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佩格·切斯特说起。
佩格·切斯特此人原本自视甚高,如果黎曼没出现,他本应成为斯普林斯那一届最亮眼的人。
而且只需按部就班即可成为那个最亮眼的人。
不过,不幸的同时也幸运的是,黎曼·伊瑟维尔德出现了。
他不仅出现了,还打破了佩格·切斯特近乎根深蒂固的惯性思维——刷论文,将本届的人都网罗在自己手下,从而拥有绝对的地位与声名,这原本是不需要思考的道路,但他看见黎曼之后就意识到,这是庸才的道路。
他不想做庸才,他讨厌做庸才。
伊瑟维尔德提出无穷级数后,斯普林斯的其他人都在争分夺秒地为这篇论文查漏补缺,毕竟如果他们不争分夺秒,就有其他人争分夺秒了。
切斯特和自己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斗争,他压抑着自己想要去和其他人一起抢肉汤的冲动,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既然说了他要做原创性理论,他就一定会做到,更何况,伊瑟维尔德一看就对无穷级数的后续有别的安排,他再怎么在这一块费劲心思,难道还能比伊瑟维尔德本人更快完成构建吗?
他花了很多时间思考,以新的方式训练自己,他不再在乎快速与高效,他将数学视作了一种思维的游戏,一种有趣的挑战。
期间他也看了新的各大期刊,不出他所料,伊瑟维尔德大踏步地完成了一整个体系的构建,根本没给其他人一点机会,只给了其他人修修补补的工作。
他可不想只做这种谁都可以做到的工作……
他很努力,他从小聪明,因此并未试过全力以赴的滋味,但现在他的自负被尽数打碎(可能也没有尽数……)因此他头一次几乎是燃烧着自己的大脑在思考。
当然也会休息。
斯普林斯学院的休息与常人不同。
他们不会进行无聊的运动或聊天,而是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能用上脑子的游戏。
比如前段时间很流行的四连珠与五连板。
至少在他们发现这两个游戏执先手者必胜前很流行。
然后是伊瑟维尔德带来的新游戏。
他制作了一套他自己称之为“扑克”的卡牌,并且设定了一套他称之为“德克萨斯”的规则。
说实话,很有趣。
出于前两种游戏的惯性,或者是出于自负,切斯特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找出这套规则下的必胜策略。
然而,他发现这一目标似乎不能被达成。
于是,这一起初只是用于消遣的游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书房里进行自我对战和运算,这让他感到着迷。
这个游戏没有必胜的策略,只有“更可能”获胜的策略。
他将这种“可能性”称为概率,并且他很快意识到,他可以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中抽象出“概率”这一概念,比如随手抛一枚银币,让人猜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这是一种完全对等的概率(只要抛硬币的人不是伊瑟维尔德这种麻烦的魔术师)。
然后某个月朗星稀的晚上,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大脑,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原创性理论吗?!
他几乎是猛地从从书桌旁站起身,因为起来太快还有些头晕,但他很快激动得满脸通红——因为他发现了属于数学的全新领域。
他起初撰写的文章题目叫做《胜负问题》。
但他想了想,觉得这个概括不够准确。
如果他单单打算写一篇指导人如何在伊瑟维尔德的扑克游戏中获胜的文章,倒是可以叫这个名字,但如果这样的话,这篇文章和伊瑟维尔德的联系也太紧密了!
他一想到这点就浑身难受,于是他决定对这篇文章进行扩展,扩展到伊瑟维尔德的扑克游戏只占很小一部分为止。
更关键的是,他从其他现象中抽象出来的“可能性”并不是全都可以与“胜负”一词挂钩的。
于是他干脆将这篇文章的题目改成了《概型总结》。
概型是他自己造的词语——他决心要开创一个全新的领域。
而由于将题目定得太大,他不得不花上更多的时间思考。
就在他思考的过程中,伊瑟维尔德的《微积分简明教程》发行了,他从西尼搞到这本限量发售的小书并进行后,又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了切斯特的脑海——
如果将一个小球往一个平面上扔,平面是……比如一个正方形包含一个圆形的模样,那么小球落在圆形里的概率与落在除圆形以外区域的概率不正是这两块面积的比例吗?!
