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早在数月之前就在为今时今日做准备,所以,此番心思一旦表露出来,他就打算速战速决,要趁早将这门亲彻底敲定,至少要先把婚期定下来。
长公主那边虽说没那么激烈的反对,但也并不是很坚定的同意,她始终是还没思量好。所以,面对儿子的一再纠缠,长公主只能采取拖延之术,一推再推。
她也不说不答应,她只是日日托言身子劳累,暂时还无法准备聘礼,更无心思去寻了合适的媒人来去提亲。
事实上,长公主现在骑虎难下,她是进退两难。
既是摊了牌,话也说开,魏珩便并没打算瞒着此事。所以很快,这件事便传得魏府上下人尽皆知。自然,很快便也传到了魏国公那里。
魏国公这些日子一直静等着看他们母子反目,但他万没想到,最终等来的,竟然是儿子决心要娶那个颜氏为正妻的消息。
魏国公起初并不相信,只以为是以讹传讹,是府上的人嘴碎,乱说的。
可一番打探后才知道,原这不是流言,这是真的。
魏国公不可遏制的震怒。
他可以接受那母子二人因是否给颜氏女一个妾室名分的事争执,因为这对他来说、对整个魏家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但他绝对不能接受府上世子,未来的魏府主人,他竟然许诺一个商户女正妻之位。
这于魏家来说,无疑是辱没门楣之事。
魏家如今何等风光?父子二人同朝为官,虽朝上常有政言不合,但在天子跟前都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人。魏府一门蒸蒸日上,如何能因娶妇一事而毁了门风?
震怒之后,魏国公便对身边人道:“去!把世子给我叫过来!”
身边侍奉的人哆哆嗦嗦,得命忙就要跑。
但魏国公又把人喊住。
他此刻焦躁的就如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所以,喊住了人后,他则自己主动找去了松青院。
松青院内,魏珩正安静端坐于书房内处理一些公务,兆安突然匆匆走了进来,急急道:“世子,国公爷过来了。”
他话音才落,魏珩书房的门便被人粗鲁的一脚踹开。
紧接着,魏国公那高大巍峨的身躯便出现在了眼前。
魏珩仍很沉着冷静,闻声不过也只是轻抬眉眼看过来了一眼,并没什么反应。
他将看了一半的公文合上,对兆安道:“你先下去。”
兆安忙应了声是,然后又朝魏国公请了安后,急急退了出去。
兆安离开后,魏珩这才起身从书案后离开,他走到魏国公跟前,同往常一样请安:“见过魏国公。”
魏国公心中再如何怨恨妻子,但始终对这个儿子是没什么成见的。从前不管儿子怎么待他冷漠疏离,又如何的在朝堂上和他针锋相对,不给他脸面,这些他都能忍。
但如今,他竟要自作主张去娶一个身份极低微的女子为妻,他是万不能接受。
所以,也就是在这一刻,魏国公算是第一次真正对魏珩这个儿子黑了脸。
“我今日来是告诉你,你想娶那个颜氏女为妻,此事谈都不要谈。”魏国公尽管年轻的时候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如今他从武多年,在军中也早历练得一身威严。
他怒目圆瞪,杀气腾腾。
“你想抬她做妾,为父不反对,甚至是赞成。但你胆敢辱没魏家门楣,如此这般糟蹋自己,为父是一百个不同意。”
魏珩挺无奈的,他甚至觉得可笑。
他在这里愤怒,示威,又撂狠话……也不知道他这是做给谁看。
做给他看?有用吗?难道他会听他的吗?
所以等他一番狠话撂完,魏珩这才慢条斯理道:“所以呢?国公不同意,又能怎样?”魏珩立在魏国公面前,身形挺直,犹如雪中松柏,风度翩翩。
父子二人面对面而站,中间隔着两人宽的距离。
魏国公虽威严,也年长,但魏珩也非初出茅庐的楞头小子,这些年来他历过了太多事。且这几年入仕后,他披战衣上过战场,也奉旨替陛下分过忧,办过好几桩棘手的差事,他早历练得老道,稳重。
在应对别人的施压时,他更是稳若泰山不倒,应付得游刃有余。
所以此刻在气场上,反倒是怒火攻心的魏国公稍逊一筹。
魏国公闻言更是愤怒:“我还没死,这个家就还轮不到你做主!”他因震怒,更是拔高了音量。
相比之下,魏珩则淡然许多。
魏珩避开身子,转去一旁窗下坐了下来。他掸了掸自己衣袖袍摆,又转了转手腕,晾了他一会儿后,这才又继续说:“魏家有你在,我是暂时还说了不算。但这个天下,怕也不是你说的算吧?国公觉得,若我将此事求去御前,圣上会怎么做?”
