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验室出来, 已经是深夜。
正是寒冬,盛君迁走出门才发现下雪了,积了薄薄一层, 踩上去会发出嘎吱的声音。刺骨的寒风向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让他原本有些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清醒。
雪落在盛君迁微卷的发梢, 大半张脸埋在深蓝色的羊绒围巾里,金丝边框眼镜将此时过于锐利的眼睛挡了大半,戴了白手套的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烟,他极少抽烟,只是压力大的时候用来镇定神经。
已经大半年没再碰过了,实在是这件事情有些过于匪夷所思,让他不得不冷静下。
刚刚填过的实验记录表还历历在目。
实验名称:《4-ba对大鼠肺动脉高压的作用及药理机制》
实验时间:2018年7月27日。
事实上,他前一刻才刚刚死去,2028年, 作为抗震救灾防疫小组的组长,意外死在了川山。
袅袅的烟雾还未成型就被夜风吹散,盛君迁轻阖双眼陷在沉思里, 夹在指间的烟星火明灭, 在夜色中塑成一座遗世独立的冷白雕像。
兜里的手机忽然发出振动声,盛君迁回过神, 慢条斯理的把烟灰弹在一张湿巾里裹好, 和剩余的大半支烟一起扔掉。
这才用酒精棉将手机擦了一遍,不甚熟练地打开, 看到来电显示一时间有些陌生。
微不可查的一顿,他接通电话:“你好。”
“赵景诚,盛先生还记得我吗?”男人语气温和,但隐隐透露出属于上位者的强势依旧让盛君迁很不舒服。
他淡淡的回:“记得。”
男人轻笑, “那盛先生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共进午餐。”
盛君迁稍稍捏紧了手机,下意识想要拒绝。
打电话的人是赵景诚,和他柏拉图了十年的男友。
当年盛君迁被盛母逼着去相亲,赵景诚和客户谈生意,在餐厅相遇,对他一见钟情。
之后就是霸道总裁的一系列常规操作,高调示爱再加威逼利诱,盛君迁夹在催婚的老母亲和赵景诚强势追求下,最终无奈妥协。
确认关系后,两人一直保持着比小学生谈恋爱还单纯的关系。
盛君迁是1,赵景诚也是1。
都说双1对上,势均力敌,拼拼刺刀实在不行为爱做0,但真实原
因却是盛君迁对上床这件事非常的排斥,一是懒二是有洁癖;再后来他发现,男友赵景诚一直喜欢的其实是白月光义兄赵端。
而他,只不过是某个角度比较像赵端而已。
**这件事便彻底不了了之,但两人依旧保持着单纯的恋人关系,盛君迁对赵景诚喜欢谁并不在意,只要能骗过他妈别再逼着他相亲,让他能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到科研的伟大事业里就可以了。
两人互相利用,彼此欺骗,这就是这段关系存在的意义。
“喂,盛先生?”
手机里的赵景诚提醒了他一声,盛君迁从往昔的回忆中醒过神来,现在的他和赵景诚还属于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但有些事情确实还是要解决掉的,便客气的说:“抱歉,您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我,我会准时到的。”
赵景诚得到明确的答复后,礼节性的说了几句告别词结束了这场对话。
盛君迁将手机重新放到口袋里,朝记忆中的宿舍走去,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过去的十年时间好像只是走了这短短的几步,又很快被更大的雪所掩盖。
“君迁你回来了,你们老板的活搞完了?”
