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
隆科多从博古架抽出一个匣子,双手奉起呈于桌案。
“这匣子里所盛放的就是先帝遗诏,书于康熙五十六年冬。”
隆科多状似不经意的扫视过胤禩胤禟,希望这俩小子能死了心。
“隆舅舅既然已经拿出来了,不妨叫咱们看看吧。”胤禟开口道。
隆科多心底叹息了声,道:“这事该请皇上准允,不是我。”
胤禟直视着站在高处的人,他不想就此认了,八哥他努力了那么些年,大臣们都是看好八哥的,汗阿玛怎么会看不见?
“九弟既然不放心,那就打开看看吧。”
胤禟闻言正要上前打开,却被胤禩制止住了。
“不必看了九弟,你从小顽皮爱捣蛋,四哥,哦不,皇上别当真,他是闹着玩儿的。”
见着八哥跪下,胤禟也不情不愿的跟着跪下,八哥的意思他明白,是不愿他再继续得罪老四,毕竟一直以来他们和老四的关系都算不上好。
“臣弟胤禩(瑭)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兄弟,摩挲了下手上的扳指,心中安定不少。昨日刺杀的事,他可以往后再追究,当下最重要的是创造一个平稳的政局,完成皇权的顺利交接和皇考的丧事。
“八弟九弟请起。”
“谢皇上。”
“皇考猝然驾崩,我痛心不已,当下需得咱们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朕属意命贝勒允禩、十三阿哥允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丧仪大小事务。”
胤祥率先跪地道:“臣弟定当鞠躬尽瘁。”整整十三年了,他终于又得到了皇帝的瞩目,只是那皇位上的人已从汗阿玛换成了四哥。
马齐、隆科多和胤禩等也紧随其后,这是新帝的第一道指令,大清从此有了新君了。
“好了,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各自府里安排下。”
“是,臣告退。”
几人出了乾清宫就各自分开,胤祥心中还挂念着几件事,犹豫了片刻又折返回乾清宫,正好碰见出来的苏培盛。
“奴才苏培盛给十三爷请安。”
“苏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可是在忙?能否通报一声?”
“可是巧了,皇上正叫奴才去找十三爷回来,说还有事忘了交代。不必通报,十三爷直接进去就是了。”
胤祥微微颔首,进到殿内正要下跪,就听见一道声音说:“免礼,这儿就咱们兄弟二人,不必拘礼。”
“如今皇上是君,我是臣,礼不可废。”
“你啊,惯是小心谨慎。方才有些事不方便说,我初登大位,可手上能用之人却是寥寥无几,今后不少事需得多劳累你。只有咱们兄弟时,还像以前那样叫四哥就是了。”
“四哥对臣弟的信任,臣弟感激不尽!”
“胤祥,四哥现有几件事交代你去办,第一件是我打算封你和老八为亲王,封你是我们兄弟间的情谊,封老八是为了暂时稳固他那一派防止作乱;第二件是派人去招胤禵回京,要以汗阿玛的名义,否则容易出乱子;第三件事,是件私事,也只能交代于你。说来给汗阿玛服丧本是天经地义,你小四嫂年氏又是个再敦厚孝顺不过的性子,可她大约有了身孕又身子弱,要是跟着其他人服丧下来,恐怕于她和孩子都有大伤。你去叫人找写前朝皇妃因故无法完整服丧的例子,叫人上个折子,既能保全她又不会叫她落下不孝的名声。”
“是,四哥放心,臣弟这就叫人去办。”
“交给你的事我放心。”
雍亲王府,春棠院。
月茗从外边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主子,外边都传遍了,说康熙皇帝驾崩了,咱们王爷当了皇帝!”
院子里的下人们先是愣住,又很快激动起来。
她早知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福宜带着六十跟狗狗玩,什么反应也没有。可小姑娘毕竟懂了不少事,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她。
“额娘,这意思是我玛法驾崩了吗?”这怎么可能呢?玛法是个那么威仪的人,是这天下的主人,怎么也会死啊?
“是的,宁儿。”
“那,那我再也见不着他了吗?”
“是,不过这俩日咱们就该进宫服丧了,你还能跟他道声别,为他哭一哭。”
小姑娘并没有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更多的是一种恐慌,她身边的亲人,玛法是第一个离开的。那是阿玛的阿玛,阿玛不定该多难过呢。
“额娘,我阿玛成了皇上,这也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额娘不就成皇妃了?”
“对。”
“那我们是不是要搬家了?”