圣上忌惮魏家,必然愿意看到魏家父子反目,看到魏珩这个继承人低娶。
经魏珩提醒,魏国公自然也想到了如今的局势,于是他身子不自觉便往后退了些。
但很快又稳住。
“你想拿圣上压我,你也未必做得到。”魏国公极怒过后,倒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知道愤怒无用,想法子才有用,于是也坐去了窗下。
魏国公拿静华长公主这个母亲拿捏他,道:“你母亲当时连给颜氏一个妾的名分都不愿,你如今却要娶其为妻,你以为你母亲能答应?”
又嘲讽说:“你不是一向孝顺的吗?怎么如今却不顾你母亲的感受了。”
魏珩淡淡抬眸扫过去,静默的看着人一会儿后,才说:“现在你想到我母亲了?”魏珩语气不急不徐,虽是淡淡的语气,但却掷地有声。
魏国公脸也更沉了些,但他错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没再看魏珩。
魏国公道:“当年的事,你懂什么?”事到如今,他还是指责静华长公主,他对是静华害死的陶氏坚信不疑,“你母亲自幼便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她草菅人命,害死了婉心,我不能任她为所欲为。”
魏珩一声讽刺的冷笑。
“当年之事,真相到底如何你至今都未查清。只凭陶姨娘临终的一句遗言,你便认定了是我母亲毒杀的她。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我母亲呢?”魏珩目光淡淡,却犹刀如炬,他定定望着身边之人,一言一词皆是犀利,“你只凭我母亲素日里跋扈些,只凭陶氏的三言两语,你便自己在心中断了案。魏国公,你说你如今有什么资格再提我母亲……”
魏珩唇瓣翕合,想再提一句先太子府的。可又觉得,此番再搬出舅父来,再在他跟前提舅父,无疑是辱没了舅父,是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歇。
所以,魏珩便没提。
点到这里也已然足够。
但仅只如此,也是让魏国公坐不下去了。
魏珩不提,他自也想得到。
所以,魏国公起身道:“你莫要扯东扯西,多言其它。我今日来找你不是同你商量的,我是来告诉你,我绝对不同意你娶那个颜氏女。”说罢魏国公冷哼一声,又一拂袖,便决然而去。
魏珩并未起身相送,只仍静坐着。
窗下的炕桌上置有茶水,他伸手执起茶壶来给自己斟倒了一杯。垂首小啜一口后,他侧头朝窗外看去。窗外日头正烈,一缕烈光打在他脸上,他眉心蹙着,却面有微笑。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知道,父亲见劝他无望,情急之下定会去寻母亲。而他此去,只会更加激怒了母亲。
原母亲还在犹豫,怕是他这一去,母亲是要彻底站在他同一阵营了。
这些年来,他对父亲母亲的性子还是极了解的。他们拿他做棋子做刀刃,彼此相向了这些年,如今他也反利用他们一回,实在不算过分。
*
魏国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踏足过清心堂了,他同静华长公主夫妻二人多年来,也只有在年节日家族聚会时,才会碰上一面。
今日国公突然毫无预兆的就往长公主殿下的清心堂闯,清心堂内侍奉的嬷嬷婢女们见状都吓坏了,忙一边将人拦住,一边则急匆匆去向长公主禀告。
长公主正在跪经礼佛,听婢女来禀说魏无垠胆敢硬闯她的清心堂……她立即睁开了双眼。
“扶我起来。”经也不念了,长公主扶着婢女的手站起了身子。
而后,她转身大步朝外面去。
魏国公想闯进来,没人能拦得住。所以,长公主才出了佛堂走进外面的天井,就见魏国公人已经立在天井中。
她这院儿里的人一直在拦他,而他则目中无人,仍是直往里闯。
这好像是时隔十多年后,她第一次认真去打量魏无垠。她突然发现,十多年过去,魏无垠也早不再是当年那个玉树临风名动京都的长安郎了。
他也老了,皮肤粗糙了,声音粗哑了,甚至连身形都如同旁的中年老头一样,变得粗壮,再无半点当年的风采。待他靠得更近了些,她还发现,他的鬓发也染了霜白。
虽模子还能瞧出当年的样子,但他如今的确是不能再同当年比了。
长公主忽然笑了。
她不是笑旁人,她是在笑自己。
这就是她当年铁了心要嫁的人,她当年爱慕他爱慕到近乎痴狂的人。可如今再看,他也不过如此。
其实她早就认清他了,早在十多年前他诬陷自己毒杀陶氏后,又倒戈晋王开始。
她当时就认清他了,他早已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魏无垠。
不是年少时同她一起长大的那个魏无垠了……
而年少时的魏无垠是什么样的,时间太过久远,那段岁月早被她尘封于心底,如今再回首,俨然恍若已隔世。
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会追在他身后喊他无垠哥哥……
她犯了错,父皇凶她,兄长斥她,他会维护着她……
她受罚时,他会特别仗义的同她跪在一起挨罚。他说过,有福同享,有难要一起同当。
旁的公主都文文静静的,私下里取笑她嚣张跋扈时……也是他,站出来说,嚣张些又有什么不好?她是元后嫡出的公主,身份极是尊贵。
兄长说她再如此淘气小心日后要嫁不出去,她悄悄躲起来委屈时,他会带着她最爱的吃食,一拍胸脯向她保证,嫁不出去就他娶。
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的同眼前的这张脸吻合,想起尘封的那些往事,长公主心也渐渐趋于平和。
她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平静着问他:“你今日来,是为了珩儿娶妻一事吗?”
