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陆玖还是告诉赵峻：“数字九的大写。”
赵峻在心里写了一遍，想起一句诗：“报之以琼玖。”
陆玖瞪他：“就你语文好！”
赵峻无奈：“是你不愿意说。而且我刚参加完高考，正是知识丰富的时候。”
“真巧，我也今年高考。”想到他们一个省，必然是同一份考卷，陆玖愤愤道，“今年数学题好难！”
“……嗯。”的确比前几年难，但他应该是满分，“作文也是。”
“……嗯。”作文难吗？难道他说的英语作文？也对，偏远地区的英语教学质量肯定不如城里。
赵峻看着她：“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省大。”陆玖转身出了病房。
赵峻傻眼，再见都不说一声的吗？还有，他当初报的哪里？燕大还是华大？
发呆间，陆玖回来了。
他呆呆地望着她。
她走到他面前，手伸进背包，把ATM机回执单拿了出来，然后按在床头柜上往上面写字。
原来她刚刚是出去找人借笔了。
“我的电话。”陆玖把回执单给他，“补卡估计需要时间，过几天再打好点。”
“好。”赵峻把纸握紧。
“那我走啦~”陆玖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再见。”赵峻低低地说。
*
陆玖到客运站，看到有好多班车可以到锦城。她买了最近的一班——是有座位的最近一班，得两个钟头后出发。
小地方来来往往都可能碰到熟人，她很担心候车的时候横生枝节，找了个角落坐着，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见旁边有人吃方便面，自己也去买了一桶。
吃完面，没多久就上车了。
她特意坐了最后一排。汽车启动之后，她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过了十来分钟，车出了收费站，眼前的景色顿时大有不同。
是高速公路。
看到这样的路，她才敢相信自己逃跑成功了。
*
陆玖在车上想了很多，想回到锦城后都要做些什么。
她的手机和证件会不会被陆文斌扔了？不管扔不扔，陆家都得回去一趟，就怕回去了又被陆文斌控制。
该怎么对付他呢？
最后，她决定先报警。
她被带到鹅肠村，性质绝对是绑架，这种事不找警察叔叔找谁？
她上小学是因为村支书出面，刚回陆家因为报警扳回一城，内心深处对政府机构极其信任。
汽车到了东站，她下车后跟着指示牌走。
这是锦城最大的车站，汽车、火车、地铁汇于一体，走了好久才出站，外面天已经黑了。
陆玖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说：“去公安局。”
司机扭头看她。
“我住那边。”陆玖淡定地说。
“那你去哪个公安局？”
陆玖想了想，说了陆家住的那个片区。还好不远，司机没说什么。
下车的时候，她给现金，司机不太熟练地找零：“你等一下啊，好久不用现金了……”
陆玖安静地等着。这钱是赵峻支援的，可不能说不用找了。
拿到零钱后，她直接进了旁边的派出所，奔向离自己最近的警察：“你好，我报警！”
“怎么了？”警察立即问。
“有人绑架我，我刚逃出来！”
警察愣了下，打量她一眼，总觉得这话不可信。绑架啊，你还逃出来了，你看起来完全不像刚逃出来的样子啊！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警察该做的还是要做，按流程开始受理报案。
陆玖刚说几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简直像电视剧，豪门争产，叔叔占了她父母的遗产不还！
