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的车厢里,丛夏第一时间察觉出了那股莫名的恶意,她身边的沈玉恩也敏锐的有所感觉。
但沈玉恩现在最在意的是她的小妹,在发现小妹高烧好几个小时清醒的惊喜后,沈玉恩将那些少年们送给的东西一一收好,没有先开水果罐头,而是将一个半白面馒头,掰开粘在热水里一点点的喂给丛夏。
丛夏是知道好歹的。现在就这么个环境,尽管身体还有些不舒服,这馒头也不好吃,但她还是吃了。
等沈玉恩喂过丛夏,才敢小心翼翼的摸丛夏的额头,顿时秀眉紧蹙。
比丛夏没有清醒前,这温度是降了一些,可并没有降多少啊。
距离这趟火车到沪市,还有15个小时。她们中途倒是可以下车,可她身上并没有多少钱和票。且就她们两个明显和别人打扮不一样的姑娘,说得不客气些,她们姐妹俩长得还都这么好看。沈玉恩是真的不敢中途下车。
丛夏打了个哈欠,却道:“姐,不吃罐头,想喝水。”
原来沈玉恩一面想着,一面就想把那个水罐头给打开。
沈玉恩顿了顿,才道:“多喝水也行。”
她好似记得,以前村子里有人发烧,赤脚大夫也是这么叮嘱的。
于是她就给丛夏试好了水温,用一个大洋瓷缸子给丛夏喂水。
丛夏:“……”
行吧,发烧感冒多喝热水,这其实是有道理的。
丛夏又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顺便将一颗从系统空间里取出来的一颗退烧药,给自己喂了进去,然后就是将大洋瓷缸子的水都灌了进去。
随即,就昏昏沉沉的再次睡了过去。
沈玉恩不禁有些忧愁。
可她并不是什么软弱的人,若是软弱,阿妈也不会放心在妹妹明显身体虚弱的时候,将阿妹托付给她,让她带着妹妹一起上火车了。
沈玉恩的心里正在算计,她原本就带了些东西来,刚刚又收了不少东西,这些好东西里,有哪些可以让她用来“贿赂”火车的乘务员,请他们帮忙,求一求火车上的人,看谁有没有退烧药给妹妹吃。
但是……现在天还没亮。这些少年少女身上有药的可能性太小了,她只能期待等天亮后,去求乘务员,带她去那些很多大人的车厢里去求。
再等等。
再过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她就能在不惹恼那些成年人的情况下,为妹妹求来药了。
这厢丛夏是真的睡了过去,沈玉恩在心里各种算计,想着待会怎样求人,才能保证为妹妹拿到药……
系统空间里,系统快要爆炸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在它啥啥都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强行绑定它的混蛋宿主,竟然在它的系统空间里开辟了一小块地方,成了宿主丛夏自己的空间!!!
那里还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宿主还能随意从里面拿东西存东西!
而它,之前压根就没、有、发、现!
如果不是这次宿主附身的这具身体着实太虚弱了,弄得宿主也有些精神恍惚,估计仍旧不会让它发现什么!
系统:“¥%……&*&#@!!!!”
它有许多许多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了也被屏蔽了!
简直悲催!
还有,它在带着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后,原本可以带着宿主先回地府一趟,顺便让主系统7382帮它瞧瞧,它有没有因被强行绑定出什么问题的时候,竟然无法回归?非但无法回归,好像,系统数据里还融入了别的什么东西?
这也忒奇怪了!
但这绝对不是它这个系统的错!一定是那个家伙非要强行绑定它才出现的差错!绝对是这样!必然是这样!