见她主动提及,魏国公索性也直接说了道:“珩儿他这般糊涂,你竟不知道拦着他?”便是过来有求和之意,但说出来的话,却仍是数落和斥责。
长公主微微一笑。
她仍立在廊檐之下,并未邀请魏国公进去坐。
她立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望着他道:“是吗?他糊涂吗?我不觉得,我倒觉得他这样做挺好。”
魏国公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狠狠愣住。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长公主心中满意极了。
于是她于廊上缓缓踱步徘徊,是以一副胜利者的骄傲姿态。
“你想挑拨我们母子间的关系是吗?魏无垠,你算盘打错了。”长公主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肯定觉得我当时既然不答应让颜氏入门做妾,如今必然会极力反对珩儿迎她为妻。是,我本来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我这几日想通了,我忽然觉得,让你们魏家门楣有辱,这也是一桩极好的事儿。”
“至于珩儿嘛,他想娶谁就让他去娶好了。他如今这般一心一意只待一个人好,总比那些三心二意娶了妻又要纳贵妾,妾进门了又开始宠妾灭妻的人好。”
“魏无垠,你知道吗?当年你若能顶住皇权的施压,全然以一人之力反抗我的父皇,你宁可弃了前程也要同陶氏双宿双栖,我倒是能敬你三分。你看看如今你的儿子,宁辱门风,宁舍富贵,他甚至是做好了同你们魏家完全割裂的准备……”
“他比你当年有决心,比你有胆识。等日后他娶了颜氏,他们二人日日在你们面前晃,想来你也更会想起九泉之下的陶氏吧?哈哈!珩儿能给颜氏的,你永远都给不了陶氏,那陶氏死得冤啊,想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魏国公盯着面前这个满目狰狞满口疯话的妇人看,他也早不会拿她当当年的那个少女了,他只冷漠望着人,觉得眼前之人陌生至极,他则一遍遍说,“萧静华,你定是疯了。”
长公主才没疯,她只是忽然想开了。
也不再同他多废话,既然决心已定,长公主便吩咐身边的姜嬷嬷道:“你即刻就去老夫人那里,就说我们家的世子妇人选本宫已经选好了。本宫明日一早便过去同她老人家商量此事,譬如,聘礼要准备哪些,什么时候登女家的门,哦,那颜氏的母亲如今另嫁了徐家,那我们男方登门的话,到底该去哪一家……这些,你都得同老夫人提清楚。”
姜嬷嬷应道:“是。”
姜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她倒半点不惧怕魏国公。
甚至,她走下台阶,行至魏国公跟前时,还提醒他道:“长公主虽如今不复当年之宠了,但到底是皇室血脉,圣上亲妹。国公爷纵再有从龙之功,如今又在御前得脸,也不该如此的目无君主,藐视皇室。魏国公,您见到长公主,可行礼了?”
魏国公今日算是一连碰壁三次,魏珩那一次,长公主这儿一次,还有一次在姜嬷嬷这。
但要他在长公主面前低头,他也万万做不到。所以,只眸如尖刀般犀利刮了主仆二人一眼后,恨恨甩袍离去。
姜嬷嬷则故意冲着魏国公背影道:“这魏国公,想当年也是名动一时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当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这年岁渐长,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长公主目光从魏国公背影上收回,恰好姜嬷嬷讽刺完后也朝一旁公主殿下望来。
主仆二人目光对上。
姜嬷嬷忙问:“殿下,老奴还需要走这一趟吗?”
