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平素一向稳重的兆安如此失态慌乱,魏珩魏璟二人皆变了脸色。待兆安行至跟前,魏珩肃着脸问:“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兆安这才稍稍收了些外放的情绪,忙拱手先朝面前二位郎君施一礼后,这才禀说:“方才秦二娘子身边……”兆安才提一句“秦二娘子”,那边魏璟不自觉便倏的站起了身来,但魏璟还不知是发生了何,故而一时没说话,只脸色略显苍白的等着兆安继续说下去。
只见兆安被打了个岔怔愣一瞬后,又立即说:“方才秦二娘子身边的一个嬷嬷来,说是二娘子回去路上突遇一伙贼人。双方对峙之下,那嬷嬷见情况实在不妙,便立即转头回头搬救兵的。可巧小的想着郎君们也该回了,正在寺外套马,正好撞上了那嬷嬷。”
兆安话才说完,魏璟立即木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那嬷嬷就候在院子门外,这会儿瞧见自家姑娘先头的夫婿出来了,就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跟着他说:“姑爷,求求姑爷了,快遣人救救我们娘子吧。您不知道,那伙人实在凶悍,可怕极了。奴婢也是趁其没在意,这才拼了老命悄悄跑回来搬救兵的。求姑爷快点儿,再晚点就怕……就怕……”那嬷嬷不敢说下去,魏璟也冷冷瞥了她一眼。
脚下步子没停,一直直接就往山下去。魏璟其实不怎么骑马的,不过此番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而在他身后的魏珩,则表现得没他那么着急。
见魏璟纵马先一步离开后,魏珩这才慢悠悠落后一些也跳上马来。兆安自然是跟随主子,也上了马。
见好像的确是将人吓得不轻,兆安心中也慌,生怕真闹得出格了,于是悄悄觑了自己主子一眼,小声问:“世子,这样会不会吓着了大公子?”
魏珩一边攥着马缰一边目视远方,慢悠悠道:“若能真因此吓他一回,叫他知道到底该做出怎样的选择,那他这一顿吓也是值得的。更何况,他堂堂一七尺男儿,难不成连这点惊吓都受不住?”
兆安原本以为或许是自己做过了,但听主子这样说后,他心中倒踏实了。
*
魏璟这辈子都没有这样骑过马,他向来身子骨若,自幼并不会勤于练习骑射。哪怕近几年来他有心锻炼自己,但绝大部分时,他还是乘坐马车来回的。偶尔骑一二回马,也是在书院学子们的骑射课上,但骑射课上骑马力度可控,也时间也不长。
所以,如今魏璟颠簸在马背上,他才深刻的感知到,骑马是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辛苦百倍的。他只觉得如此颠在马上,整个人都像是要散了骨架一样。
但没办法,哪怕是再疼,再不舒服,他也不敢、不能稍稍停下丝毫。他害怕,他怕但凡自己去得稍稍迟了些,月娘就会毁于那些歹人之手。
越是这样想,魏璟手中马鞭更是挥得厉害。所幸他到的及时,他去的时候,秦将军府的护卫还正同那些人纠缠着。魏璟一眼就瞧见了一旁被丫鬟婆子们牢牢护在中间的秦素月,见她无碍,到底是松了口气。
而魏珩虽比魏璟走的晚,但却是几乎和魏璟同时到的现场。他一来,人还没下马,只纵马冲进人群间随手抬起马鞭子挥了几下,就将那群歹徒打得呜嗷乱叫。歹徒们见形势不对,立即收手落荒而逃。
兆安等人作势要追,魏珩却抬手制止了道:“穷寇莫追。”然后他这才侧首朝魏璟看去,眉眼间皆是暗示,“你不去看看秦二娘子伤势?”