*
系统如何的愤恨和暴躁暂且不提。
在沈玉恩再次摸向妹妹的额头时,忽然惊喜的“咦”了一声。
原来,丛夏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丛夏也缓缓睁开眼睛,拉着沈玉恩的衣角,小声道:“姐,我想去厕所。”
这下,沈玉恩更加放心了。
沈玉夏的烧退了,车厢的人也都为此感到开心。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朴素,他们又都是些少年少女,还是同病相怜的少年少女,见着瞧起来才八、九岁的沈玉夏的病真的好了,中午时还能自己吃饭了,便更开心了。
“要回家了,是要健健康康的回呀。不然到了那里,还会被嫌弃……”
一个少年原本是笑着的,可说着说着,语气中又带了一丝哀愁。
其他少年少女,脸上也是如此。
他们先是被身为知青的父亲或母亲丢在家乡,后又被在家乡的母亲或父亲给送上了火车。无论送他们上车时,亲人们是如何说,这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好,只有做了城里人,才能有出息,才能拉拔老家的人,才能算得上是顶天立地,走出了农门……可,舍弃就是舍弃。
对于十来岁的他们来说,就是被舍弃了两次。
现在千里迢迢的去寻找另一位至亲,他们又会面临什么?
现在已经是1984年了,走得早的知青76年、77年就走了,走得晚的,前两年也都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们会没有再婚吗?
那个说要帮助他们的“善人”,内心真的是存着善意吗?
车厢里的少年少女都迷茫了起来。
就连重生回来的林玉浓,也忍不住有几丝迷茫——阿爷和阿叔他们,迫不及待的要送她上火车,真的是为了让她去沪市找她的妈妈,过有出息的生活,还是,找一个“为她好”的名义将她送走,好教阿爸能另外娶妻生子?拥有一个完成的家庭?
只有沈玉恩和丛夏半点不迷茫。
沈玉恩知道,阿妈已经为了她们姐妹舍弃了很多了,这次之所以会决定送她们姐妹出来,也是因为阿妈一直没能给继父生出个孩子来,继父喜爱阿妈,舍不得和阿妈分开另外生个孩子,可内心也想有自己的血脉。就听信了他的兄弟姐妹们的话,说要过继个男孩子到家里,然后和沈玉恩结婚。
俩孩子结婚了,生下的孩子,既拥有继父的血脉,也拥有阿妈的血脉,继父当然是愿意的。
阿妈对这件事是两可之间,但在发现他们选出来的人是其中最混混的一个后,立刻就反对了起来。
阿妈是个温柔有主见的人,她的反对也是温和的。
恰好这时有了那个善人的资助,阿妈果断表示,要收养过继子,最好还是收养个年纪小、不记事的。
至于她的两个女儿,趁此机会正好送去沪市。沪市是大城市,再怎么着,去沪市给人洗盘子,也比在家乡赚钱多。她和继父可以过继个年纪小的,等着孩子长大了,还有两个在大城市的阿姐可以帮衬一把,无论是去大城市,还是在家乡,都有好日子过。
而她和继父,到时就真的能“享清福”了。
总之,这饼子能画多大,阿妈就画了多大。最后真的让继父心动。
阿妈也顺利送她和阿妹上了车,还给她们的包袱里塞了不少东西。
只是,沈玉恩在最后和阿妈拥抱的时候,听到阿妈说的话了——照顾好你和你阿妹就好,除非真的过得好了,不要跟家里联系!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一直都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家里!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做人上人!要过上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几辈子都过不上的好日子!
阿妈……是真的爱着自己和阿妹的。
且阿妹是早产,身体一向不好。在家乡时,最好的大夫也只能让阿妹养着,少活动。可是这病如果去大城市的话,或许就能找到好大夫,让阿妹也像个正常人一样了呢?
