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贺明隽来说, 这样的宴会很无聊,就连那点小插曲也没有在他心中激起太大的涟漪。
他就像一个摆件,配合地展示着自己,但和周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人群有点格格不入。
不管面对什么人, 他都既不热络, 也不失礼, 疏离的态度和生人勿进的气质让他免遭打扰。
就连孟祁,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整场宴会都没再往他跟前凑。
因此, 贺明隽虽然不喜欢, 但也没有产生烦躁、难以忍耐的情绪。
等宴会结束, 他与贺姐姐一起送宾客离开。
以前, 孟祁都是半个贺家人的姿态, 会帮一些忙, 回到B市也住在贺家。
而这次, 他完全成了客人, 被安排在了贺家旗下的酒店。
这就是贺明隽完全没有遮掩自己对孟祁的态度的原因了。
在贺家, 有话语权的是贺姐姐。
不出贺明隽所料, 贺姐姐对此乐见其成——他们才是亲姐弟,孟祁一个外姓人算怎么回事?
她想要弟弟多结交点朋友,但绝对不想看到弟弟过于依赖信任某一个人。
以前是出于无奈,现在既然贺明隽自己都排斥和孟祁相处, 都到绝交的地步, 甚至还似乎有内情,她自然要大力支持了。
这次父亲生日宴会邀请孟祁,更多的是习惯使然,而且她也想再确认一下并了解内情。
于是, 在回老宅的路上,贺姐姐就再次问起贺明隽缘由。
贺明隽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有所怀疑。
很多人都知道孟祁和原身关系很好,可在他接受这具身体后,因为没相关记忆、任务又没有提到孟祁,直接把孟祁拉黑了,然后孟祁就没有再联系他,而是选择旁敲侧击。
是怕惹他生气,还是心虚呢?
十几年的交情,他从孟祁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多深的情谊。
贺明隽冷心冷肺,但他经历了几个世界,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大概知道真正在意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还有,就连曹医生,在成为原身的私人心理医生之前,就已经和孟祁认识。
而曹医生,在贺明隽看来,能力很一般。
原身在自杀前,最后一通主动拨出去的电话是给孟祁打的。
如果说这些是贺明隽疑心重、因主观偏见才多想了,那么,系统提供的记忆中独独缺少与孟祁相关的部分又作何解释呢?
隐藏剧情就意味着麻烦。
贺明隽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先试探一下。
今天第一次和孟祁正式接触,对方的反应果然验证了他的推测。
贺明隽不清楚两人究竟有什么瓜葛、孟祁对原身做了什么,他只要知道孟祁不怀好意就够了。
或许孟祁对原身的了解比贺父贺姐姐更深,可即便这样,贺明隽也没打算在孟祁面前伪装自己,更没想过要卧薪尝胆步步为营。
那太麻烦了。
贺明隽愿意花费一天参加贺父的生日宴,但孟祁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所以他直接选择打草惊蛇。
如果孟祁被唬住,真的以为他知道什么,以后不敢再惹他,那他自然就清净了。
如果孟祁心虚,选择一条道走到黑继续作妖,他可不是原来的贺明隽。
他没有相关记忆,干脆就不按套路出牌,孟祁认识的是原身,对他一无所知,就算意识到“贺明隽”变了,依旧多多少少会受到以前的了解的影响。
就像今天,孟祁对他有怀疑,但还是难免轻视。
至于以后,他一进入研究所就算是与世隔绝,孟祁想做什么也找不到他。
他要防的,就是孟祁曲线救国从贺父贺姐姐那里下手。
这就是他今天说那些话没有避着贺姐姐的助理的原因了。
听到贺姐姐主动询问,贺明隽就说:“我可以自己解决,如果他说了什么关于我的话,你不要轻信就好。”
他本来也没想太过麻烦她。
贺姐姐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也没再多问。
对于这个弟弟,她当然是在乎的,只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大概就是几种:给钱送礼物、有什么麻烦姐姐帮你解决、问候一下身体状况……
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她在职场上雷厉风行惯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温情,再说要,是她管的多了,还怕弟弟厌烦影响心情再抑郁了。
贺父也和她差不多,既想管一下贺明隽,让他像大多数人那样读书有点出息,又有顾忌,最终只能放任。
因此,贺明隽虽然会不时被当成巨婴一样关爱,但其实还算自由。
等他们逐渐看到他的变化,也就会慢慢放手。
回到家后,贺明隽姐弟俩又陪着贺父吃了碗长寿面,来一场家人谈心交流感情。
贺明隽自然是被重点关照那一个。
他们的谈心像是领导向下属问话,一问一答,看起来一点都不温馨。
可贺家的家庭氛围就是如此,以前只有贺父与贺姐姐在家时,他们谈论的全是工作。
贺明隽并不反感这样的谈话方式。
比起没有逻辑重点的闲聊,他更喜欢回答问题。
直到贺父问起:“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贺明隽:“……”
无论古今,都逃不过被催婚。
他皱眉环起双臂,尽量表达出自己的抗拒。
“我不想相亲,暂时也没有谈恋爱的念头。”
第一天天还没亮,贺明隽就什么也没带,只换了身新衣服就打车回研究所了。
而几乎一夜没睡的孟祁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应该见贺明隽一面,他想试探一下。
贺明隽对他的态度转变很突兀,昨天和他说的那些话虽然语气笃定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内容。
他不太相信贺明隽知道了什么,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
理智上,孟祁觉得自己应该谨慎一点不要轻举妄动,但他除了好奇还有点不甘。
他设想了很多,唯一就是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连贺明隽的面都没见到。
孟祁只好去找贺姐姐:“明熙姐,你觉不觉得明隽他病好之后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贺姐姐内心警惕,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微微疑惑地问:“很不一样?没有吧。”
孟祁:“以前他不会毛笔字,怎么可能才练几个月就写出那样的水平?”
