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睁开眼的时候, 发现自己一架极为华丽的拔步床上。
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床体,散发着淡淡的属于木材本身的清香,直让闻到这香味的人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床顶上, 镶嵌着几颗拳头大小的珠子。这些珠子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照亮了床榻周围的环境。
身下躺着的床铺被褥也是极为柔软的,时念手撑在那被褥上, 只感觉到一股柔软的触感。
那触感让她感觉有些熟悉。
时念低头看去,研究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被褥, 这才发现这铺在她身下的被褥竟然使用极其珍贵的万年冰蚕丝织成的。
这冰蚕丝火烧不掉,刀砍不断,又兼之它有使人凝心静气的功效, 因此很是受玄天界高层修士的追捧。
就是时念这样的一个大宗门里的顶层修士, 她也只不过在之前白宁出生的时候,得了掌门以宗门的名义送出来的一块巴掌大小的冰蚕丝织成的布。
而现在那块布被她用来混杂到其它布料里,给白宁做了一件护身的小衣。
但是现在,就是这样珍贵的布料,却被人随意的做成了一套被褥。
哪怕是平日里见多了宝物的时念,也不禁觉得这人有些暴殄天物了。
只现在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时念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待的这是什么地方。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脑中回忆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事情,然后揉着额头的手指就那样僵在了额头上。
所以这里,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的地方。
还有, 阿宁呢?
时念突然着急了起来,她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身上没了力气, 原本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儿就那样掉下去了。
阿宁一向怕疼, 若是摔到哪里可该怎么办。
时念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白皙的双脚直接就那样踩到了屋子里地面上。
她低头在床下找了一会,没看到有鞋子的存在。
时念等不及了,直接光脚就下了床,只是她刚才从床上站起来,她所待的这一个房间门外突然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而后房门被推开,容颜俊美,神情却很是冷漠的景无笙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软团子,而此时这个小软团子正爬在他的肩膀上哭的伤心。
“娘亲,我要娘亲。”
白宁的声音听得时念的心都要碎了,她不由得向房门口走了两步,伸出手就想要把景无笙怀里的白宁接过来。
景无笙抬头,看到时念穿着一袭白衣,赤I裸着双脚站在他面前,就像是曾经在仙界的时候,她无数次待在菡萏宫里等待着处理完事情回去的他一样。
景无笙眼睫不由颤了颤,他把自己怀里的白宁换了一个姿势抱,躲过了时念伸过来的手,而后自己伸手去握住了时念的手。
语气关心道:“外面风大,回床上去。”
时念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她瞥了一眼景无笙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下意识的就甩开了对方的手。
这人真是奇怪,也真是阴魂不散,她明明都已经告诉过他了。
她根本就不认识他,结果他竟然还能做出把她掳走的事情来。
时念语气有些不好,她看着景无笙冷淡的说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也不可能会是你的妻子。”
景无笙垂眸,只作没有听到时念话语的样子,他有些强硬的再次拽上了时念的手腕,然后把时念推到了拔步床边。
白宁被他找放到了床铺上,而后时念便也被他推到了床铺上。
时念甩了甩自己的左手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控制,只是这一次景无笙显然下了大力气,不管时念使出多大的劲,对于他来说好像都造不成任何影响。
时念这时也才明明白白的意识到了她和景无笙之间的实力差距到底有多么大。
白宁方才在看到时念的时候。便已经停止哭泣了。这会她见时念坐到了自己身边,立马便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时念身边,缩进了时念怀里。
“娘亲,我想爹爹了,我想回家。”
白宁内心满是委屈,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景无笙一眼。
然后她果然便看到景无笙在听她喊出爹爹二字的时候,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景无笙沉着脸看白宁,口中道:“阿宁,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白宁听到景无笙的声音,小小的身体不由抖了一下,而后又小声抽噎了起来。
她当然没忘记自己方才在对方面前耍赖,说是自己要回去找爹爹的时候这个男人是如何对自己的。
他狠狠的打了她的屁股,还逼她喊他为父亲。
白宁捂着嘴小声抽泣,可是她的爹爹明明就是白尘,才不是眼前这个脾气坏的要死,还让她看到时总是下意识恐惧的坏人。
时念不知道白宁和景无笙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一看白宁这个样子便知道对方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
白宁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她平日里不高兴的时候总是会大声的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就连哭泣都只敢小声的抽噎。
时念心中一下子疼痛了起来,她抱着白宁避过了景无笙的视线,再开口时语气里便含上了怨恨的意味。
“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她从来没见过他,不认识他,他却把她掳来了这个地方,还欺负她的女儿。
时念陌生且痛恨的视线刺痛了景无笙的心,他站在时念面前,五指忍不住蜷缩了起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他才下定决心似的看向了时念,口中说道:“念念,我没有骗你,你真的是我的妻子,阿宁也真的是我的女儿,只是我们之间闹了一点矛盾,你才被白尘那个小人给带走了。”
他期盼的目光落到了时念身上:“我们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仙界,是九重天西方之主景无笙,而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天妃。”
仙界?九重天?