盛君迁点点头。
室友习惯了他的冷漠,也没多说,继续戴着耳机看他的视频。
视频是财经频道的一档采访节目。
开场放了一段特意做旧的v,一个捡垃圾、打架赌博的小混混,白手起家到如今的娱乐圈大鳄。
说的正是赵端,今天请的嘉宾也是他。
盛君迁抬起的脚顿住,倒退了几步。
“君迁,没想到你也喜欢我赵爸爸?”舍友见整天活的像个苦行僧的盛君迁竟然会对某件事情表示出了兴趣,急忙把耳机拔下来,调高声音外放,拉了个椅子招呼他坐下一起看。
盛君迁瞟了眼椅子上的一层灰,谢绝了对方的好意,站在他身后说:“我就看一会。”
舍友和他住了四年,龟毛洁癖的毛病了解的真真的,也不再招呼他,只是看到兴起的时候和他科普了一下自己赵爸爸是怎么黄袍加身打天下的。
盛君迁本来只想站一会,没想到站了两个小时。
舍友轻哼一声,故意嘲笑他:“我就看一会?打脸不。”
盛君迁压根没听
见,眼里都是屏幕上的那个人。
采访中的赵端西装革履,正处于人生的巅峰时期,全无当初的颓然与疯狂,西装革履闲适的坐在沙发上,眼神沉稳淡然,侃侃而谈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词汇。
关注点不同,盛君迁听不懂那些金融专业词汇,导致他的重点全部放在了赵端本人身上。
通过不小心扫到的几个画面就会发现,赵端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环境,全程的注意力都被台下一个小孩手里抱着的机器猫玩偶吸引,手指随着机器猫头动的频率轻扣着桌面。
偶尔没控制住力道,清脆的声音引起主持人的注意力,他就会偏头轻咳两声,严肃的说一连串看起来很难的东西,在别人一脸懵的间隙里继续神游。
有种很诡异的萌感。
盛君迁抿唇笑笑,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悄无声息的燃起两簇火光。
也许是因为睡前看了赵端的采访直播,导致盛君迁晚上梦到了这个人。
和赵景诚一起的十年里,毕业后他跟着老师各种跑研究,根本无暇回赵景诚的别墅。
临去川山前,盛君迁决定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感情,回别墅收拾行李,就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赵端。
这人露着上身,瘦的只剩个骨架,脸色苍白,像个久治不愈的病人,神色颓然又阴鹜,那双毫无神采的黑色眸子沉沉的透过五楼的窗户看向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他。
当时盛君迁只以为他们俩兄弟终于历经磨难,经过一系列的虐身虐心,强取豪夺,成功打出大团圆结局,再加上赵景诚对他的洗脑,让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赵端就是这样一个阴晴不定,性格乖戾的人。
他没多想,刚要走,就看到赵端抬起手,在玻璃上印下一个红色的手印。
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陡然而生,下一秒,赵端推开窗户就直直的跃了下来。
血一点点蔓延,盛君迁一步步后退,撞到行李箱摔倒在地,任由鲜血将他包裹,如蛛网缠住了一只飞蛾。
后来他才知道,赵景诚也死了,他步步筹谋,利用赵端对他的信任谋得了赵家,囚了他多年的痴心,到最后却落得与赵端同归于尽的下场,也算是全了他生同衾死同穴的妄想。
梦里的场景盛
君迁思考了会儿才想起,应该是春天,花圃中的海棠怒放,灼灼明艳。
他拿着文件袋,边打电话边走,急急地撞到一个人,还不曾看清眉眼,就匆匆道歉关上门走了。
这一段记忆平平无奇,甚至都不值得他存放在大脑里。
但在梦里不一样,有着上帝视角的他亲眼看到赵端在他大衣口袋里塞了一张纸,即便很快被归来的赵景诚拉了回去,但眼神里带着炙热的光盯着他的背影。
画面迅速切换,地上铺了一层红色的枫叶,秋天了。
当时他接到了赵景诚的电话,那人喝多了,不掩喜悦的一直念叨着赵端终于答应了他的追求,盛君迁繁忙之余还祝贺他百年好合。
那次回去是因为考察地离别墅近,当晚下了一场暴雨,他暂住一晚歇脚。
离开时,他似有所感的抬头,直直对上了五楼的赵端。
赵端像是有话要和他说,但就在那一瞬,他接起了老师的电话。
在梦里,盛君迁任由手机响着,抬起了头,与楼上那双眼睛对视,黑沉死寂,透不进一丝光。
赵端嘴一张一合,很轻微的动作,可盛君迁偏偏就看到了。
他说的是:救我。
下一秒,寒风呼啸,梦中的世界突然扭曲变形,四周光秃的梧桐枝丫如妖怪鬼魅摇动着身体,积雪簌簌落下。
冰冷雪旋转着落入盛君迁的眼中,他伸手去揉,却发现漫天作乱的不是雪,而是飞扬的无数海棠花,来不及震惊,就听到耳边传来巨响。
现实与梦境最终融为一体。
那是赵端。
那轮悬挂在山间海上的皎皎白月,最后被人打断筋骨,抽掉孤傲的魂,糜烂成了一只折翅的红蝶,落在艳丽繁密的海棠花丛中。
盛君迁倏的睁眼,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他抬起胳膊捂住眼睛,满脑子都是那双无神的眼睛和摔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场景。
原来是这样……
他和这个别墅里的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塞住了耳朵,蒙住了眼睛,无视赵端的求救,最终看着他慢慢坠入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盛君迁攻x赵端受
我保证,这是个小甜文,尝试写一个温柔细致,偶尔又很气人的攻,但我本身就不是个细致的人哈哈哈
对了,周四入v,从25章开始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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