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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才与疯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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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天才与疯子

只看, 不摸?

我身边的阿良听见这话,当即大怒,两指指向朱九龄, 喝骂:“好大的胆子, 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

朱九龄站正,双手背后, 上下扫了眼阿良, 淡淡说了句:“这位小兄弟的相貌倒是生的端庄周正,身段也好,身上也闻不到臭味, 只可惜朱某这两年不画男人,不然也是可以看看你的身子。”

“你说什么?”

阿良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咯嘣一声, 生生将瓷瓶捏碎, 润肤膏子流了一手, 喝骂:“真他娘是个欠打的疯子,连我也敢编排……”

我垂眸, 瞅了眼石桌上的银票,笑了笑, 屈膝给朱九龄见了一礼,什么话都没说, 也没理会他过分要求, 直接走人。

可我发现, 朱九龄仿佛也不甚在意,两指夹起垂落在胸口的黑发, 甩到身后, 走到石桌前, 好奇地翻看那些瓶瓶罐罐,甚至拿起盒胭脂,凑到鼻下闻了闻,用小指抹了点,往自己唇上涂。

这般举动,仿佛我的无声拒绝对他来说,根本不算回事。

给看就看,不给看就拉倒。

鬼使神差,我折了回去,站在石阶下,望着凉亭里的朱九龄,再次给他屈膝见礼,笑着问:“先生以为妾身是谁?”

“不是教坊司的姑娘么?”

朱九龄随意扫了眼我,将手里的胭脂撇在桌上,赤着脚,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先生去哪儿?”

我忙问。

这朱九龄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也没管自己撂在石桌上的银票,高昂着头,大步地朝前走。

我抓起那张银票,紧跟了上去,笑着问:“先生不要银票了么?”

朱九龄没理我,脚步越发急,仿佛要甩了我似的。

我回头,给阿良使了个眼色,示意咱们也跟上去。

没一会儿,我们三个就走到了前院的朱楼,在上台阶时,朱九龄忽然停下,转身诧异地看着我,言辞颇有些不善,问:

“干嘛一直跟着我?”

“那个……”

我清了清嗓子,两指夹着银票,在朱九龄面前晃悠:“先生的银票落下了,特给您还。”

“不要了。”

朱九龄甩了下袖子,一步跨好几个台阶,很快就上了二楼,消失不见。

我提起裙子,跟了上去。

因昨夜来过,很快就找到了朱九龄的那个包间,意料之中,又脏又乱又臭,篾席上横七竖八倒了十来只酒瓶,瓜子皮和骨头、鱼刺漂浮在残酒上,宣纸或被撕得粉碎,或被揉成团,扔的到处都是。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昨晚怎么有勇气踏入这个包间的。

这个男人和李昭完全是两个极端。

李昭喜洁,几乎每日都要沐浴,衣裳一日一换,甚至抱孩子前,都会很认真地洗手;

这个男人邋遢、不修边幅;

李昭做事有条理,心有盘算,谋定而后动;

这个男人随性而为,喜怒无常,思维处于混乱中,人则处于半醉半醒间,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酒肉恶臭阵阵扑鼻而来,我没忍住,干呕了。

刚走进去,就看见朱九龄喝了几口酒,自顾自地行到屏风后头,没一会儿,哗哗水声就传来,他、他竟在小解。

我忙转过身,退出到包间外,脸不禁发烧。

不多时,那令人尴尬的声音停了,朱九龄整理着衣裳走出来,也没有洗手,用脚踢开篾席上的酒瓶,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躺下,头枕在胳膊上,盯着屋顶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我轻轻地敲了下包间门,笑着唤了声朱先生。

谁知,他没理。

我轻咳了两声,他还是不理睬。

我从小荷包里翻出个碎银子,学昨夜宋妈妈那样,对准他的肩膀,砸过去。谁知这男人忽然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碎银子,缓缓地转过头,冲我一笑,露出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从篾席下翻出张银票,啪地一声拍在小矮桌上,骄矜道:

“懂了,你是嫌银子给少了,那再加五十两。”

我莞尔,走了进去,并没有宽衣解带,而是让阿良去寻个扫帚和簸箕来。

我挽起袖子,开始拾掇包间,将书桌上没用的废纸全都搓成团,扔地上,问他:

“先生能在这种地方呆得住?”