时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两个地点从景无笙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就那样狠狠抽搐了一下。
她皱了皱眉,尽量忽略掉了那种感觉带给她的影响,而后有些讽刺的对着景无笙道:“前辈莫要再说笑了,我玄天界的修士都知道,那上界和我们这地界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下界的修士想要去上界,只要努力修炼,等待飞升的那一天就行。”
时念视线扫过景无笙,“但是我界修士可从来没有人见过,那些已经飞升上界的修士重新再回到我们这玄天界。”
时念心中冷笑一声,而且这人口中说的什么天妃之类的距离她就更是遥远了。
她时念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也只想和自己的师兄过完普通的一生,怎么可能会是那所谓的什么天妃。
而且就算她真的向对方口中所说的那样上辈子是个天妃,但是只看她现在已经到了这玄天界的事实,时念也可以知道那个“天妃”过的一定不怎么痛快。
时念眨了眨眼:“所以前辈,还请您把我和阿宁送回玄天宗,我夫君这会应当已经出关了,他出来若是看不到我和阿宁,肯定会非常焦急的。”
“当然,您放心。只要您送我们母女二人回去了。此番您的行为我们一定不会追究的。”
时念循循善诱的对着景无笙劝道。
但是她却不知自己现在的话语给景无笙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景无笙后悔两步,直觉自己脑内一片嗡鸣声,他有些不想再听时念继续说下去了。
他的妻子,当着他的面,喊着另外一个男人夫君。
他的孩子,宁愿受罚,也坚持叫那个男人爹爹。
景无笙垂了垂眼,掩盖住自己眸中复杂的情绪,只对着时念道:“念念,我还有事,先离开几天,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休息。”
言罢,他不再犹豫,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房间门被他缓缓的关上了。
时念心中一惊,抱着白宁就那样从床上又下来了。
她伸手去拉房门,那房门在她手中的力道下又渐渐打开了。
门外是一个有着一片繁盛花圃的小院子,这院子周围除了时念现在站立的这个地方建造着一间华丽的屋舍之外,其它三个方向都用和房间同一材料的木头砌成了高高的墙壁,阻拦了所有可能从外界窥探进来的视线。
景无笙这会已经不见踪影了,时念在院子里环绕一圈,都没再看到对方的身影。
她咬了咬牙,安抚了一下自己怀中仍还有些抽噎的白宁,目光落在了自己对面,这个院子的大门上。
朱红色的厚重木门矗立在那里,门檐遮挡下的黑暗门洞,这会在时念看来就仿佛是一只择人而食的巨兽。
但是时念还是得上去打开这扇门。
她走到这扇大门前,伸手往外推开了这扇门。
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那被她推开的门缝照了进来,在地上划下一道金线。
随着时念的动作越来越大,这扇门也终于被她推开了。
地面上那条金线也越来越宽。
时念抬头,看向门外,然后她的身影便僵在了大门口。
时念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白茫茫的雾气漂浮在她脚下的峡谷里面,而她方才若是敢再前进一步,必然会掉进这个峡谷里面。
她抬头又看向远处,只见远方重峦叠嶂,山峰高耸入云,而她现在待的这个地方,显然就是这些山峰里面最高的一座。
有不知名的飞鸟于此时张开双翅,从时念身旁飞过,从它翅膀上掀起的风吹的时念的脸颊有些疼。
时念目光落到那只鸟上,看着对方飞到了距离她最近的那一座山峰的顶上,钻进了一个由树枝和枯草编织而成的鸟窝里。
白宁也看到了这只鸟,她觉得这只鸟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会之后,白宁突然有些兴奋的抱住了时念的肩膀。
“娘亲,这就是金乌吗?”
