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不是故意要和夫君作对,”江琇莹有些委屈地扯了扯钟允的袖子,“苏侍郎是因为我才被罚的,阿琇心里过意不去,方才投其所好安抚一番。”
她低声道:“苏侍郎是正直之人,应当不会徇私枉法。”
她了解钟允,他对自己要求极高,样样都要求做到最好,就连这射箭,分明已经是天下第一,还每天起了大早练习。
连带着他对属下和身边人也极为严厉,别说徇私枉法这种违背律法和原则的事了,他就连一点的懒散都无法容忍。
江琇莹嫁进王府之前便不爱早起刻苦。
她从小被宠着长大,又长着这样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对她身边人来说,这样的美人只要活着,就是造物主的恩赐,哪里还舍得严格要求她。
大冷的天,她只想裹在被窝里睡觉。因着钟允起了,她眼前见不到他,心里头发慌,才跟着起来。
不知为何,她特别喜欢看他射箭的样子,成婚以来,每日她都会来看。
江琇莹抬眸看着钟允,方才风大,他练箭练了一个时辰,滴水未沾,唇上有些干。
她拿出来一支男子用的没有颜色的唇膏,踮起脚尖,细细描绘他的嘴唇,帮他润了润,最后跳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他唇形偏薄,泛着清晨的冷意,不似与她亲昵时那般炙热。
旁边几个丫头忙红着脸便过眼,不敢看。
众目睽睽下,冷不防被亲了一口,钟允沉着脸说了她一句不成体统便收起弓箭转身走了,根本就忘了计较她害得他的属下徇私枉法,还把他的属下策反了。
回了房,江琇莹服侍钟允换了身衣裳,便坐在他腿上不走了。
她圈着他的脖子,吻他眼角泪痣:“要是阿琇能变小就好了,这样可以住在夫君的口袋里,夫君去哪阿琇便去哪。”
钟允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他从没见过这样粘人的人,粘人精转世也不过如此了。
他看了看她:“你虽是女子,也当有自己的事业,不该整日将心思放在男人身上。”
当她有了自己的追求,她内心充盈,便不会拘泥于情情爱爱。
也省得她整天过来烦他,撩
拨他。
怀里人温香软玉,身上有淡淡的梅花香。房里炭火足,她脱了厚衣裳,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樱唇微张,目含春水。
他低了下头,突然想在那雪颈上咬一口,她却从他身上起来了,他张了下嘴,没咬到。
江琇莹想到了什么,对钟允说:“女子的使命就是给娘家带来荣耀,在婆家相夫教子,怎可随意抛头露面。街面上那些商人,都是些不入流的,下贱的。我堂堂侯府嫡女,怎能做那种勾当。”
这些话都是平日里父亲教训她的,她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狭隘,”钟允十分不赞同,跟江琇莹辩论起来,“靠自个儿的本事吃饭、做事业,怎就不能了。”
江琇莹想起自己也是这样回答父亲的话的,可最终她的胭脂铺子还是没能开起来。
江琇莹没想钟允在这件事情上竟如此开化。
她重新坐在钟允腿上,手臂圈上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贴了贴,娇声对他说:“阿琇看上王府的一处园子了,想讨来种花。”
她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挑,眼里带着潋滟水光,端着一个媚色十足的姿态,钟允偏了下眼:“又没说不给你,犯得着算计我?”
为了一个园子,她还对他用起美人计来了,
讨好是有的,算计还真没有。江琇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从钟允腿上下来:“阿琇爱夫君都来不及,哪里会算计夫君。”
钟允掐着她的腰把她捞了回来,低头在那雪颈上嗅了嗅,如愿以偿地咬了一口:“撩了人又跑?”