朱九龄淡淡地扫了眼我,手指勾起瓶酒,牙咬开塞子,一口接一口地喝:“还行吧,住着挺舒服的。”

我实在没勇气去屏风后头,便支使阿良,帮朱先生将马桶倒了。

我屏住呼吸,清理着满地狼藉,扫了眼小桌上的五十两银票,笑道:“妾身与先生见面不过一盏茶功夫,您就掏了一百两银票,这可够十户农人吃好几年了……妾之前倒是见过些豪商巨贾,论出手阔绰,不及先生万一。”

朱九龄闭眼,摇头晃脑地品咂着口中美酒,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勾唇浅笑:“千金散去还复来,我活一遭,只为游戏人间。”

“先生好潇洒。”

我微笑着奉承,试图套近乎:“妾就是个俗人,喜欢银子,所以不得不提醒先生几句,像您这般挥霍无度,万一哪日败了家,岂不得流落街头?还有,教坊司这种地方可是深不见底的销金窟,先生看姑娘身子可能仅仅是小头花销,真正的大头在酒菜、包间这些费用上,他们知道你不计较银钱,兴许会把你的账抬高十倍、甚至百倍。打个比方,你就像一只肥羊,会被反反复复吃好几遍。”

“吃就吃吧。”

朱九龄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再说了,我一没家人、二没老婆、三没儿子,家业留给谁?莫不如趁活着的时候痛痛快快地挥霍光了,然后,我就能死了。”

“啊?”

我怔住,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忽然,我发现他的衣裳堆里有双银红色绣鞋,鞋面绣了牡丹,花蕊部分缀缝了珍珠,可不就是我昨晚丢了的那只。

我背转过他,装作若无其事,拾起鞋,刚打算往怀里揣,谁知就在此时,朱九龄砸过来个酒杯,正好打在我的腰上。

“放下。”

朱九龄冷笑了声:“没想到竟是个贼,滚吧,我也不稀罕看你那肮脏的身子了。”

“呵。”

我耳脸俱发烧,紧紧攥住绣鞋,转身,直面那傲慢恶毒的男人,笑着问:“这鞋是先生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朱九龄面露鄙夷之色,忽然,他猛地坐起来,将酒壶重重地按在桌上,琥珀色的酒登时溅出来些许,这男人身子前倾,一脸的狐疑,盯着我不放。

“你……看着眼熟。”

朱九龄眉头皱着痛苦,似乎在拼命回想什么,他用力拍打自己的额头,双腿并住,仿佛在保护什么地方,恍然:“你是昨晚打我的女人!”

“啊?”

我再次怔住,睁着眼说瞎话,笑道:“先生兴许喝多了酒,记忆混乱了吧,妾身在此之前,可是从未见过先生呢。”

“少装。”

朱九龄手撑着小桌站起,起猛了,身子晃了两下,怒道:“我全记起了,昨晚宋妈妈说有两个开酒楼的商人,想要见我,请我去他们什么火店用饭…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会白白请我?果然,后面你这长舌妇没完没了地说话,我推了你一把,跟你一起的那个丑陋男人就打了我,好呀,你居然还敢来。”

我双臂环抱住,笑了笑:“先生确定…您只是推了妾一把,而不是给妾泼了一脸酒?”

这次,换做朱九龄愣住。

他那张俊脸蹿红了,低头,眼珠左右乱转,似乎在盘算着主意,忽然抬起头,冲我发火:“就泼你怎么了?滚吧,我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你们这种浑身铜臭的商人。”

我笑了笑,上前两步,屈膝给朱九龄见了一礼,故意用娇怯的南方腔:“原是妾身失礼在先,今儿来教坊司,是特意给先生道歉的。”

“用不着。”

朱九龄大手一挥,指着门的方向,像赶狗似的赶我,惜字如金:“滚!”

我呆住…怒极,便是当今皇帝,也不曾对我说个滚字,他朱九龄狂什么狂,我真的想狠狠骂他一顿,可转而一想,他本就是个不正常的人,我和疯子计较什么呢。

想到此,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拧身就走。

“等等。”

朱九龄忽然出声。

我停下脚步,扭转过头:“先生还有指教?”

“既然来了,同我聊几句吧。”

朱九龄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两声,弯腰,用袖子将蔑席上的空酒瓶全都拂走,随后,伸手勾了件自己的长衫,平铺在脏了的席子上,拍了拍,示意我过来坐。

我真是被这人弄得一头雾水,他让我坐过去,想干嘛?

聊天?他不是很厌恶商人么。

为保安全,我并未过去坐,让阿良给我搬了张椅子,放在朱九龄对面。

我四平八稳地坐下,笑着问:“先生想聊什么?”

朱九龄上下盯着我,走过来,站定在我跟前,抬手,想要摘掉我的面纱。

我头往后撇了几分,闪躲过去,笑道:“妾陋颜,恕不能以真容面对先生。”

“哦。”

朱九龄连连点头,搓着手,没强求,但一直在看我。

我心里一咯噔,这酒疯子,怕是贼心不死,还想看我的身子吧。

“先生?”