贺姐姐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昨天是我爸夸张了点,他这几年都有写,只是这几个月练得勤了点。”
这是贺明隽回家后被问起时说的,反正以前的贺明隽大多时间都在独处,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
孟祁:“可是,懂书法的人对他的字评价很高,还说是几十年的功底,可他甚至都没有老师教……”
贺姐姐笑得有点小骄傲:“可能,这就是天分吧。”
孟祁都无语了,这是什么品种的弟控?
他不再慢慢引导,而是直接道:“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有另一重人格,他很多地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贺姐姐:“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有点杯弓蛇影了?”
她这是在讽刺孟祁还没毕业就把自己当专家了。
她对孟祁已经有了怀疑,自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孟祁没想到一贯对贺明隽很在意的姐姐这么油盐不进,很无奈地说:“我只是有这种猜测,担心他的健康,明熙姐可以找专业人士做检查。”
贺姐姐没再围绕这个问题发表看法,而是问道:“我还没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都要和你绝交了。”
孟祁的指尖蜷了下,没有露出慌乱的神情,脸上浮现一抹困惑和苦笑,缓缓地说:“我也想弄明白啊……我都没有回国,也没做什么,和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之后就被拉黑了。哦,对了,好像是在他割腕自杀之后,所以我才担心他是因为这个衍生出另一个人格。”
听到“割腕自杀”这个几个字,贺姐姐强忍着没打断孟祁的话,但眼睛却微微一眯,有很快恢复。
别看她在贺明隽面前有点啰嗦,对贺明隽的一些任性行为很无可奈何,可那是对家人的态度,她到底是贺家的掌权人,怎么会没有主见随便就被误导呢?
贺明隽自杀的事,她的父亲作为家人都不知道,孟祁却知情,这很值得深思。
既然孟祁说自己被拉黑,那就不会是贺明隽本人告诉的,剩下的就是原来跟在贺明隽身边的人了。
他们瞒着贺家人,却透露给一个外人?
甚至,如果不是今天不是孟祁提起,她依旧被蒙在鼓里。
因为系统的缘故,那条疤本来就不深,贺明隽在老宅住的时间不长,还是秋冬季节,他虽没有刻意遮掩,但也很少露出手腕,因此贺姐姐等人就没有发现。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自己不知情。
因此,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他不想搭理你,那你就不要往他跟前凑了。”
竟是完全没按照孟祁预想的谈论自杀或第一人格的情况。
孟祁满头雾水,他只是出国留学半年,怎么相处了十几年的人都变得让他看不懂了呢?
而等孟祁离开后,贺姐姐立马吩咐秘书:“收回贺家对孟祁所有的照顾,再查查他,尤其是和贺明隽相关的……”
然后他又气哄哄地给贺明隽打电话,一如既往地没有接通。
果然弟弟就是没别人家的妹妹可爱!
贺姐姐不知道的是,贺明隽虽然进实验室从不带手机,但他的手机已经被系统接管了。
要是别人联系贺明隽,系统能做主的就自己回应,不能的就回一条“稍后和您联系”。
也只有她与贺父不是被系统敷衍了,只不过贺明隽每次回消息都有点滞后。
贺明隽是在吃午饭的时候才看到,回了个电话,听贺姐姐问起那些,他既不慌乱也没有心虚,而是承认道:“那段时间可能脑子不太清醒,我不会再干傻事了,是我让医生保姆等人瞒着的。”
那些并不难查到。
现在他已经扭转了家人的印象,至少不会再被强制着去看病了,自然不用再继续隐瞒。
至于其他的,贺明隽就没有深想。
他一直是个很有目标、一旦沉浸就很专注的人,昨天偶遇了孟祁就顺便解决一下,当他回到研究所就又把这人抛在脑后了。
说白了,他根本没把孟祁放在眼里。
而实际上,孟祁也确实不值一提,他能依仗的就是和原身关系好。
于是贺明隽又一次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他理想的清净无人打扰的日子。
至于孟祁如何,他并不是很在意,别来打扰他就好。
贺明隽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泡在实验室。
等他身上的冬装换了春衫,头发再一次剪短时,脑中响起一道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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