魏璟原见秦素月主仆皆无碍,想着该是没事,这才站着没动。但听魏珩这样说,他心中也怕秦素月会受伤,所以便匆忙忙去了秦素月那边。
秦素月这会儿头发凌乱,满眼皆是泪,俨然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
这会儿见到魏璟,她似是糊涂了般,不管不顾便朝他扑了过去,一头扑趴在他怀中,然后更是嘤嘤哭诉道:“我以为我今日完了。他们……他们手上有刀,突然就冲了出来。我没想到,我今生还能有幸再见到你。”秦素月一边哭一边浑身都在颤抖。
魏璟此番一颗心全是扑在她安危和是否心灵受了创伤上,一时未曾想到别的。更是似是忘记了,秦素月其实乃是将门之女,虽不说从小就舞刀弄枪,但她也是自幼见过自己父兄的英姿的,她也非一般的闺阁小姐。
“别怕。”魏璟安抚她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抚着秦素月纤薄的背,似是要给她无尽的温柔一般。而这会儿,他也更是完全顾及不到什么礼数、什么避嫌了。
秦素月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见状,自觉的围在了自家娘子和魏家公子身边。她们自觉围成了一个圆,将那二人挡在了中间。
因有灾难,所以那边秦家的护卫还得收拾一番,有人来禀说:“回娘子,我等一共五人受伤,不过大家都伤势不重。其他人都安好,并未有亡故。”
秦素月说:“那就好。你们今日护我有功劳,待回去后,我定重重有赏。”众人忙连声谢恩。
虽说还舍不得,但毕竟也不能在这外面呆太久。她不想让家中长辈担心,所以,待外头一切拾掇好后,秦素月便打算打道回府去。
魏璟却有些起不来身,他双腿过于劳累,有些伤着了。
见他似有不对劲,秦素月忙过来亲自搀扶他。魏璟这辈子最自卑的就是自己这双腿了,他见此番还得扶着别人才能起,不由垂了头。但语气还好,他只是耐心又温柔的同秦素月解释说:“其实平日已经好了,许是今日用力过度,又有些伤着了。”
秦素月吩咐自己婢女道:“你们二人跟着马车走吧,让魏大公子随我一起坐车。”还未待魏璟拒绝,那两个丫鬟便立即识趣的退去了马车后面呆着。
事到如今,魏璟想,他怕是同秦家这位娘子再也纠扯不清了。既是再扯不清,他又何必一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扪心自问,那日她同自己说要追求新的生活时,以及方才在寺庙相遇,她看到自己也只装着没看到、或是不认识时,他心中万分苦涩。
他也不知道,若她真同龚世昌定了亲,他日后会如何。
大夫说,不是没有奇迹发生的,他如今调养得极好,或许日后育养子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那么,就让他也任性一回?
那就任性一回吧。
左右不论日后发生什么,他都一切听她的。她若哪日真又厌了,届时他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见那边那二人一道登了车,魏珩清贵的一张笑脸隐在了夜色中。知今日事已办妥了,且家中还有娇妻等着他的信儿,他也不敢再多逗留,只扬鞭打马,扬长而去。
魏珩回去时颜熙还没睡,果然还在等着他的消息。今日之事,其实是他们几个合谋来诓大公子的。为的,不过就是叫他看清楚自己的心而已。
但计划再周密,也只是计划而已,真到实施时,肯定会破绽百出。颜熙一是担心计划会出纰漏,会真的伤到秦素月,二是怕会被大公子识破,反倒是将秦素月同大公子关系弄得更僵。
所以,自己丈夫没回来告诉她结果,她便也睡不踏实,索性等着了。
直到听到带回来的消息,说是成了,颜熙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笑着念了句“阿弥陀佛”,说她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在,颜熙不免要问:“大公子是聪慧之人,事后会不会发现今日的一切都是一个局?若到那时,岂不是叫他们心中生了芥蒂?”
魏珩却摇头:“他今时今日心中未必没有疑虑,不过他却只字未提,想必也是糊涂应下了。既今日都不提,日后想来也不会再旧事重提。”魏珩一边说,一边拉妻子坐他身边去,继续道,“其实今日这一切不过就是想叫他认清楚自己内心罢了,是为了逼他早早做出选择来。或许,他这会儿心中也感激我们呢,感激我的夫人如此聪颖,竟以这样精妙的局让他彻底顺从了本心。日后,他二人少不得要送谢礼来。”
颜熙却笑着:“谢礼不谢礼的,就不必了,我其实就是不愿瞧见他们明明彼此有情,却还因有诸多顾忌不能在一起。还有祖母老人家,她老人家也一把年纪了,我也是不想她跟着操心。若是大公子和秦姐姐之事能趁早定下,再结良缘,以后咱们这个家,想来更能繁荣昌盛。”
魏珩深情望了好一会儿人,然后轻喟一声,紧紧将人揽入怀中去。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定是我前世修的福气,如今竟有这样的好日子过。”想了想,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将慧云即将云游归来一事告诉了妻子,“待他回了金龙寺,我去找他好好问问。”
颜熙道:“我也有许多话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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