长公主话既开了这个口,她便没打算收回。所以,她冲姜嬷嬷点了点头道:“去吧。”
姜嬷嬷不敢多问,只能称是。
*
清心堂这边的一切动向,魏珩都了如指掌。
当兆安来禀说国公爷是气冲冲从清心堂出来的,且国公出来后,紧接着长公主身边的姜嬷嬷便去了老夫人那儿……魏珩便知道,母亲这一关,他如今算是彻底过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魏珩还是松了口气。
这会儿他仍坐在窗下,手转折拇指上的扳指,忽然想到什么,他吩咐兆安备车。
魏珩打算去一趟谢家。
有些事,有些话,他需要同谢氏兄妹说清楚。
魏珩短时间内的再次登门,让谢槐喜出望外。这回魏珩是提前半个时辰递了拜帖的,所以他人到谢府门前时,谢槐已等候多时了。
魏珩下了车后,谢槐立即迎了过来。
仍是那副客气又恭敬的模样。
魏珩盯他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来他是有什么预谋和算计的后,魏珩则说:“今日登门是找贵府大姑娘说些事,还望谢国公一会儿能请了谢小姐出来相见。”
谢国公闻声一愣。
但反应过后,他便忙应了下来。
“好。”一边伸手请着魏珩进府说话,一边则立即压低了声音吩咐管家道,“快去把大小姐叫过来,就说魏世子来了。还有……”谢国公倾身过去,覆在管家耳边道,“提醒她,魏世子脸色不好看。”
谢槐请了魏珩去正堂坐,又是好茶好水的好一番招待。只是这回,魏珩待谢槐疏远了些,不比上回来温和又事事替谢家考虑。
二人独处的这一炷香时间,多是谢槐在说话,魏珩只偶尔答个一二句,言语并不多。
谢槐是明显感觉到了这位当朝红人魏世子的冷待。
又想着他方才还没进门时的冷言冷语,以及提及说想要见妹妹的话……一时间,谢槐心中不免也恐慌起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这位魏大人。
很快,便有人来禀说大小姐过来了。
谢槐忙说:“快让她进来!”说完他便朝一旁魏珩探去,只见魏世子搁下茶盏,目光也朝门口送去。
而他脸色,仍是凝重。
谢槐不免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比起谢槐的胆怯来,谢端嬅倒是大方许多。入内后,她仍是规规矩矩请安。
谢槐急道:“嬅儿,你可是做了什么惹恼了魏世子,你自己都不知道?”谢槐想给妹妹开脱,于是便说她就算是做了什么得罪了魏世子,想来也是无意的,不知情的。
但谢端嬅却看向魏珩说:“我的确是去找过颜姑娘,世子可是为此事而来?”
魏珩说:“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下次别再去找她了。”又说,“谢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大可以来找我,若再叫我知道你去为难她,便你是女子,便你我两家有些交情,我也不会手软客气。”
魏珩语气虽尚可,但这几句话算是说的相当严重了。
谢端嬅倒还没怎样,一旁谢槐率先被吓了一跳。
他忙压着嗓音斥责自己妹妹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又说,“魏大人说的话你记住了吗?还不快应下来!”
但谢端嬅却并不顾及兄长,她只是望着坐在高座的魏珩问:“所以,我同颜姑娘说的那些话,世子也知道了?世子是怎么想的……”
魏珩挑眉,一脸难以置信的再次朝谢端嬅看过来。
他本来念及她是表兄曾经心仪之女子,且魏谢两家又有交情在,他只是提点,并没想把话说得太过难听。
但既然这会儿她并不觉得那样做不妥,反倒是还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魏珩则也觉得不必再顾全她谢家大小姐的脸面。
魏珩直接当着谢槐面道:“我怎么想的?那我便来告诉你。你想要颜娘来劝我娶你为妻,这不可能。”他一边说一边手指轻轻击打着案面,不急不徐,又道,“我若娶妻,只会娶一人为妻。”
“谁?”谢端嬅似是猜到了什么,她难得的露出了些诧异的神色来,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你要迎娶颜姑娘为正妻?”
魏珩目光黯淡,他此刻黝黑的眸审视着谢端嬅,言词冷漠。
“谢小姐对此有什么意见?”
谢端嬅并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若真如此的话,那她的那个计划便再也实施不了了。
而魏珩……她该信任他吗?
毕竟他如今位高权重,他早成了新帝的左膀右臂。
他又可还能记得当年旧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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