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头当然在听,可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直接聋了。
他抬眼望向电话亭外头,这会儿外面的雪倒是停了,可道路两旁却仍有不少积雪,还有沿途房屋顶上、树冠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白雪皑皑。握着电话听筒的毛头,只觉得自个儿的心里瓦凉瓦凉的,偏偏电话那头的亲妈完全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毛头!!”
一声怒吼,毛头差点儿怀疑电话那头的人从亲妈变成了亲奶,好在惊吓之余,他也总算是回过神来,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嗯,我在听呢。”
“那你倒是说话啊!给妈拿个主意,这事儿到底要咋办才妥当?你弟那人咋样,你还不清楚吗?他啥都不会啊!”
对啊,臭蛋啥都不会啊,所以国家电视台到底是哪根筋抽到了,才会非要上赶着让臭蛋上春晚?还随便说两句就成,春晚是那么随便就能上去的?
春晚:…因人而异吧。
“妈,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慢慢说。”毛头拿手捏了捏眉心,臭蛋啊,你不想去,倒是让我去啊!!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毛头,妈也不懂这个事儿,臭蛋就更别提了,上头那电视台领导见天的往咱们家跑,叫我给臭蛋左思想工作,还说到时候可以安排车子送臭蛋去,对了,我想去也可以的,反正就是有事儿好商量,啥都不会也不要紧,就是说叫臭蛋露个脸,还有啥…”
张秀禾努力的回想着电视台领导跟她说过的话,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的挤出一句话来:“就是那个,让老百姓知道咱们国家今年的新成就,还有杰出代表…对,就是杰出代表,你说臭蛋咋就成了杰出代表呢?”
毛头很想告诉他妈,春晚跟国家其实不挂钩的,更不是强制性的,那就是个电视台,哪怕名头上头有“国家”两个字,那也不能把人强行绑走。所以说,要是真不想去,完全可以不去的!
就是他很想去…
“去吧去吧,到时候妈你也过去,臭蛋看到你,他一定不会闹的。”毛头心里苦啊,但是他憋住了没说。
“你还没跟妈说,春晚到底是不是直播啊?要直播咱
们就不去了,出了个啥岔子,多丢人呢?”张秀禾并没有被说服,她还是很犹豫。
毛头好气啊,他心里苦得就跟吃了二十吨黄连似的,还不放过他?
“怕丢人就干脆别去了,跟人家电视台领导推荐我啊,我不怕丢人,我啥都会,不会的我也可以学啊,这不是还有段日子吗?”
“妈跟你说正事呢,别闹!你们那个春晚是直播不?”
“谁闹了?谁跟你闹了?啊!…我看是你跟我闹吧?春晚还能是录播的?回头要倒计时的,你录一个给我看看啊!直播!那就是直播的!面向全国人民,几亿人都在看呢!”
“哦,那咱们就不去了。”张秀禾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然后果断的挂掉电话。
毛头:???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想干什么?
本来他是打算出了京大后,跟家里打完电话就直接回学校的,他那个法国华裔留学生的角色过两天就要试镜了
,但是电影学院的期末考试也即将到来,哪怕学校那边好说话,要办的事儿也不算少。结果…
悲伤而又懵圈的毛头推开电话亭的门,哈着气往家里赶。就连他自个儿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悲伤多还是懵圈多,只觉得自己真心好命苦啊!
没错,春晚的确不是强制性的,可好歹也是国家电视台,人家也是要排面的,先前几次三番上门邀请,那是给你面子,婉拒几次就可以了,多了那叫啥?那是打脸!就算臭蛋并不打算涉足娱乐圈,好端端的你打人脸干啥?去啊!为啥不去啊?!