白宁记得,她在爹爹买给她的那本玄天界奇闻异事上看到过这种鸟儿。
在玄天界最北边,有一个修士的禁地——十方大山。
这片区域里满是连绵不绝的山峰,有些山峰的山顶常年积雪,有些山峰的山顶光秃秃的一片,有些则是四季如春。
但是在这片地界里面,不管是人类还是妖兽却是无法动用任何灵力的。
因为他们只要敢在这里运用灵力,便会引来十方大山中特有的一种猛禽,那使用灵力的人便会被这猛禽毫不留情的吞噬掉。
又因这些猛禽居住的地方总是一些高耸的山峰,所以玄天界的修士给这种猛禽取名为金乌。
金乌的领地意识很强,一般不会允许自己的巢穴方圆百里之内出现任何其他生物。
但是现在时念所待的这座小院距离那金乌巢穴明显是不足一百里的。
可方才那只金乌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时念和这座小院的存在似的。
不,或许它看到了,只是它不敢来攻击时念而已。
时念心中忽然有些惶恐起来,这个叫做景无笙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白宁也有些恐惧的看着自己脚下深不见底的峡谷。
她抱着时念的脖子,细声细气的问:“娘亲,我们怎么下去呀?”
时念抿了抿唇,抱着白宁又回了自己身后的屋子里。
在玄天界,金乌的数量很是稀少,但是基本上每一只金乌都是有着凌驾于玄天界元婴修士的修为的。
若是在外界,时念或许还可以和方才那只金乌打一个平手,但是现在她身处这山峰顶部,怀里又还抱着白宁,时念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不是那只金乌的对手。
她回了屋子,把白宁放到床上,开始再房间中的地面上转来转去,思考着自己到底应该怎样才可以摆脱眼前这个局面。
但是让时念无奈的是,她现在根本就是无计可施,只能被动的等待着景无笙下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再想办法让对方放了她。
只可惜景无笙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出现在时念面前,就仿佛他已经忘了是自己把时念带到这里困住的一样。
而与此同时在驭兽宗之内,白尘坐在归宿对面,一直听着归宿从他给困在万妖森林讲到他碰到景无笙,然后被景无笙从万妖森林之中带出来。
甚至于景无笙在碰到时念和白宁之后,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归宿详细的讲给了白尘听。
归宿说完这些话,抿了抿自己有些干涩的唇瓣,神情愧疚的看着白尘。
“白师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把那人带到了这里,还害的时念师妹和阿宁被他抓走了。”
归宿现在心中满是悔恨,他之前看景无笙的表现,又加之对方的默认,便一直以为景无笙是白尘师弟的故人,因此他才会把景无笙带到驭兽宗这边来。
但是他却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做出掳走时念和白宁的事情。
当时归宿其实第一时间就想要上前去营救时念和白宁的。但是景无笙却释放出了自己身上的压力,压迫的归宿的身体根本都无法动弹一下,更不用说是上前去阻止对方的行为了。
而在景无笙的身影消失之后,归宿也尝试过去追踪对方的去向。但是景无笙堂堂一个九重天仙帝的行踪,又哪里是归宿一个小世界里的元婴修士能找到的?
归宿自然是做了好几天的无用功。
白尘敛眉,淡淡的安慰了归宿一句:“师兄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景无笙要带走的人,又哪里是归宿可以拦得住的。
白尘起身,向着归宿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归宿的房间。
但他表面上虽然表现的平静,实际上这会在衣袖掩盖下的双手早已经紧紧的握了起来。
景无笙,他终究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归宿从白尘身后追出来了仍有些不解的问:“师弟,那个叫景无笙的前辈,你到底认不认识呀?他又是为什么会坚持认为时念师妹是他的妻子?”