沈玉恩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却只是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她又想了一会,才站起身来,拿着水壶,像是要去接水,在火车狭窄的走道上,忽然被不小心绊了一跤,沈玉恩轻轻“啊”了一声,险些扑倒在一个正闭目眼神的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说是少年,其实已经20岁了。是他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秦柱猛地睁开眼,手脚利落的想要接住扑过来的少女时,才发现少女已经自己撑在了她的座椅把手上。
只是水壶的水洒了一些到他衣服上。
沈玉恩站起身,小小的惊呼一声,道:“秦大哥,是我不好,你去厕所把衣服换了,我给你洗洗吧。”
少女俏脸微红,更像是山上红艳艳的山茶花了。
撬动了人的心弦。
秦柱黑脸微微发烫,忙起身道:“不打紧,我、我那条干毛巾垫垫就行了。”
又一看就瞧见少女偷瞄的看了他一眼,秦柱心中微微一动,就道:“玉恩妹子是要打水是吧?我也去。咱们一起。”
中午了,周围人都迷迷瞪瞪的,因此没怎么注意。
沈玉恩就和秦柱一前一后走到了烧热水的地方。热水还没开,二人就低声说着话。
秦柱长得并不丑,人高马大,朴素中带着宽厚,只眼睛里透着几分精明。
沈玉恩瞧了他好几眼,秦柱胸膛挺得越发笔直了。
沈玉恩小声道:“秦大哥,不瞒你说,我阿妹身体不太好,已经10岁了,瞧着也就8、9岁的样子,还干不了重活。我阿爸也离开我们家乡有十年了。我是真怕……真怕找到了阿爸,阿爸瞧着我年岁正好,干两年活,就能随便找个拿得出高额彩礼的人把我给嫁了,肯留下我,不肯留下阿妹啊!”
秦柱又何尝不忧心?
他此刻那怜香惜玉的心思倒是淡了,到了沪市,吃饭都不一定能吃得饱呢,怜香惜玉?那也得他有这份能力才行。再瞧眼前这姑娘,对自己的妹妹是真担忧,恐怕刚刚设计他过来说话是真,对自己有意思……算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都是可怜人。
沈玉恩却又道:“……所以,我想着,秦大哥要不要出个头,把咱们去沪市的兄弟姐妹都通知下,将来等去了沪市,每个月1号,都在某个指定的地方等着,看能不能等到其他人。……这样,在沪市,我们也不算无依无靠了。将来要是有谁被欺负的惨了,咱们至少都能知道,若是有谁出息了,能帮扶其他人一把,也是好的啊。”
这段话非常有道理。
这个主意也非常好。
好的让秦柱深深地看了沈玉恩一眼,心道,得了!不管这姑娘长得多好看,单凭这心眼,他也不敢娶回家做老婆啊。
显然,秦柱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大男子主义颇为严重的山村长大的,觉得女孩漂亮是好的,但是,聪明太过就不好了。
沈玉恩也不需要秦柱把她当成追求目标就是了。
秦柱又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好,这件事,我去出头。到时候,再跟大家说,这是你的主意。”
沈玉恩却抿嘴笑:“什么我的你的,秦大哥出头,就是秦大哥的主意。我就是提了个醒而已。”
秦柱也笑了笑,觉得这姑娘还是很识趣的。
这时候水烧开了,打了水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回去。
沈玉恩回到座位上时,见阿妹还睡着,不免心疼,让丛夏靠在她肩膀上睡得更舒服些,自己也闭上眼睛,微微蹙眉睡了起来。
可就是蹙眉,也好看的让看到的少年险些移不开眼。
闭上眼的少女心中想着,秦柱方才的前后反应有点相差太大了。为什么呢?明明阿妈对阿爸(继父)也是这样的啊!阿爸对阿妈也很好,还事事都听阿妈的。只唯独想要一个自己的血脉,可阿妈说,阿爸的这个想法是人之常情,不要怪阿爸,阿爸在男人里,已经算是好的了。
可为什么自己那样对秦柱却不行呢?
沈玉恩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暗暗琢磨,果然她还是见识太少,以后没有重大事件,她还是尽量少说话,多观察,等弄明白怎样说话做事能讨周围人都喜欢了,再多说多做。
毕竟,她记得阿妈的话,一定要过上好日子!做人上人!
且,她还要照顾好阿妹呢!
沈玉恩这样想着,闭着眼睛轻轻睡了过去。
而她一旁的丛夏,却微微挪动了下|身体,反过来让睡着的沈玉恩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继续闭着眼睛。
丛夏这会子烧算是退了,整个人也有了些精神。和她互相绑定的系统也立马察觉到了,在丛夏的脑袋里就“啊啊啊啊”的尖叫了起来。
丛夏也第一次看到了小系统的“实体”,竟然是一只小刺猬!