越到后面，大家越震惊，总觉得电视剧都不敢这样拍，记口供的人都变得认真了几分，还有人来给陆玖的纸杯续水，有个姐姐担心她饿，给了她饼干，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她讲。
好不容易，陆玖讲完，没有隐瞒，记得的都说了。
警察说：“我们要给疑犯画像，还要辛苦你一下。”
陆玖点头，帮着拼了半天余有金和朱秀芳的画像，一拼出来，就有个警察拿着朱秀芳的画像说：“有点眼熟，查一下是不是通缉犯，先查拐卖人口的！”
陆玖：？
很快，所长来了，拿着画像一看，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上：“就是他们！快，上报！去抓人！”
陆玖身边的女警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别怕啊，你没事了。”
陆玖呆呆地：余有金和朱秀芳是人贩子？
她想起朱秀芳说要把她卖个好价钱，她当时还以为是指高价彩礼，敢情是字面意思！
*
为避免打草惊蛇，警察暂时没送陆玖回家，让她去一个女警的宿舍休息。
鹅肠村那边，余有金和朱秀芳是吃早饭前发现陆玖跑了的。
当时天还在下雨，余有金冒雨出去找，朱秀芳在家看孩子。
两人不敢声张，虽然可以解释陆玖为什么要跑——她在城里享受惯了，接受不了自己是农村人。但要是被周围人知道了，万一有人叫警察帮着找就麻烦了。
雨下了一夜，路况十分糟糕，余有金估摸着陆玖跑不远，半路上就回来了。
朱秀芳和他吵了一架。
她不敢联系陆文斌，怕陆文斌知道了把钱要回去。但要是陆玖自己回去了，陆文斌肯定怪他们，钱也保不住。所以吃完午饭，余有金继续出去找。
这个时候，赵长田才起床。
自从赵峻高考完回家，他晚上就越喝越多，反正第二天赵峻会叫他起床吃午饭，他不在乎喝多醉。
今天没人叫他，他起得稍微晚了点，起来后还迷糊，在家里走了一圈，发现赵峻不在，摩托车也不在，以为他出门了。
他去洗脸，发现洗脸帕全没了，以为是被大风刮走了，愤愤地骂了几句，最后全怪到赵峻身上。
赵峻不在，他只能自己烧火煮饭，偷懒煮了块腊肉，别的都没有，煮好后几刀切碎，又装了盘炒花生，坐在桌上一边看短视频一边喝酒。
喝了几口，有电话进来，接起来是赵峻在说话。
赵峻说他腿断了，在县医院。
赵长田虽然对他不好，但还指望他给自己送终，挂了电话急匆匆出门，在小马路上搭了村民的顺风摩托，到了大马路就下摩托等去县里的客车，上了客车一开钱包，才发现自己钱没了！
还好车上有认识的人，帮他垫了车费。
到了医院，才知道赵峻是昨晚背柴出的事。
赵长田觉得他在埋怨自己，直接开骂，骂得从门外路过的病人家属不停打量，最后是护士过来吼他，他才停下来，想起来问：“你腿都断了，摩托车谁开走的？还有我的钱，谁拿了？！”
赵峻说，他让路过的人送自己来医院，人家只有两条腿，也不可能帮忙垫医药费，所以他让人去家里开摩托拿钱。
至于是谁，他不打算说，赵长田也顾不上问，骂他不长心、乱相信别人，接着关心自己的钱，又紧张他是怎么知道银行卡密码的，说他反了天了，肯定早想着偷自己的钱，想丢下自己跑，说他不孝，这样是犯法。
再一次骂到护士来说他，他才停下来，去翻赵峻的包，看还剩多少钱。
赵峻怕他不肯给自己治，该给医院的钱全给了，能预付的都预付了，现在就没剩下多少，气得赵长田又骂起来，都不关心他伤势怎么样。
不过赵峻这伤势，不可能马上出院，赵长田还得留下来照顾他。
两人晚上没回去，鹅肠村的人发现，还奇怪地讨论了几句。
余有金和朱秀芳知道后，开始怀疑陆玖的失踪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不过两人不用烦恼太久。
凌晨，县里的警察悄悄到了鹅肠村，趁夜黑风高、道路泥泞，嫌犯不太可能察觉、察觉了也跑不快，轻轻松松将两人抓了。抓到人闹出动静后，村里的狗才叫，其他村民才亮灯起床查看。
