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缓缓闭上眼睛, 嘴唇动了好几次, 还是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寂静的可怕, 似乎深秋冰凉的寒气也渗透了进来，温岚目光凝视着她, 语气越发平静：“让我猜猜, 陆止寒手里的药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
温阳睁开眼睛, 面容阴郁消瘦，有气无力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岚走近温阳, 俯视着她忽然说了一句题外话：“你当年为什么要撒谎？”
温阳抬起头看着温岚，面色苍白到了泛青，嘴唇轻颤, 眼眸里尽是痛苦和愧疚：“对不起。”
温岚沉默注视着她, 内心忽的有点了然，她后退了一步，眼眸冰冷：“明日，你就走吧，尚城也不要再来了。”
温阳捏紧手心, 忍不住哑着声音开口, 眼眶泛红道：“温岚，你到底有没有心, 后来我做的那么多事你就看不见吗？”
温岚眼皮轻抬，轻描淡写：“没有。”
她望着温阳，嗓音毫无波动：“毕竟我是一个怪物。”
温阳浑身一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随着这句话，她仿佛又回到了幼时。
…………
“姐姐，过来玩呀。”温阳蹲在地上，小手挥个不停，她高兴的看着地上被她堆积起来的城堡，小心翼翼的又用沙子围了一层城墙，等看见姐姐过来，连忙拉住她的手，炫耀道：“好不好看？”
温岚掏出小手帕将她的手擦干净，看了一眼地上的城堡，摸了摸她的头发：“好看，阳阳真棒。”
温阳想起动画片里的场景，撒娇道：“城堡里还需要一个王子，姐姐，你能不能找一个小王子过来，我们一起过家家玩。”
温岚好笑的看着她，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刚搬过来这边没多久，还需要过几天才能有小朋友一起和我们玩，而且，天快黑了，要回家了，不然爸爸会担心的。”
“走吧，我带你回家。”说完，就想拉着妹妹的手回去。
“不要，姐姐。”温阳撅了撅嘴巴，有点不高兴：“再玩一会吧，今天是我生日，爸爸妈妈都不陪我，你就再陪我玩一会吧，好不好嘛？”
温岚由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不能玩太久。”
温岚高兴的点了点头，她往后看着不远处的水坑，兴高采烈的就蹦了上去，前不久刚下过雨的坑内还残留着许多泥渍也沾染到了原本干净的衣服上，温岚不过一错眼，自己的妹妹就变成了一个泥人，可是，看见温阳玩的那么高兴，又有点开心，她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看着温阳玩。
她的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所以温阳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但是自从那个穿白衣服的阿姨来过之后，爸爸经常让她吃一些不喜欢的药，每次吃完，她都要不舒服好久，想起这个，温岚忍不住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温岚望着黑下来的天色，将一直疯玩的温阳牵着，准备回家。
“姐姐，我想吃蛋糕。”
“你说，爸爸会不会买生日蛋糕回来？”
“会的。”温岚肯定点点头。
“哎呀，怎么办？爸爸今天告诉我要乖乖的，不能把新衣服弄脏了，他说今晚会请小朋友来家里玩的。”温阳突然大叫道，小手紧紧的抓住温岚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怎么办？姐姐，我忘记了。”
温岚皱了皱眉：“爸爸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是早上我看你去倒水吃药，听到爸爸在隔壁喊我，我跑过去的时候在隔壁间告诉我的。”温阳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看着脏掉的新衣服，难过极了，她才不想穿的脏脏的去见新朋友，说不定，连蛋糕也没有了……
“姐姐，怎么办？”温岚哭的越发大声：“呜呜，新衣服弄脏了，爸爸肯定会生气的，呜呜……”
温岚看着哭的伤心的妹妹，眉头皱的更深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和她一样的童装，今天因为温阳生日 ，所以她和她穿的一样。
“别哭了。”温岚擦掉温阳脸上的泪水，将人拉到小亭子里，无奈说道：“我和你换着穿。”
“嗝，呜……”温阳打了个哭嗝：“真的吗？姐姐。”
“嗯。”温岚也不多话，两人顺利的换上之后，她低头将温阳身上有点显大的袖角和裤脚卷上，然后才牵着人回家。
不出意外的，家里热热闹闹，温岚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庭院里的生日宴会以及众多的小朋友，有点恍惚，说起来，爸爸他从来就没有给她过过生日呢，每次都是给妹妹办的。
“姐姐，姐姐，我看见蛋糕了！”温阳欣喜的看着不远处的大蛋糕，高兴的直跳：“我就知道爸爸没有骗我！他买了蛋糕回来！”
温岚松开手，看着温阳一溜烟的跑进了庭院里，然后被一个男人抱满怀，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脏脏的衣物，从偏门走进去，准备换一套衣服。
“站住！”吴书书抱着温阳，生气的看着大女儿身水渍泥渍的衣服，柳眉倒竖，难掩生气：“温岚，你的衣服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不是刚穿的新衣服吗？”
旁边的小朋友也好奇的看了过来，温岚看着一脸怒容的爸爸，没有说话。
吴书书走上前，将人拉到偏僻处，不让这个大女儿丢脸，等看见温岚平静的面容，忍不住火冒三丈：“温岚，你看看你，你妹妹都知道爱干净，你就不能让我少操一点心吗？啊？”
温阳缩在爸爸怀里，瑟缩又心虚，又有一点害怕姐姐说话，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
吴书书揉了揉额角，觉得十分头疼，当姐姐的居然还没有妹妹懂事，夜里还经常说一些胡话，又不爱说话，神经兮兮的：“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吃药？”
