力咳嗽一声:“柠萌老师, 不知你对这份合同有什么看法吗?”
他们是真诚的来购买影视版权和作品改编权,合同中并没有留什么陷阱,可江柠还是加了一些条款进去,比如笼统的影视版权,更细化为电视剧版权,其余影视版权,网络剧版权等其它版权都还属于作者江柠,授权时期只有五年,五年内不立项拍摄,作者有权转卖其他人和单位,也黑字白纸的落实中合同中,还有一些其它的细条,也都补充在合同中。
秦舒敏看了也没觉得没问题,两人很快就将合同签好。
一直到晚上,秦舒敏已经坐回了返回省城的火车,手里拿着柠萌送给她的签名书,内心还有些恍惚。
她觉得柠萌实际的年龄应该更大一些才对,可看到柠萌后,又觉得,柠萌本该就是那个模样,在面对她的时候,她完全无法将柠萌当成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甚至倍感压力。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望着窗外夜色中飘落的白雪。
她回到省城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火车站公交车只剩下末班车,她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家,第二天将合同交给李台长。
李台长对她做事的效率还是很满意的,秦舒敏见李台长拿了合同,大致看了一眼重点条款,就直接翻到签名页,看过后,说:“版权合同签好,你也先带着人去陈编剧那里学习一下剧本要怎么写。”
秦舒敏见李台长随手翻了翻,就直接给她布置剧本任务,忍不住说:“台长,你不仔细看一下合同吗?”
李台长以为合同还有什么问题,眉头微皱,仔细的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发现了有些不对,望着签名页的身份证号码,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他从合同中抬起头,问秦舒敏:“小秦,这个身份证号码是不是写错了?你确定你没有找错人吗?”
江柠身份证上年龄写大了岁数,虚岁十六岁了。
秦舒敏脸上笑容这才绽开,带着些恶作剧成功的笑容,眉眼弯弯的:“台长,是不是很惊讶?”
李台长闻言眉间皱的更深:“你确定没搞错人,别到时候真的柠萌来找我们打官司。”
秦舒敏笑着说:“我和出版社和杂志社那边确认过了,江柠真的是柠萌。”
在看到柠萌和江柠名字的相似之处时,李台长本以为这个江柠是柠萌的家人,没想到秦舒敏直接就说是本人。
《大宋》的内容,不光只有刑侦查案的内容,也不止是简单的武侠小说,其背后透露的朝堂风云,风起云涌,云诡波谲,虽只透露冰山一角,却并不像一个还在象牙塔的十几岁少女能够写的出来的。
但这世上从不缺乏天赋型选手,谨慎之下,李台长还是打电话联系了《武侠》和出版社那边,确认了江柠和柠萌是同一个人的身份,之后李台长就不再纠结柠萌是不是江柠这件事情,积极推动《包青天》第二部的立项。
看过《大宋》的原编剧也很快联系上了电视台这边,表示愿意接这个活,但因为他们原剧组说的都是粤语,他们需要翻译和助理编剧,协助他改编《大宋》,他觉得《大宋》中女主这个角色很出彩,在改编时可以不用将这个角色去掉,而是可以给展昭发展一下感情戏,让原女主演女主,这样就需要一个贴合女主年龄的女演员来演这个角色。
秦舒敏在听到原编剧说要贴合原女主的年龄和形象时,第一反应,就是喊江柠来演女主。
实在是外形和年龄都和原著中的女主太贴合了,加上原女主本身也是穿越人士,身上自带一种成年人所拥有的沉静淡然的气质。
不过这事并没有得到导演,编剧,台长等人的支持。
台长不支持她这个想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江柠是个高中生,寒假时间太短了,根本就没有拍完一整部长篇电视剧的时间。
秦舒敏也只得作罢。