*
陆玖这一晚睡得很好。睡之前，警察姐姐给她买了份宵夜，她吃饱喝足，房间周围还有大批警察，再没有比这更有安全感的了。
她一夜无梦，闭上眼再睁眼就是天亮。
她刚洗漱完，警察姐姐提着早饭从外面进来，说：“余有金和朱秀芳抓住了，等你吃完饭，我带你过去认人。”
陆玖飞快地吃完，本来以为是要当面认人，到了办公室才知道人被关在县公安局，她这边看到的是视频和照片。
警察抓住余有金和朱秀芳连夜审问，根据他们交代的，又从鹅肠村和附近一个村抓了几个。
陆玖看着这些人的视频，余有金和朱秀芳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剩下有些没见过，有一个好像是赵长田。
赵长田虽然什么事都推给赵峻，但他不会一直窝在屋里，偶尔会到田间地头走走、看看自己的庄稼，陆玖见过两回。
“好像叫赵长田。”陆玖惊讶，“他也拐卖人口？”
“他不卖，买了一个。”
“啊！”陆玖恍悟。
按书里的情节，赵峻的生父英年早逝，爷爷对他很重视，打算培养成继承人，引起了叔叔的不满，他叔叔就故意把他搞丢了——着重刻画豪门恩怨，没提过人口拐卖，以至于陆玖一直以为赵峻是被赵长田收养的。
她对警察说：“他对那个孩子好差，天天打骂。”
“我们会解救他的！”
陆玖看着视频里另一个人，皱起眉：“没见过，又好像见过……不过肯定没在鹅肠村见过。”
“你仔细想想！”警察说，“这个人是余有金的妹妹余有银，也是余有金团伙的一员，前几年余有金和朱秀芳察觉自己可能暴露，回老家躲了起来，但余有银还在外面作案！”
这一说，陆玖就想起来了：“她拐过我堂妹，未遂。”
陆玖初中开始住校，放假的时候不爱回陆家。今年劳动节她也没回，放假那天去闺蜜谢欣然家吃饭，吃完饭两人出门看电影。
电影院好几个入口，其中一个人流量较少，不过两人走那边却顺路。
入口在马路边，陆玖和谢欣然快到时，远远看到陆明曦和一个妇女在说话。一开始好像是陆明曦给人指路，后来陆明曦要走，妇女不让，一直拦着她。
谢欣然皱眉：“她又在干嘛？”
陆明曦一直和陆玖不对付，谢欣然以为陆明曦又在想办法给陆玖使绊子。
不过陆明曦事先并不知道陆玖会来看电影，所以陆玖就觉得不对劲，往周围一看，见附近有两个男人一直注意着陆明曦和那个妇人。
她大喊一声：“陆明曦！”
陆明曦正被那妇女缠得焦头烂额。她也发觉不对劲了，心里毛毛的，正着慌，忽然听到陆玖的声音，顿时就忘记了害怕，整个人像急于战斗的公鸡：“陆玖！你干嘛？！”
妇人一听，知道是熟人，看了陆玖和谢欣然一眼，看出陆玖机灵，悄悄溜走了。
陆玖皱眉，想记住对方的样子和逃走的方向，结果陆明曦过来找她麻烦。
她无奈地说：“你刚刚可能碰到人贩子了。”
陆明曦一呆，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些被拐案例，还真有些像。刚刚她其实已经有所察觉，要是那个女人一直不放她走，她肯定要叫人。但那个女人肯定会说她们是一家人、她在闹脾气，路过的人就不会帮她，好多人都是这样被拐走的。
她虽然庆幸，但不想承认是陆玖帮了自己，而且觉得被陆玖碰到这种事很丢脸，就大声喊：“要你管！”
陆玖冷冷地看她一眼：“要不要报警随便你。”然后拉着谢欣然朝电影院走。
*
认完人，警察送陆玖回家，顺便去带陆文斌夫妇回警局问话。
陆玖坐在警车里，暗暗咬牙。
陆明曦差点被余有银拐走，不久后自己就成了余有金被抱错的孩子，她觉得没那么巧，两件事必然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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