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意外顿住的时候,门口进来的少年也明显地愣了一下。
“抱歉……”
接着,少年就后退了半步,匆忙致歉。
“抱歉,打扰了。”
舒白秋说着,就打算要走,还准备伸手把会议室的门带上。
他也是无意中过来,没想到会议室里在忙。
少年的神情全无异状,好像他根本没听到那句“亲生孩子”一样。
不过,在舒白秋就要带上门离开之前,傅斯岸却出声制止了他。
“不打扰。”
男人说着,直接起身走了过去。
他站到舒白秋面前,低眸看人,问。
“找我?”
少年快而轻地摇摇头,额前的细软发尖被带出一点轻晃。
他解释道:“我昨天从这儿拿了留言板,刚刚想还回来。”
“但是我在卧室里没找到。”舒白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下侧脸,皙白的脸颊被他的指尖压陷出一点柔软的弧度,“就想来会议室看看。”
少年还主动道。
“先生先忙,我再去找一找。”
傅斯岸却道:“不用。”
他说得直白坦然:“我拿了留言板。”
……诶?
舒白秋怔了怔。
“等下会有人送来新的留言板过来,直接挂在餐厅和客厅。”
傅斯岸道。
“之后就不用特意再来会议室借了。”
“好。”少年乖乖点头。
舒白秋也没有其他事情,他和先生说了一声,又向苏助示意过一下,就先行离开,自己去茶室了。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傅斯岸重新回到了会议桌边,苏越还有些意外。
哎……?小舒先生是没听到她刚才的话吗?
苏越看向傅斯岸,男人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比起刚刚,傅少的面容好像更没了多少温度。
“傅少,抱歉。”
苏越还是道了歉,毕竟刚刚是他在小舒先生面前失言。
他还斟酌着问道:“那个,需要我去向小舒先生解释一下吗?遗嘱条件的事……”
傅斯岸听了,却连眼皮都没掀。
“他知道。”
苏越一惊:“……啊?”
“他是我的配偶,有权得知我获赠的遗产详情。”
傅斯岸说得波澜未惊。
“昨天我拿到遗嘱的时候,具体信息就已经同步给他了。”
今早傅斯岸浏览日程时,发现舒白秋已经将彩石轩的那部分信息梳理完毕,发给了自己。
想来平板上同步的遗嘱内容,少年应该也翻阅过了。
苏越微愣。
他又听傅少道:“后续处理的事,律师已经有方案,之后会和傅记的法务对接。”
“哎,好。”
苏越忙点头。
他也反应了过来。
果然是傅少。
想也知道,以对方的能力,肯定会妥善处理好。
自己问的这话可能都多余,还迟了很多拍。
苏越想着,不由道:“那小舒先生是不是也已经知道您会怎么处理了?”
所以即使刚刚听见,少年也完全没有讶然或介怀。
苏越只觉得是自己这个外人想多了,居然还担心小舒先生得知傅少被要求有孩子后会不安、不舒服。
其实人家两位可能早已达成一致,处理妥当了。
眼见桌对面的年轻老板已经拿出了另一份文件,苏越也跟着换了文件夹,准备继续工作,没再想多嘴继续问。
然而,出乎意料地,拿着文件的傅斯岸沉默了两秒,忽然道。
“他不知道。”
“……啊?”苏越一愣。
“我还没来得及和他提。”
傅斯岸面无表情地把文件一掷,扔在桌上,抬手抽出笔筒中的钢笔,抹开文件一角,签上了自己的名。
苏越心下微讶,所以,小舒先生其实不知道傅少坚决不要孩子的态度吗?
那他还……完全没有介意?
眼见面前的老板已经开始继续工作,苏越也跟着对起了信息。
只是他悄声看向对方时,还是会隐隐觉得。
傅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本来这两天傅家事多,傅少情绪不高也很正常。
但苏越却觉得,此时傅少的情绪却仿佛比之前都更明显一点。
就好像……
好像是因为小舒先生没有在意,傅少反而不怎么高兴了。
***
苏越忙完离开时,已近中午。
午餐的时候,傅斯岸没再继续只喝咖啡。
男人去了餐厅,和准点用餐的舒白秋一起。
吃饭时,舒白秋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问起了遗嘱的事。
“先生,傅老先生的遗嘱条件,是律师的建议吗,还是他自己定的?”
少年果然已经看过了遗嘱的具体内容。
傅斯岸抬眼,道:“是他自己。”
而舒白秋的反应,也的确不是在对孩子这件事有自己的介怀。
他只问道:“傅老先生对孩子这么在意的话,那当初傅鸣,是不是也是——”
傅斯岸早知道,少年过分聪敏。
从遗嘱的附加条件上,舒白秋就直接猜出了这些隐秘的端倪。
“是。”
傅斯岸简单做过了解释。
他说完,就见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心忧。
舒白秋非但没有介意和不安,反而还在担心傅斯岸。
担心他对家人一片真心,却换回如此伤害。
“先生也是最近才得知的吗?”
“没有,”傅斯岸道,“我回国之后就知道了。”
少年神情中的关切却并未消减。
舒白秋知道,如此一来,傅先生可能不再会因为亲长的过世而过分伤感。
可是至亲之人的背刺,同样是血肉淋漓的痛感。
“那先生这两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吗?”
若是换作旁人,知晓了这些内情,或许会惊心于傅斯岸的城府,艳羡于他的最终所得。
也或者会为傅斯岸的成功报复,而觉出大快人心。
唯独舒白秋,却不会去想那些什么利益、纠葛、报复、爽感。
他满心关注的,只有傅斯岸的状态。
小孩自己受过太多太久的伤害。
他就很在意别人会不会痛。
傅斯岸心口微滞,一瞬默然。
直到舒白秋更忧心地轻轻叫了他一声,傅斯岸才低声道。
“没有。”
他说:“不是。”
傅斯岸这两日情绪不高,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傅如山。
但究竟是因为什么,或许傅斯岸自己都很难讲清。
是因为前尘今世同样寡情的所谓血亲,或者他自己这诡异外来者的身份被重提,又或是他对眼前少年的贪妄过甚。
明明少年对他是纯然的关心。
傅斯岸对眼前人,却只有纯粹的自私贪婪,恶性侵占。
当着舒白秋的面,傅斯岸并没有多言。
他总不能对少年讲。
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没能把你铐起来,锁在床上,长日整夜,索掠不停。
——让你哭红了眼廓,也只能看着我。
满心满身,只能容纳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