原编剧将男女主情感这一块交给了秦舒敏和她找的几个助手来写,这在剧本创作中,是很常见的合作,通常一部电视剧的剧本,都由好几个编剧共同完成,有编剧负责朝堂和江湖,有编剧负责情感戏。
秦舒敏作为《大宋》的读者,自然也磕过女主和展昭这对cp,在看的时候,就满脑子幻想过女主和展昭之间的情感互动,可惜作者并不满足她们这些读者的想法,专注于写案情,情感方面写的要多朦胧就有多朦胧,现在她终于可以把自己想的他们的互动都写进去,一时有些激动。
他们在写剧本的时候,服装组那边也都人人捧了一本《大宋》的原著,按照《大宋》上的服装描写,他们还请教了省大的历史系教授和服装设计学院的学生,制作适合的服装。
因为有现成的剧情,编剧改编起来就很快,主要要做的,就是在朝堂江湖案件里与感情戏要怎么巧妙的相结起来。
考虑到《大宋》在内地读者心中,女主的份量非常重,加上cp粉也不少,编剧在改编内容时,原女主改编成为了女主的戏份并不少。
女主作为开封府衙下面的一个捕头的女儿,展昭他们在查案时,遇到瓶颈,却被下面一个捕头的女儿给提醒了线索,迅速找到了突破口,破了第一个案子,展昭便也与女主有了接触。
改编过的女主性格活泼开朗,颇有几分侠气,非常喜欢刑侦破案,却受限于女子身份,便女扮男装和父亲一起出来查案,她十分聪慧,因急于破案证明自己,每每遇到案子,都身先士卒,想比大名鼎鼎的包大人和展昭他们先破案,想和他们比赛,最终相互合作,破了一个又一个案子。
江柠和原编剧都不太擅长写感情戏,原编剧在写到《包》的感情线时也没有什么亲亲我我的戏,只写了一句类似于‘隋炀帝与萧美娘荒·淫·无道’这样的形容词,剩下的酒全部交给秦淑敏和她的小团队发挥。
很快,原编剧就带着电视台的小秦及几个年轻人一起,将第一个案子的剧本都写了出来,女主就挑了小秦来演。
秦淑敏刚毕业一年,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大眼小脸,长像甜美,青葱水嫩,与江柠比少了几分清冷锋锐,却也多了几分活泼可人,演起来倒也合适,只是在揣测角色的时候,她脑海中总忍不住浮起江柠的形象,不自觉的去模仿江柠所展现出来的气质,这也使得她在拍摄时,身上总会出现一股矛盾的甜美与清冷交替的复杂感,倒也契合了原著中穿越女主的形象特征。
但在《包青天》第二部中,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女主是穿越人士的剧情,却在查案过程中,将女主使用现代刑侦手段的戏份和语言,全部原原本本的用了下来,若是了解宋代刑侦手段的,就知道,女主明显是个现代穿越人士。
这算是编剧没有说的,潜藏的伏笔。
导演便带着演员们开始第一个案子的拍摄。
这年头拍摄的效率非常高,一边拍一边写剧本一边剪辑,同时还要安排配音演员来进行配音,插播音乐等等,不过一周时间,《包青天》第二部的第一集就剪辑完成了。
这样的效率在这个年代实在是个普遍现象,甚至就在这一年,港岛有个导演,只用七天时间就拍摄完成了一部现象级电影。
江柠他们在沪市待了也有一个星期了,距离过年也没剩几天,医生也表示江爷爷不用住院,定期来复查就行,主要还是吃药和调养。
江爷爷惦记着回老家过年,他在医院一躺就是一个星期,是真的躺不住了,老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我身体没事,好得很,医生都说可以回家休养。”他抓着自己打包好的行李:“走走走,赶紧回家,我还得给你太爷爷太奶奶把坟头草砍一下呢!”
他们老家有个风俗,在年十那天,白天得去山上扫墓祭祖。
江爷爷过去作为守林员,每年都要给太爷爷太奶奶及祖先们,扫墓,砍坟头草,上坟,这样的习惯并不是他不做守林员了,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这样的。
叔爷爷家的小儿子已经回去了,他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才听邻居说,自家爸妈当了山里的守林员,心里还疑惑,守林员不是他大伯吗?