肚皮是白的,背上的刺也是白色的!整只大约只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就算是把刺根根竖起,那看在人的眼里,也是傲娇可爱的很。
丛夏看到了这样的小系统,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嗯,还挺可爱的嘛。
可以多养养。
小刺猬系统:“!!!”
系统还在气得嗷嗷叫唤,控诉丛夏把它“玩”坏了,联系不上主神系统和酆都就算了,还、还偷偷的占据了它的系统空间的一部分!它想碰都不能碰!
虽然这个主次顺序,一般聪明系统都会反过来说。
丛夏难得老实的道:“系统空间是我出的手,谁让你没有主动赠送我空间?我曾经入侵过很多电脑,看过那些,主角都是有主角光环的,空间更是必不可少。你不给我,我就只好自己去拿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并不是故意的。”
而是有意的。
系统:“!!!”
简直气炸!
至于系统为什么联系不到系统主神和酆都的缘故,以及她们好像跟另一股力量联系在一起,导致那个神秘力量好像以为丛夏是刚刚绑定,这个任务是第一次任务,还给她送了新手礼包什么的,这就是丛夏也不知道的了。
但是,这不妨碍丛夏完全越过小系统,自己打开新手礼包察看。
小系统:“???”
丛夏仿佛这才意识到这种事情,她应该知会小系统一声的,于是她再次不走心的道歉:“我这次也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真的只是有意的而已。
小系统立刻把自己团了起来,白色的刺根根竖起,整只小刺猬气得在系统空间里滚来滚去,滚去滚来,显见是真的气得狠了。
呜呜,所以,它究竟为神马这么凄惨,会被一个全息游戏里的大|BOSS给强行绑定,现在这位BOSS想干啥就干啥,一点都不给它这个系统面子!
数据何必为难数据?
丛夏却是不管小系统是如何想的,她将新手礼包打开了。
新手礼包里一共有5样东西,首先是一封信,丛夏没看,先放着一旁,然后就是一个类似游戏包裹的东西,里面一共有20格,可以放20种不同种类的东西;第三样是一只碧玉镯,戴上之后,意念一动,就能流出灵泉水来,在低等修真界及以下的世界都可使用,延年益寿,治病救人都可;第四样则是一个新手保护罩,在任务者头3个世界里,绝对保护任务者;
最后一样则是一个无尽空间,但这个无尽空间吧,只能往里装东西,不能往外拿东西,想要装什么都成,但最好是有关美的东西,等做完任务回到主世界时,可以和时空局进行交换,也可以在时空局内和其他任务者进行交换。
丛夏又将那封信拿出来看。
信是空白的。
所以,究竟是哪个小可爱,白白的给她送了这个新手大礼包来的呢?
以及,时空局?那是什么地方?系统不是说,它的大本营在酆都吗?
*
丛夏默默地混乱了好一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知道准确时间,是因为火车的喇叭报了站名,说这是个大站,停靠30分钟。
这也就意味着,火车上的人可以下去稍微活动活动手脚。
丛夏烧退了,沈玉恩也就安心了,想了想,就对丛夏道:“咱们也下去走动走动?要是有卖吃的的,阿姐也给你买一份好的,补充下营养。”
丛夏对着这个姐姐乖乖点了点头。
沈玉恩就跟一个守着自己的包裹不肯下车的胖姑娘道:“麻烦你帮我们看下东西啦~你有要带的东西,要是我看到,就给你带。”
那胖姑娘吞咽了下口水,果然把一张粮票和一块钱递了过来:“你看着帮我买。你给你妹买什么,给我买双份就成!”
她家里条件其实挺好的,但就是农村姑娘,家里就想着,好歹让她混个城里户口,在城里找个男人嫁了,也能拉拔下家里人。给她带的东西也特别多,导致她压根不敢下车。
沈玉恩眼睛笑得像月牙,答应了。
她们正要走,那胖姑娘又拉着沈玉恩小声道:“秦柱子跟你说了没?就那个,去了沪市,每个月1号、15号在沪市市图书馆里见面的事情?你到时候会去吗?”