先是美人计,再是欲擒故纵,这种心机深沉又擅用自己美貌的女人倘若被什么昏君遇上,可是要祸国的。
幸而他不是昏君,还没被美色迷昏头。
用好早膳,两人一同去给王妃请安。
黎王府的人员构成并不复杂,钟允、江琇莹、王妃、王爷的小妾。
王爷十六年前奉旨出巡遭到贼人暗杀,失踪至今,因此不在府上。
皇帝和宗亲们让钟允袭爵,他不肯,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父亲的下落,等着父亲回来。
请好安,王妃赏了茶,让江琇莹和钟允坐下来说话。
王妃穿着一身暗红色衣裳,上面用金线绣着牡丹花纹,十分雍容华贵。她不常笑,笑
起来也只是淡淡地弯一下唇,看上去总有几分距离感,让人不太好亲近。
郑楚雪看了看江琇莹,问她在王府过得可还习惯,江琇莹应答周全,在一旁喝着早茶,夸了茶叶好喝。
郑楚雪让人拿了些茶叶给江琇莹:“你若是喜欢,喝完我再叫人送。”
王爷还在家里时,就不爱与安远侯江家来往,平时在宫里见着了,都是互不搭理的。王爷不喜欢的人,郑楚雪也不喜欢,因此客气多过慈爱。
郑楚雪看了看钟允,面上对他有些不满,训了一句:“你也歇了好几日了,该去办公了。”
钟允道:“母亲教育的是,是儿子懈怠了。”
江琇莹瞧着钟允,心疼他身上风寒未愈。刑部的炭火和吃食不比王府,煎药也不方便。办公的屋子还好,那地牢里阴冷、潮湿,不是病人应当呆的地方。
况且他尚在婚期,是合法合理告假。
江琇莹之前听赵安说过,王妃对世子要求极为严苛,样样都要求他做到第一,做到最好。
据说世子幼年时,有次王妃送给世子一匹小马,世子十分喜爱,吃饭睡觉都要看着。
后来王妃让世子与其他世家子一同表演骑马,十几人里,世子年纪最小,只有六七岁,比赛时马翻了,拿了个倒数的名次,遭到众人笑话。
第二日,世子的餐桌上便出现了一道马肉。
小钟允尝了一口,问旁人是什么肉,被告知是马肉,是他最喜欢的那匹小马的大腿肉。
小钟允脸色苍白,当即吐了出来,一连几天不肯进食,一吃东西就想吐,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梦见那匹小马向他索命。
江琇莹偷偷瞧了瞧郑楚雪,心道,世上怎有对自己的幼子这般狠心的母亲,她就不怕把自己的孩子逼得性格极端性情暴戾吗。
江琇莹之前还觉得钟允过于冷峻,现在看看,他没变成一个极端懦弱或残暴的人,已经算是非常健康地长大了。
郑楚雪端起茶杯,缓缓吹了吹上头的茶叶,又问钟允:“箭练得如何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虽不是在训诫,可落在人耳朵里,总不是那么舒服。
这次江琇莹没忍着了,替钟允说了句话:“夫君每日清晨都要练上一个时辰的箭,
甚是刻苦。”
“天下再也找不出比夫君箭术更高明的人了。”
从进了王妃院子,钟允的表情就一直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情绪是怎样的。
钟允瞧了江琇莹一眼,他身份尊贵,位高权重,身边爱拍他马屁的人不少,鲜少能有将追捧话说得这般清甜顺耳的。
江琇莹看见钟允轻轻笑了一下。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高冷样,这一笑像雪山顶上雪莲绽开,太阳光在那层层叠叠的雪白上点了层柔黄,添了些温度。
江琇莹被这美男迷晕了,一时没忍住,偷偷在桌子底下拉了下他的手,被他甩开了,还被他用那种“不知矜持不成体统”的眼神扫了一下。
江琇莹又要去抓钟允的手,他的眼神已经从“不知矜持不成体统”变成了“你脸皮真厚”。
“不知跟那位百步穿杨的周将军相比怎么样,”郑楚雪不知这新婚小夫妻的小动作,继续说道,“可惜,那人三月前死在战场上了,不然可以比个高下。”
江琇莹听见周将军三个字,整个人恍惚了一下,记忆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翻出来一般,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钟允的声音拉了回来。
钟允:“母亲若无其他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从王妃院子出来,钟允要去书房办公,江琇莹叫住他,把他拉进卧房,关上门,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钟允抓住江琇莹的手。
她昨晚缠着他闹到半夜,不知要了几回,今日一大早又要了两回,到现在一个时辰都不到,她就又想要了。
她如此不知节制,他就算是头最健壮的牛,也该被她榨干了。
江琇莹料到钟允误会了,笑了笑说道:“阿琇见夫君衣衫单薄,做了夹棉的袄,夫君换上再去办公,身上会暖和许多。”
“哦,”钟允松开江琇莹的手,将被她解了一半的腰带重新扣上,“我不穿。”
江琇莹摸了下钟允的手,冰凉,便问道:“为何不愿穿?”