生在山脚下的人,对家门口的大山都不算陌生,放下背包就往山上跑。
叔爷爷叔奶奶早就在山上等着儿子们回来,一如既往的没有等到大儿子,只能到小儿子。
叔奶奶抬头望着笑的满脸柔和,用她那迥然于本地的外地口音说着:“回来啦?饿了吧?妈捉了只野鸡,炖给你下面条吃。”
“不用,哪用得着炖啥鸡啊,还不知道要炖多少时间,妈你随便给我下一碗面就行,鸡你留着和爸吃。”江国良也不和自己妈客气,抬手就掀灶台上的锅盖,找了葫芦瓢舀水到锅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叔奶奶也不制止他,笑呵呵的跟进来,拿了一盒自家做的米面出来,用开水泡上。
她个子不高,只到江国良肩膀,生的两个儿子却都是大高个儿,一个比一个生的俊俏。
小儿子毕业两年了,年岁也不小了,叔奶奶不由地就问起小儿子有没有谈对象的事,江国良内心着急,表面上却无所谓地说:“嗨,我自己还把自己当个孩子呢,就谈对象了?再过两年吧!”
在农村,过了二十五岁,就是没人要的大龄剩男了,江国良翻过年虚岁就二十六岁了,名副其实的大龄剩男。
他内心不是不着急,可老家房子就是个砖土结构的老屋,在单位还和同事一起挤着单位的宿舍呢,虽工作两年,存了些钱,可这些钱也不够在他教学的镇上买屋的,拿什么结婚?
正好他和他室友两人,都是大光棍,有另外一个陪着,倒也不着急了。
山上没得住,他跟着江叔爷爷巡了趟山后,傍晚下山来,闲着无事去江家找江松玩。
他和江松只差六岁,江松小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玩的,村里读书的男娃也少,江国良跟村里其他人玩不到一起去,只要回来都是找江松。
农村的习俗很多,除了年十要上山扫墓祭祖以外,他们这个地方,不论平时在外面混的怎么差,过年都要回家的,所以如果有欠钱要账的,过年前几天去人家家里候着,一定能守到人。
前些年江爸江妈都是躲在山上的小屋里,除夕夜都不敢回家过年的,有时候大年初一了,还有来江家要债的,今年终于不用在外面躲债,本都兴致勃勃的准备过年事宜,谁知送灶王爷的小年都过了,个孩子还一个都没回家,两口子都有些没精打采。
听到小堂弟是来找江松的,愁着眉头说:“也不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过小年那天就没回来。”
江国良有些惊讶:“江松还没回来?”江松和他一样爱玩儿,最喜热闹,要是往年这个时候,早就招朋引伴漫山遍野的追兔子去了,今年居然这个时候还没回家?
“是啊。”江爸站在家门口,头不自觉的朝渡口的方向张望着:“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又问江国良:“松子给你打电话了没?”
“没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考上大学了呢。”
说到考大学,江爸不由一阵沉默,说:“他对自己一向要求高,填志愿的时候叫他第二志愿第志愿,填的保守一点,非不听,其实他高考分数是能上大学的,让他复读一年又不愿意。”
说到大儿子,江爸简直操碎了心,为大儿子的不听话。
江国良只好劝道:“松子人聪明机灵,到哪儿都不会差的。”
江爸江妈也是如此认为,两口子对大儿子充满了信心。
江妈也伸着头垫着脚,看渡口方向,问江爸:“松子还是没电话回来吗?”
“没电话,也没写个信,我天天去大队部问,都没信,大队部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松子失踪了呢!”