沈玉恩眸光闪了闪,才笑语嫣然道:“说了的。我打算去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到了沪市,咱们都是互相的依靠。只是,也不用每个月都去,去上几次,有了彼此的联络方式,知道谁家在哪里了,咱们写信或打电话就行了。”
胖姑娘连连点头,撇嘴道:“秦柱子那根死柱子倒是给咱们办了件好事。不像在家里时……”她又忙闭了嘴,声音压得更低了,对沈玉恩道,“哎,反正吧,只要不跟他处对象,他这人啊,还凑合。”
沈玉恩仿佛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笑着拉着丛夏下车了。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对谁都是笑容以待,更会在男人面前利用自己的优势,取得某些利益。这样,她就更会笑了。
以至于她拉着阿妹刚下车,就有两个少年朝她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捧着一根热玉米。
沈玉恩眉眼间笑意加深,真的就拿了那根热玉米过来,自己没吃,给了一旁的丛夏。
她自己就跟两个少年说话,笑容灿烂而明媚,言语娇|软聪慧。让两个少年高兴的抓耳挠腮,偏偏压根没得到沈玉恩的任何承诺。
乖乖站着啃玉米的丛夏:“……”
这个姐姐,很是有些段位的嘛。
当然,三观好像也有些歪。
沈玉恩自己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想过好日子,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那些东西是这些少年自愿送给她的,她没偷没抢,还用笑容回报他们,难道不是已经支付过报酬了么?
当然,她对普通少年是这个态度,对她觉得可以作为暂时性考虑目标的人,表现出来的真实性格就会多一些。比如那个秦柱,沈玉恩之前就表现的“真实”了很多,可显然的,那个秦柱,更喜欢软弱无害时的自己。
换句话说,秦柱不够自信,也没有容人的度量。不是个未来对象的可考察目标。
沈玉恩倒不可惜,早些发现这些,其实是件好事。这让她认清了外面的男人,和村子里的男人还是不一样的。说是男女平等了,可事实上,男女还是不平等的。
丛夏就这么跟着这个姐姐,在外面吃了一根热玉米,一份盖浇饭,两根香蕉,还另外顺了两根香蕉在身上挂着的军绿色的学生包里。
等到喇叭通知时间要到时,沈玉恩忙去给那个胖姑娘买东西,丛夏自己从学生包里掏出钱和票来,买了根热玉米和一小纸包的红糖,放进了学生包里。
在沈玉恩转过身时,见阿妹依旧乖乖站着这里,这才放心。
等上了车,沈玉恩把东西给了那个胖姑娘,胖姑娘吃起来时,丛夏才从包里拿出来了那根热玉米和小纸包的红糖,递给沈玉恩。
“阿姐,先吃玉米。红糖也要开始喝了。”至于香蕉,晚上吃也行。
乡下姑娘,早早就开始干活。
沈玉恩姐妹两个的阿妈改嫁他人,虽然那个阿爸对她们姐妹俩也挺好的,可阿妹身体不好,需要经常吃药看病,沈玉恩就比旁个更加勤快些。勤快了,就会照顾不到自己。等阿妈发现沈玉恩这个傻丫头冬天里还用凉水洗衣服时,气得先打了沈玉恩一顿,又开始抽自己耳光。沈玉恩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可这痛经的毛病,到底落下了。
也就每次来之前,多喝几天的红糖水,注意保暖和多休息,才能让她舒服些。
只是红糖价贵,家里也没有工人,想弄张红糖票很不容易。这次才没给她带红糖。
丛夏也没有糖票,但这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了,许多东西都放开了,她这才用粮票和钱,换了一小纸包的红糖。
沈玉恩看到东西,眼睛不禁湿润了。
她的阿妹,一直都想着她念着她呀。她一定要更加争气,做人上人,才能让阿妹一直过好日子!
而同个车厢的林玉浓,则正在发呆。
好像,蝴蝶效应有些大?