钟允面沉如水:“没有为何。”
她在开什么玩笑,让他穿棉袄,裹得跟一头熊一样,还有什么风度可言。再说,行动也不方便,要是有人暗杀他,招数都施展不开,只能被活活砍死。
他从来不穿棉袄,皮毛
也不要穿。
江琇莹从一旁衣架上将棉袄拿过来:“里头的棉是加了动物绒毛仔细压着的,不会厚重,夫君试试就知道了。”
布料是她精心挑选的,苍蓝色贡品柔缎,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仙鹤,下摆用金银线滚着祥云,领口袖口缝着一圈狐狸绒毛,绒毛极短,既温暖舒适又不影响动作。
钟允:“不穿。”
从前二十二年,他每年冬天都是这样单薄着过来的,也没被冻死。
他只有在进宫见太后时才会在外面披一件夹棉的斗篷,糊弄一下老人家。
就连王妃都没管过他。
钟允看了一眼正在将这棉袄往他身上比划的江琇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次张嘴想说都咽了下去。
江琇莹抬眸笑,露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夫君可是有话要说?”
钟允:“没有话要说。”
江琇莹抿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里想着,下次再给他做一双鹿皮靴子。
钟允轻轻咳了一声,像是随意一问:“你想要的是哪处园子?”
江琇莹眼神一亮:“长春苑。”
黎王府势大,府邸也大,长春苑是王府最大的一处园子,里面有几间屋子,还有个温室,且地窖冰窖一应俱全。
这几日每次钟允嫌她腻歪了,她就在王府各处溜达,选出了这么一个适合种花、调制胭脂水粉的好地方。
只是,这园子旁边靠着一个院子,有次她好奇,想进去看看,手还没碰到门就被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四个武艺高强的王府护卫拦住了,不让进,说没有世子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
别说她这个世子妃了,就算是王妃来了,也进不得。
江琇莹心想,这平京城里,哪家高门贵族的后宅院子里没藏着点秘密,便没再想着进去过了。
横竖只要钟允没在那院里藏女人,就都跟她无关。
钟允从房里出来,赵安跟上去:“世子真将长春苑给世子妃了?”
钟允没穿那件棉袄,一出房门,冷风直往脖子里灌。他挺直腰背:“给了。”
赵安知道自家世子做事最是谨慎,走的每一步都是认真算计过的。
他们所谋划之事,一着不慎,万劫不复。
钟允心中自有成竹:“加强看守便是了,也告诉那院里人,不许出卧房门。或者,换个地方。”
赵安心中偏向世子妃,却也十分清楚地知道,世子将长春苑给世子妃,并不是一招好棋。
甚至.....甚至有那么一点昏君做派。
钟允沉着一张俊脸:“她都对我使美人计了,倘若不给她园子,就是不承认她的美色。她既是我妻,不承认她的美色就是不给我自己面子,我犯不着为难我自己。”
赵安一下子就被说服了,对这缜密的逻辑推论佩服得五体投地:“世子英明!”:,,.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