“对,我们很快就要搬到宫里去了。”
“啊?我不想离开这儿。”她从小就在这儿长大,那宫里那去过不少次,可总觉的太大,太复杂,不如她的家里好。
“宁儿,别害怕,有阿玛和额娘在呢。”
正玩儿着的福宜听到额娘安慰姐姐别害怕,立即道:“怕什么呀?还有福宜在呢!”听说女孩子胆子小,原来姐姐这个坏妞妞也是这样。
“臭小子,以为自己很厉害吗?”比她矮一大头呢。
“坏妞妞,我会长大的!”早晚有一天,他会和阿玛一样厉害,可能比阿玛还要厉害。他已经答应了阿玛会好好学本事,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就等你长大再说吧,之前还得我照顾你。”夏天还穿着肚兜的小家伙,整天装大人,哎。
“哼!”小家伙气鼓鼓的走开,等他长大瞧着吧。
见弟弟走了,小姑娘望着院子里的石榴树发呆。她知道,就算不情愿,也是要离开这儿啦,因为阿玛和额娘都要去宫里,宫里会变成她的新家。
“小满,你跟我去收拾四爷的衣物。”他成了皇帝,衣物大多要按皇帝的规制重新置办,不过一时半会儿宫里怕是准备不及,便服、里衣和靴袜倒都还能穿。
“是,奴婢来收拾,主子坐着指挥就成,可别累着肚子里的小主子。”
“他才一大点儿了,累不着。”只是康熙皇帝的丧事,她恐怕不好过。大哥还为她寻到了上好的保胎药,说是宋朝宫里流传的法子,有奇效。
“那奴婢也去吧。”
小满立即道:“不用了,月竹一向负责主子们的衣物,她比你熟。”这月茗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得替主子留心着。
“是,还是我来收拾,月茗你去做别的吧。”月竹笑着道。
月茗见状脸僵了僵,又很快撑出个笑退了出去。
年玉岚好笑的摇了摇头,这几个丫头的心思她清楚得很,月茗是心思太大,小满和月竹是维护她。
“主子,奴婢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主子爷居然是皇帝了。”不知道会封她们主子为什么?反正总不可能比妃更低了,她相信主子爷对小姐的情谊。
“是有些突然,不过先帝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四爷他会是个好皇帝。”后世对四爷继位一事有许多非议,可换了别的皇子上位,谁会比他做的更好呢?
“那福晋不就是皇后娘娘了?”
“自然是了。小满,你也要叮嘱咱们院子里的,四爷继位虽然是天大的好事,但谁都不准喜形于色。否则传出去于四爷的声名有损。”
“是,奴婢晓得了。”她只是有些担忧,福晋原本还只是比主子位置高一些,要是到了宫里她成了皇后娘娘,会不会起什么变化?毕竟皇后娘娘听起来就是威风凛凛的。
“月竹,就先收拾出这些吧。小满你再去取些四爷爱喝的茶和秋梨膏,叫冯永泉一起送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取。”她的小姐对主子爷十分上心,希望主子爷也能和从前一样好好对待主子吧。
“额娘,你要送东西给阿玛吗?”
“怎么又出汗了?来,额娘给你擦擦。”福宜这小家伙精力太旺盛了。
“好。额娘还没回答我呢?我和弟弟能进宫去找阿玛吗?”宫里可大了,他可以带着弟弟到处玩儿。
“你阿玛正忙着大事呢,哪有空陪你们两个小娃娃玩儿?”她偶尔也想过,如果四爷一直是个亲王也很好,既能陪伴孩子们,他也不会劳累到那样的地步。
“那阿玛以后都会很忙吗?”
“是啊,皇帝都是很忙的,他要处理整个国家的大事。”
“啊?那阿玛好可怜啊。”小家伙皱着眉头,像是真的在为阿玛担忧。
“傻孩子,这话不许到外边说,知道吗?”
“嗯,福宜听额娘的,但福宜不傻哦。”
“是额娘说错了,福宜不傻。”她总把福宜当个小娃娃,可这孩子打小就自尊心强的很。
“嗯!”
紫禁城,永和宫。
“娘娘,小太监看见雍亲王,不对,是皇上往这边来了,一准是来拜见娘娘呢。”
“马佳嬷嬷,快扶我起来。我方才还梦见了皇上年轻的时候,他居然就来看我了。”
“娘娘,先皇他已经驾崩了。”半夜的时候宫里已经传遍了,娘娘听到就昏了过去,唉。
“你胡说什么?皇上他这些年时常有些小病,可都挺过来了。”
“娘娘,请节哀。”
马佳氏看着几近崩溃的德妃,也是分外心痛。娘娘对先帝是真的有情,连亲生儿子即将登基为帝都不能带给她丝毫喜悦。
“我出身低微,从未想过我的儿子会当皇帝。马佳嬷嬷你说,是因为胤禛曾被那个女人抚养过才被立为皇帝吗?”
“娘娘糊涂,孝懿仁皇后哪有那么大的分量?先帝定是看中了四爷的才干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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