明明前世里,并没有人出头,联系他们这些一起去沪市的知青子女们,去其他地方的人也没有人牵头组织这件事。大家都正在迷茫期,沉浸在被二次抛弃的悲伤之中,谁也没想到这件事。
可这一次,却有一个叫秦柱的人牵头,让去沪市的知青子女,在特定的日期去特定的地方见面,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是一个小团体,可以互相帮助。
可,前世里没有这些事情啊?
林玉浓怎么也没有想到,前世时,她拿了药给沈玉恩,沈玉恩喂给了妹妹,妹妹烧退了些,可还是迷迷糊糊的做噩梦,沈玉恩就一直照顾妹妹,压根没时间想别的。
可这一次,丛夏精神力强大,吃的药也是她前世的制药公司制作的退烧药,还喝了一大洋瓷缸子的水。这样一来,她身体恢复的快,沈玉恩放下心,也就有心思琢磨别的了。
比如,怎样把在沪市的生活,过得更好。
*
沪市
桐花胡同
胡同最深处的一个大院里,坐北朝南的那户人间,大清早的就吵嚷了起来。
家里的孩子气得尖声哭,边哭还边打嗝:“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外面来的乡下片子来我的家里!白吃我家的,白吃我家的,还要白占着家里的房子!不管是爸爸你的闺女,还是妈妈你的孩子,全都不许带到家里来!曾爷爷去世前可说了,我才是家里的独苗苗,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外面院子里,东西厢和角门住着的几家,一面在院子里洗漱,一面互相挤眼睛——瞧,这沈家啊,有的闹了哦~
谁让他们自己不负责任。下乡时结婚了就结婚了呗,不要对象了,好歹把孩子给弄到城里来啊!
谁知道这沈家两口子,可真真是亲两口子,天生一对!
男的把老婆孩子扔到乡下,女的也是这样!那年介绍对象时,彼此还都表示,没给乡下那边留下真正的地址,联系不到的。两人这才放心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双方都把自己过去欠下的那些孽债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仿佛他们就都是干干净净的人儿,谁也不欠!平日里还都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师,一个护士长,在外面也好,在他们这院子里也好,风光的很!
谁曾想那位上了报纸的“善人”一出手,就把这两位的老底都给掀了出来!两人留在乡下的对象没说过来,可孩子都要被送过来了!
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大方从容的夫妻两个,原来还干过那么造孽的事情。
这家唯一的独苗苗,还疯了一样的反对自己同父异母和同母异父的姐姐一起进家门。
这沈家这日子哦,以后可要热闹了!
沈家
沈荣山和林翠华不禁头疼了起来。
他们哪里是真的铁血冷清的人呢?只是从前真的没办法,家里要供养孩子,供养老人,哪里有时间和钱票去接乡下的孩子?等到家里经济慢慢宽裕了,他们的儿子年纪也大了,偶然知道了他还有三个姐姐,顿时气得跳脚,说什么也不许他们把那几个孩子给接过来。
两边的老人是知识分子,却也免不了这个年代人的通病——重男轻女。
瞧见孙子这样子的反对,立刻也不许他们去乡下接人,说是什么人什么命,那几个丫头片子没有富贵命,就是乡下命!在乡下勤勤恳恳的过一辈子,忍一辈子,苦一辈子,老老实实一辈子别惹事儿,说不定,去了地府,见了阎王,阎王说,行了行了,你上辈子欠的债还完了,下辈子啊,就许你投个好胎!
所以他们这做爹妈的,要真为了那几个丫头片子好,就千万别接她们回来!就让她们在乡下还上辈子欠下的债,还完了啊,下辈子日子就好过了!还不完,下辈子接着吃苦受罪,还是个乡下丫头的命!所以啊,千万别犯糊涂,耽搁她们还上辈子的债!
沈荣山和林翠华听得哭笑不得,心忖,要真说还债,他们那被批/dou的和被下乡的兄弟姐妹都没了,难道也是在还债?他们这些大人,在那些年里吃的苦,也是在还债?