面积可以用来测算概率。
这个念头让他再一次激动得脸色有些泛红。
他甚至有些欠揍地想到:这么好的主意怎么就从没有人想到过呢?
他开始不再去斯普林斯上学,而是埋头写自己的文章。
伊瑟维尔德被通缉。
他震惊了几秒,继续写自己的文章。
乌朗王位换人。
他出席了半天国王陛下的葬礼,继续写自己的文章。
周围的人开始搞纺纱厂织布厂赚钱。
他在写自己的文章。
战争爆发。
他在写自己的文章。
他终于写完了!
这是一篇非常长的论文,论厚度,甚至已经和伊瑟维尔德出版的那本小书差不多了。
因为他想着,既然自己都敢叫这篇文章《总结》了,肯定不能漏掉些什么,不然自己的脸往哪搁,为了配上这个标题,他简直考虑了事无巨细地考虑了各种情形。
但一切终于大功告成之时,他却突然开始有些担忧了起来。
原因无他,长久以来,几何与代数才是数学的正统,伊瑟维尔德的理论虽然是全新的,但和这二者的联系依旧紧密。
但他想要发表的这篇文章……太游离了。
他很担心协会会不会觉得他是在玩闹,毕竟他确实举了很多游戏般的例子……
不过他想多了。
真正让他这篇文章的原因并不是协会固守正统,而是因为乌朗已经打得飞起了。
闭关了好几年佩格·切斯特茫然地发现,书房外的世界已经彻底大变样……他发表了这篇《概率模型总结》后没多久,他父亲就让他去老宅“度假”,名为“度假”,其实就是觉得王都现在太不安全,他们家族不能把所有人都集中在王都,起码得分散开来,总不能被人一锅端了。
切斯特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想到——“哎呀,还是发表早了,这个策略也可以写进文章里……”
被家族护卫护送回了老宅的切斯特还没适应这个全新的动乱世界,就被叛军打上了门。
切斯特:“……”
这叫什么事儿呀!
虽说以他数学天才的素养,他知道当初分散风险的决策并没有做错,但他还是不能免俗地想到——“早知道当初就不回来了!”
就当他以为自己命已该绝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还救了他。
被伊瑟维尔德救下以后,切斯特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不解在——这家伙不是支持叛军的吗?怎么就内讧了?
第二不解在——他以为伊瑟维尔德一向看不惯他来着,毕竟他们从出身到思考方式都截然不同……为什么偏偏救他?
他的这两个问题很快就都获得了解答,因为伊瑟维尔德显然保持了说话做事直白的良好作风——当时他还嫌对方没个贵族样,现在却不由得感激起了这一点。
伊瑟维尔德非常直白地告诉他,他从他发表的《概率模型总结》中看到了他的潜力,不希望战争影响到他的研究,接下来的时间他就留在这座城堡里继续研究概率吧。
切斯特审慎地思考了一番,觉得概率模型的研究很难影响到前方战斗的胜负,所以伊瑟维尔德可能真的就是单纯地觉得他的文章写得还不错?
这个念头让他不由得高兴了些。
毕竟《概率模型总结》这篇文章发表得属实有些不是时间,他完全没能获得想象中的赞美与重视。
而现在,当初那个让他下定决心要做出真正的原创理论的家伙亲口承认了他,怎么能让他不开心?
所以他矜持了没多久,就在这安心住下了——对方又没有要他学魔法,也没有让他运用自己的才智与信息帮他在战争中占据优势,所以他这绝对算不上背叛,不是吗?
而黎曼,则在安顿完切斯特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灯下黑啊……这就是灯下黑啊!感谢佩格·切斯特这个他都忘得差不多了的家伙,他终于找到命运系魔法的方向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