一句话把江妈给惹炸毛了:“呸!他失踪我家松子都不会失踪,他啊,就是太懂事了。”江妈说:“大概是这半年没挣到钱,不好意思回来呢!”她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哪里需要他挣什么钱?家里债都还清了,只要他人平平安安的回来,比什么都好。”
想到不在身边的个孩子,江爸无奈叹气:“这马上过年了,别的家的孩子都陆陆续续的回家了,就我们家个,一个都不见,要是柏子不回来,我们倒也理解,他学校要上课,可连柠柠放寒假都不见人影。”
说到这个江妈就来气:“不就是你让他们去念书的吗?现在好了吧?”她想说和叔爷爷家的两个一样,可江国良就在这,倒不好这么说,只烦躁地说:“一个都不回来了吧?”
江国良丝毫没有二嫂子在说自己的意识,笑着说:“二嫂子你也别着急,松子每年都回来,晚上说不定就到家了!柠柠……”他顿了一下,“会不会留在吴城打工了?”
他二哥二嫂有多重男轻女他是知道的,他们能让侄女去读高中,他都满意外。
江爸想想也觉得如此,说:“他们人不回来,总要捎封信回来吧?这不是叫我们悬心吗?”
“行了!”江妈不耐烦的打断他:“人家自己都不担心,用得着你悬心?”
又等了几天,都等到腊月二十八了,眼看着就要年十了,江爸每天都看着渡口方向,简直是望眼欲穿了,别说江松江柠了,江柏都没见人影,这下他是真的等急了:“咋都年二十八了,柏子照道理也放寒假了,怎么一个两个的还见不到人影?柠柠就算是打工,这个时候也该放假了啊?”连带着江爷爷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他是真的着急。
江妈就冷哼了一声,对这两人回不回来,她一点都无所谓。
她又伸头向渡口方向眺望,只期望能看到大儿子从渡口往家走的身影,没看到江松,她浑身都提不起劲的转身往家走,恰好看到江荷花往下走的身影。
为防洪水,他们这些临河大队的人,房子都尽量往山上方向的高处建,大队书记家的房子就在上面,江家的房子住村子的下面,江妈转身,刚好和从上面下来的江荷花面对面。
一向高傲有些不搭理人的江荷花难得对江妈勾了勾唇,露出个浅笑,喊了声:“二婶好。”
“是荷花啊?”江妈对自家女儿动则打骂,对别人家的女儿却客气的很,笑着问:“这是去哪儿呢?”
再往下面走,就是江钢琴的家和村口老井,及田地,沟渠,水电站了。
“柠柠回来了吗?我来找柠柠玩。”她站在江家的台阶下,张头往江家里面看。
他们这些住在村子下面的人,建房的时候,都会建一个一米五的防水高台,这高台比江荷花矮不了几公分,江家没开电灯,屋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
一说到江柠,江妈脸上的笑容不由就收敛了些,皱眉说:“哪里晓得她?放寒假到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野丫头,野丫头,这个地方的人普遍喜欢把女孩子在外面玩,称为在外面野,形容特别调皮贪玩的意思。
江荷花有些吃惊地说:“还没回来吗?不可能啊,都放假好几天了,像我们吴中,放假后就不给留在宿舍住了。”
她略微有些担忧的皱眉,安慰江妈说:“二婶,你也别太担心了,柠柠他们一中大概和我们吴中不同,寒假也能住宿舍住吧?”她似又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对了,都寒假了,柠柠干嘛要住在宿舍,不回家来啊?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一放假就马上赶回来了,本来还想找柠柠玩呢。”
她有些遗憾地说:“那二婶,我走了。”她挥挥手,往江钢琴家去了。
原本她是想来问问江柠,一中联考第一的那个江柠是不是她的,她没回来,问江妈也没用。
倒是江妈,原本因为过年,江松没回来而心情低落的她,听了江荷花一番话后,越想心里越堵,气的在家里摔摔打打:“养这么个姑娘有什么用?这才十五岁,就野在外面不回来了,以后还能指望她点啥?”