老人家这是摆明了不讲道理。
可人的心是偏的啊,两家的老人偏心孙子,他们夫妻两个偏心老人家和小儿子,到底还是忍下了要拍电报回乡下,让几个孩子回来的冲动,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给自己催眠,女儿家嘛,在乡下还是很吃香的,大不了等他们境况更好些,他们就寄钱回家里,让女儿们出嫁时嫁妆好看些,也就是了。
乡下丫头,估计看到那些钱,就会感激他们这做阿爸/阿妈的一辈子了吧?
结!果!
夫妻两个谁也没有料到,竟有位“善人”出手,弄得他们不许孩子过来,也不行了。
这不,他们正弄了双层的架子床出来,想着让三个丫头挤一个屋睡,儿子自己一个大屋子,这下儿子应该不会恼了。谁知道一大清早的,儿子还是闹了起来,弄得他们措手不及。
可电报发过来时,人已经在路上了。沈荣山和林翠华是偏心,不是没心。孩子都来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照顾三个孩子,不能赶她们离开的。
可儿子现在这模样,他们也是发愁。
躺在地上打滚的孩子眼珠子转了转,却是另外有了主意,“呲溜”一声爬了起来,就往外跑。
沈荣山和林翠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拾掇屋子,心道,幸好现在是初夏,不必准备厚被子,不然,这又是一笔开销。
*
第二天凌晨,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终于到达了沪市。
特殊车厢里的少年少女们,怀着忐忑的心情,下了车。
他们要去找他们的家人,却不知找到了,家人还是不是他们的家人。
十几个要去沪市的少年,在火车站出站口分道扬镳。
倒是有少年人要护送一下沈玉恩她们,但沈玉恩拒绝了,说她们要等天亮了才敢出去。少年们就也不再勉强。
林玉浓瞧了沈玉恩姐妹一眼,冷笑了一声,就和“护送”她的少年一起走了。
沈玉恩是真的没打算现在离开,可在这里空等着也没意思,转头去看丛夏,就见丛夏拉着她的衣角,指着几个略有些鬼祟的人道:“阿姐,你看他们是不是再做交易?他们是不是有集市?”
沈玉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里肯定没集市的,但是,估摸着是有“黑市的”。只是还是那句话,天还没亮,两个小姑娘这时候出门太危险,还是在出站口,人来人往的地方等到了天亮,这才去找了那个“黑市”。
*
桐花胡同
天刚亮,沈家小子再次尖叫了起来,还对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又哭又打,尖声道:“赶她出去!赶她滚!我不要这个姐姐!我没有这个姐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我不要这个姐姐!你们快赶她出去啊!”
沈爷爷和沈奶奶心疼极了,却不好立刻开口,而是看向林姥爷和林姥姥。
林姥爷和林姥姥是林玉浓的血亲,可他们的心是偏的,厌恶的看了林玉浓一眼,正要开口。
林玉浓就朝向他们,“砰砰砰”的磕头:“姥爷,姥姥,我叫林玉浓,我姓林!我以后,给你们招赘个孙女婿,生个曾孙姓林好不好?”
这番话让林姥爷和林姥姥要赶人的动作顿时顿住了。
外孙子再好,也不姓林啊。生下来的曾外孙,依旧不姓林。可这丫头片子是他们的外孙女,如果肯招赘……
林玉浓瞧见有戏,继续磕头磕的砰砰响,发誓道:“我林玉浓今日若说话不算数,以后就叫我林玉浓一辈子无儿无女,余生穷困孤独!”
青天白日,天上猛地一个惊雷劈了下来。
林姥爷和林姥姥却已经抱住了林玉浓:“好孩子,好孩子你终于回家了啊。”
一旁曾经被姥姥和姥爷视若心尖宠的小子,早就在看傻了眼。
等等!就因为一个姓,姥姥、姥爷你们就不爱我了吗吗吗吗吗?
被雷震惊的一时安静下来的林玉浓:“!!!”等等,她、她不是真的要招赘来着!老天爷,她可以反口吗吗吗吗吗?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么么哒~
#论毒誓不能乱发#
祺贵人:……QAQ
林玉浓:!!!
感谢在2020-06-2102:23:33~2020-06-2308:1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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