归宿可以很肯定的说,他是看着时念长大,看着时念和白尘在一起,然后又看着时念怀孕生子,最终白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而且他也相信时念师妹不是那种会背叛白尘师弟的女子,他们两人的感情一向都是好的让人嫉妒的。
可是若不是因为这样,那难不成是因为景无笙对时念师妹一见钟情了?所以不顾时念师妹已经有了家室了,还要直接掳走她。
归宿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白尘却只头也不回的抛给了他一句话。
“算是……仇人吧。”白尘都嗓音很是清淡。
就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归宿闻言却立刻着急了起来,他小跑几步挡在了白尘面前,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尖利了起来。
“仇人?那怎么办?时念师妹和阿宁岂不是危险了。”
白尘停下了脚步,“师兄不用担心,他只是我的仇人罢了。”
白尘其实从一百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一直在担心这件事的发生了。
他是了解景无笙的,知道对方是一个多疑且自负的人。
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跟随师妹一起跳下斩仙池之前对景无笙说的那些话,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到时候只要景无笙起了疑心,去调查自己身边那个女人,那便一定会发现被那个女人所隐藏的事情真相。
而以景无笙的性子,他在知道了时念并没有背叛她,阿宁也确实是他的孩子之后,一定是会后悔万分,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来找寻时念在小世界的转世。
白尘毫无疑问是喜欢时念的,并且说实话心里也有些庆幸是景无笙对时念的不信任才给了他上位的机会。
他本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猜测都埋藏在心里面,然后就那样让景无笙一直误会下去,他则可以在小世界里安安稳稳的和时念在一起。
但是白尘却偏偏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不想让时念背负着那样的名声离开仙界,不想让其他人以为是时念犯了错,所以她才会被景无笙所厌弃。
白尘想要让时念清清白白的离开仙界。
白尘又道:“这件事师兄也不必再管了,我会自己处理的。”
说完,白尘便直接飞身而起,身影很快的便消失在了归宿面前。
归宿有些惊讶的感受着白尘离开时那一瞬间泄露出来的选强于他的威压。
白尘师弟这是马上就要突破到化神期了吗?
白尘离开驭兽宗之后,立马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圆盘样的东西。
他往那个圆盘里输入法力,很快便有一道白线从圆盘中央升了起来,向一个方向延伸而去。
白尘目光往那个方向眺望了一眼,然后很快的便追在了那道白线之后。
这圆盘里有他采集的时念的一抹魂息,只要时念还在这个世界,那么不管她现在身处玄天界的哪个地方,白尘都可以通过这个魂盘找到她。
……
十方大山。
时念抗拒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景无笙,眉宇间满是不耐烦之色。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被景无笙强塞过来的珍贵宝物,嘴里哼了一声,然后便眼也不眨的把那件宝物给扔到了屋子里的地面上。
自从前几日景无笙那次离开之后,他这几天要么一整天都不会出现在时念面前,要么就一出现便会送给她各种珍贵的,在玄天界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可这些都不是时念想要的。
“我再说一遍,你放我出去,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的夫君也不可能会是你,我只有师兄一个夫君。”
景无笙沉默片刻,只做没有听到时念话语的样子,然后微微弯腰捡起了被时念扔到地上的那个宝物。
他笑容温柔的看向时念:“念念不喜欢这个吗?都是为夫的错,来这里时太过匆忙,忘记把你用惯了的东西也一并带过来了。”
他拿着东西的那只手突然在这时候用力了攥紧了,然后他再松手时,那原本号称玄天界最硬炼器材料的星辰金就那样在他的手里化为了一滩齑粉。
景无笙突的向前了几步,走到了时念身边。
时念被吓的紧跟着景无笙的步伐退后了几步,但是她现在根本不是景无笙的对手。
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撩了撩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嘴里温温柔柔的说:“没关系的,念念不喜欢这个,那为夫便去为你找其它宝物。”
时念惊惧的看着自己眼前的景无笙,没敢再继续说话。
但她心里却不由想到,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还是个实力特别强大的疯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