她正在做手擀面条,面条里加些糖精,揉成面团,再切成一根根如薯条状,放在油锅里炸,当地叫油炸果子,还有擀成薄片,切成角形,放点盐和黑芝麻,过油炸,过年来客人的时候,就可以抓一些这样的油炸甜点出来,给客人吃。
不知道是不是江妈厨上手艺实在没天赋还说怎么回事,江妈难得做的油炸甜点,家里个孩子没一个愿意吃的,过年都愿意去江大伯娘家蹭些吃的,都不愿意吃江妈炸的面果子,最后无奈,都被江爸江妈吃了。
她做的油炸果子,比石头还硬,狗啃的磨牙骨头都嫌硌牙的那种。
她一边用擀面杖擀面,一边生气,越擀越气:“年年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养个儿女,过年一个人影都不见,搞了这些也没人吃!”她鼻头一酸,眼泪就一颗一颗落在她手背上,心里又委屈又酸楚。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生了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女儿报复她,人家的女儿也不知道多心疼妈妈。
江爸在做厨房熬红薯糖稀,做米糖,这是农村孩子过年难得的好吃食,一直可以吃到来年的四五月,直到糖稀软化,米糖也软趴趴为止。
他想着多做一些,等个孩子回来,来年出去,每人多带一些,平时肚子饿的时候,也能拿出来填填肚子。
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家家户户热闹的很,唯有江家冷冷清清,个孩子,一个不见。
前后左右的邻居见江家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家里老的少的一个都不见,纷纷笑话江爸道:“大个子,你家的几个儿女,不会也像你叔爷家一样,考上大学就飞走了吧?”
“那可不?凤凰插上了翅膀,还能留在我们这小地方?都是要飞到大城市去的,你没看到当年那些知青,抛夫弃子,抛妻弃女也要回城里去的,你看看如今有谁会来过?”村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就笑着唏嘘地说。
“飞出去倒不要紧,就怕跟他老叔家的国安一样,飞出去就不回来了,那才是白养了!”
一番话,说的饶是性情还算平和的江爸,都满心不是滋味难受的要命,大过年的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两口子一个整天暴躁的在家摔摔打打打抱怨不听,一个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的唉声叹气。
他都想去吴城一中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年二十八了,江柏江柠还不回家?不会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吧?可在外面读书能出什么事?
江柏当然没出什么事,此时他正带着一大袋子冬季的衣服,和童金刚两人,从中巴车车顶搬下来,找到水埠镇一个路口,搞了两个衣架摆上,一个拿着熨斗熨衣服,从江姑姑家接了个插线板出来,接了些水在熨斗里,铺平熨衣板,准备熨烫衣服;一个把衣服一件一件拆开,挂在晾衣杆上,打开喇叭开关,按下录音机,顿时这一片街区都响起了童金刚那粗犷豪迈的大嗓门声:“39,49,通通通通39,49!甩卖了!”
年前的水埠镇是不分什么集市不集市的,它每天都是集市,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全都集中在水埠镇上,结婚的订婚的,搞对象的相亲的,买的起买不起的,身上都揣了几个钱,在集市上到处溜达,整个水埠镇全年生意最好价格最高的时候就是年底,各种来镇上办年货买年货的大叔大婶们比比皆是,摩肩接踵,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用舍不得买的东西,年底一次性消费个够。
江柠扶着江爷爷刚从中巴车上下来,就见到前方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的地方,传来童金刚那极具吴城特色的平翘舌不分的普通话:“江南自衣仓!江南自衣仓!倒闭啦!倒闭啦!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啦!跑路啦!”
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出他在喊这一段时是怎样的唾沫横飞,兴奋莫名,喊的嗓子都快破音了。
他们这个地方,只要出去打工,基本都是被带到南方的制衣厂、电子厂、玩具厂等地方,不管男孩女孩,小学中学一毕业,都是先跟着师父学一年做服装,来年就去制衣厂上班。
才刚从江南制衣厂打工回来没两天,正在逛逛老家街道的年轻人们,听到大喇叭里穿来的声音后,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啥倒闭了?谁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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