“吃了。”温岚抿了抿唇，低头答道。
“真的吃了？”吴书书不免有些怀疑，他和妻主工作忙，也没时间照看她，自然也没法知道温岚到底吃了没有，他的大女儿一向沉默寡言又犟的很，仿佛天生反骨一般，他对温岚实在提不起好感。
温岚握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才答道：“吃了！”
吴书书眼睛一眯，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说话语气，嗯？有这么对爸爸说话的吗？”
陡然加大的音量让怀里一直安静的温阳吓了一跳，吴书书低下头看见小女儿，连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怕不怕啊，阳阳，姐姐不听话，我在教训她呢。”末了，又想起来小女儿经常跟在大女儿后面，不由问道：“来，阳阳，告诉爸爸，姐姐今天有没有吃药啊？”
温阳浑身一抖，咬着嘴唇不敢看爸爸。
“乖孩子，不要怕。”吴书书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女儿，耐心哄道：“说了，就有大蛋糕吃了，还有那么多的小朋友和你玩，爸爸还帮你买了最喜欢的遥控飞机和坦克。”
“好孩子，告诉爸爸，今天姐姐有没有吃药啊。”
温阳抬起头，她看着不远处热闹无比的宴会以及三三两两玩在一起的小朋友，花花绿绿的礼物堆满了一角，糖果蛋糕的香气瞬间飘满了整个庭院……
“好孩子，说啊。”吴书书奇怪的再次问道。
温岚皱眉看着爸爸逼迫温阳：“我吃了！”
“她没吃。”
温岚猛的抬头看着温阳，眼眸里闪过不可置信，温阳被姐姐的目光看的一哆嗦，连忙转过头抱紧了爸爸。
吴书书看见大女儿不仅学会撒谎了，还恐吓小女儿，脸都气红了，他抱着温阳，觉得这个孩子再不管教就彻底废了：“温岚，你看什么！有你这样欺负妹妹的吗？撒谎也就算了，还教唆…”
“我没撒谎。”温岚移开目光，反驳道。
吴书书看着一身脏污的温岚，冷笑了一声：“你是精神病，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撒谎。”
温岚眼睫一颤，背脊挺直的看着他，倔强的不肯低头：“我没病。”
“我看你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吴书书挥了挥手，对这个大女儿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王医生说的没错，你应该要关一段时间才行，不然，温阳迟早被你带坏了。”
“……什么？”温岚后退了一步，有点茫然，什么叫关起来。
吴书书招了招手让不远处的周姨过来，等人到了面前，指着温岚道：“大小姐犯病了，你把她关到阁楼里，今天不用让她出来，然后把药也送给她。”
温岚死死咬住下唇，看着高大的女人钳住了她的手，往前走。
吴书书看着自己小女儿到现在也没吱声，摸了摸她的头发，告诫道：“你姐是精神病人，少和她一起玩，知道吗？”
温阳抬起头，有点不理解：“什么是精神病人？”
吴书书词穷了一瞬，也不想多解释，敷衍道：“就是一个怪物，反正，你不要靠近她就是了。”
“奥。”温阳趴在爸爸肩膀上，看着姐姐的背影，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她刚刚似乎看见姐姐身形停止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被女人牵走了。
………
“我听到了。”温岚看着回过神的温阳，垂下眼眸凝视着她：“你们在说我是怪物。”
温阳身体忍不住战栗起来，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寒冬里，血液里都是冰棱，寒气四溢，让她不得不抓紧温岚的衣袖，巨大的愧疚感再次卷土重来淹没了她：“…对不……”
温岚慢条斯理的将自己袖口从温阳手中抽出来，在温阳耳边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我，陆止寒手里的药是谁给的？”
“是，是我。”温阳闭着眼睛，身体滑落在地，双手捂着脸颊，竟是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带着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我想…回到从前，姐姐，我想回到从前……你原来最疼我了，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温岚面无表情的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温阳，转身走了出去。
哭声掩埋在身后，温岚脚步不变的回到自己屋内，这才松开呼吸喘气，她背靠着门，仰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直到空气中的沉香甜味一点一点浸满了她的胸腔，温岚才感觉重新活到这个世界上。
她走到床边，看着在床上睡得一脸香甜的陆止行，慢慢蹲下了身，也不打扰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心里的黑暗奇异般的如潮水退去，留下了干涸贫乏的波动。
温岚悄无声息的上床，没过一会，男人就放弃了一直紧攥的被角，蹭到了她身前，然后搂住了她，他似乎被冰了一瞬，迷迷糊糊的问了出来：“妻主？”
“嗯。”温岚哑声回答，声音也压的低低的，将被角搭在他身上。
听到声音，男人连忙又朝温岚的方向移动了一点，直到密不可分，才松开了无意识皱着的眉头，嘴唇嘟囔了几下，才再次安心睡去。
温岚等到男人睡着之后，才俯身吻了吻陆止行的眉心：“晚安。”
不知是不是温岚的错觉，男人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点，满足又温顺的躲在自己怀里，白皙脸颊睡的晕红红，黑色的凌乱碎发垂落在耳侧，唇珠微翘，难得的露出一股稚气来，温岚看着看着居然诡异的被萌到了，她悄悄拿手机拍了一张睡颜，设置成手机壁纸，才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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