我冲朱九龄打了个响指,笑道:“您不会……在观察妾吧。”

他没说话,盯着我的眼睛瞧。

我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亦打量他。

这个男人的皮肤特别细腻,鼻梁高挺,剑眉入鬓,大抵因连日的放浪,下巴生起些胡茬,还怪好看的,双眼稍微有些泛红,睫毛又密又长,眸子是很好看的茶色,眼底并没有三四十男人的沧桑和世故,很干净,像孩子一样。

我垂眸,躲开他的目光。

“你的眼睛很媚。”

朱九龄忽然开口,淡漠道:“充满了**……”

“饮食男女,谁没**。”

我撇撇嘴,翘起二郎腿。

“可还有点哀伤,是一双有很多故事的眼睛。”

朱九龄多说了句。

“是么。”

我窝在椅子里,鼻头发酸。

我的这双眼,的确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高家、丽华…风雪弥漫的十四年婚姻,同李昭的爱恨纠葛,与睦儿的母子分别……

“脖子和锁骨很美。”

朱九龄目光下移,锁在我的胸脯上。

我立马不自在起来,佯装扶坠落的发簪,用大袖挡住胸口。

“能脱掉么?”

朱九龄问,眼里没有半分猥亵,他手在半空比划了下,试图给我解释:“就像庖丁解牛那样,我得看透女人的皮相骨相,就,哎,你能脱下衣裳让我看看么?”

“不能。”

我笑着拒绝。

“哦。”

朱九龄显然有些失望,半蹲下,再次问:“那可以看一下你的手么?”

“这个可以。”

我伸出双手,让他看。

“手虽纤长秀美,但远没有身上肌肤那样细腻,有些糙。”

朱九龄唇角上扬:“还是那句话,这是一双有故事的手。”

我歪头浅笑:“先生的手写字作画,妾的手得劳作,自然爬满了岁月的粗糙和故事。”

我淡淡地扫了眼朱九龄,问:“先生一直一个人么?难道没想过收个徒弟,继承衣钵?”

其实,我耐着性子跟这疯子磨,是想着交下他这个朋友,看能不能求他收我家鲲儿为徒,我心里一直愧对这孩子,总想找机会补偿。

“没想过。”

朱九龄单膝下跪,头杵在我手下,试图透过大袖,看我的胳膊。

我收起手,平放在腿上,坐直了身子,笑着问:“昨儿听宋妈妈说,先生因做不出画,这才花重金看女人的?”

“便是能画的时候,我也喜欢看女人。”

朱九龄一本正经地答。

我暗骂,果然是个老色鬼。

当然,我并未将嘲讽说出来,接着同他套近乎,笑道:“先生的特立独行倒让妾想起一个人,荣国公的小儿子谢子风,他言行很像先生呢。”

“是么。”

朱九龄眼里闪过抹厌恶,傲慢道:“我曾教过谢子风两三年,也算是师徒吧,真是个不错的苗子,只可惜中了女人的毒,马上要和个蠢丫头成亲了,所以我和他决裂了,不许他再登我的门,也不许他再提起我。”

“您好像很讨厌女人。”

我白了这男人一眼。

“我不讨厌女人。”

朱九龄鄙夷一笑:“我只是讨厌用婚姻栓住男人的女人。”

“先生真乃名士之风,恣意潇洒。”

我笑着恭维,心里却暗骂。

怪不得打了一辈子光棍,简直脑子有病。

“多谢。”

朱九龄莞尔,目光下移,同时身子往后撤,以便能更看清我的腿。

我困得打了个哈切,不禁冷笑:隔着裙子,你能看出个鬼,今儿这一百两挣得容易,待会儿回去,能多购些胭脂和润肤膏子的原料。

正在我盘算丽人行生意的当口,忽然看见这男人盯着我跷起的脚,他什么都不说,一把将我左脚的鞋脱掉。

“过了啊。”

我有些恼了:“谁许你脱我的鞋了?”

朱九龄痞笑:“昨夜脱了一次,你没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竟无法反驳。

忽然,一股报复李昭的念头升起,我并未动弹,手肘懒懒地撑在椅子栏上,动了下左脚,挑眉一笑:“行,那你看吧,左右我是个寡妇,不怕什么是非。”

朱九龄盘腿而坐,观察我的左脚,他果真如方才所说,只看,不碰。

就在此时,这男人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急切地问:“我、我好像忽然可以画了,我能在你脚上作画么?”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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