等毛头顶着寒风赶到他哥买的那院子时,早已是华灯初上,而且半空中又开始飘起雪花来,瞧着这情况,估计晚上又是一场鹅毛大雪。
当然,对于毛头来说,数九寒天也比不上他内心的悲凉,他也想上春晚啊,结果还得跑来给家里的傻子们上课、做心理辅导,劝他们上春晚。
如果这就是命,那他的命也太苦了。
好在,毛头还是挺能言善辩的,在他的说服下,张秀禾勉强接受了上春晚这事儿,而只要张秀禾愿意去,臭蛋
本人是无所谓的,对他而言,“跟妈过年”这四个字有着非比寻常的诱惑力,其他就歇着吧。
等沟通完毕,毛头还盯着他妈打电话给国家电视台,确定了臭蛋会上春晚这事儿,当然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母子俩一起去,不然臭蛋一准使性子不去。电视台相当好说话,直言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包括服装等等,都不需要,电视台全包,还是一口气包两人的,回头衣服鞋子啥的,还不用还,到时候还会给新年大礼包,算是春晚给他们拜年了,对了,还有车接车送。
毛头全程面无表情。
虽说这年头的电话机并没有免提功能,不过他凑得近,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顺便还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
明明他记得国家电视台的人都很傲气的,当然不是那种用鼻孔看人的骄傲,而是天然自带气场,说出来的话多半都是决策性的,而非带着商量口吻的,更别提现在这种语带讨好的调儿。
及至一切都妥当了,张秀禾大手一挥:“行了,你可以回学校了!”
过河拆桥也没那么快吧?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看是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毛头是没打算留下,他明天还有课呢,可他自个儿不想留,和被亲妈轰出去,那是两码事儿啊!
“谁会捡像你这么糟心的孩子?要不是自个儿生的没法子,我一准丢了你。”张秀禾手脚利索的从一旁的五斗橱里摸出了个玻璃大罐子,里头全是各种糖果,还是包装挺漂亮的那种。她拧开盖子,随手抓了一把塞给毛头,“行了,走吧。”
真·亲妈。
毛头气呼呼的扯开包装纸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把剩下的往兜里一揣,头也不回跑了。
他还忙着呢!
忙呢!!
是挺忙活的,等毛头顶着半大不小的风雪跑回了学校后,食堂都已经关门了。不过,他人缘好,徐向东帮他打了饭,还特地帮他塞被窝里取暖,等他吃到半温不热已经糊了的面块时,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我弟要上春晚了。”本着糟心事儿应该跟人分享的原则,毛头边吃边哼哼。
不等徐向东开口发表意见,宿舍里的其他牲口就已经嗷嗷的叫了起来。
“社会弟那么牛气?其实吧,我挺期待社会妹上春晚的,对了,她会一起去不?”
“对对,社会妹长得那么好看,没来咱们学校念书真是太可惜了。既然你弟可以上春晚,她呢?叫她一起去呗,别的我不敢说,起码这俩人搁在一块儿,瞧着就特别养眼。”
“要我说,上不上春晚无所谓,这眼瞅着就快要过年了,咱们要不要搞个小聚会?就咱们宿舍,加上社会妹咋样?屎蛋就算了,他是京市本地人,还是回家陪爸妈过年吧。”
“你啥意思啊?宿舍聚会凭啥把我撂下?我也要去!都陪爸妈过了二十个大年了,少一次咋了?赶紧的,最要紧的就是一定要叫上社会妹,咱们一起看社会弟上春晚!”
“…”
毛头呼啦啦的吃着面块,权当自己已经聋了,没听到这些牲口说的话。
当着他的面夸他弟,还想泡他妹,没打死已经算是仁义的了。等一份面下肚,他打了个饱嗝才抬头瞥了这群牲口一眼:“两天后的试镜,谁跟我一起去?”
牲口们齐齐静默。
并不是所有的剧组都公开试镜的,一般情况下,像他们这种学生狗,很少有机会参与大制作,这跟演技和颜值无关,多半情况下,是连试镜的门头都摸不到。
虽说毛头入行以来,一直走得磕磕绊绊的,可平心而论,他算是同年级里混得最好的了。别看他现在一部上映的片子都没有,那是因为这年头电影、电视剧的拍摄、审核周期本来就长。正所谓厚积薄发,等到了一定的时候,毛头演过的片子会齐刷刷的上映,到了那时候,他才算冒了头。
再一个,毛头因为形象的缘故,很多角色都不适合,然而他在各个片子的导演跟前却是刷足了好感度。假如没有适合他的角色,那当然是没法子了,一旦有,人家都是点名要的,还会主动帮忙推荐。
天道酬勤,有时候不是老天爷不够厚待你,而是你还不够勤奋。
宿舍里在安静了片刻后,章世耽弱弱的开了口:“你带我们去试镜…不怕角色被抢吗?”
“被抢就说明我不适合或者不够好,你们行你们上呗。”毛头很是嫌弃的看了过去,“不是我太自信,想要在我手里抢角色,你还得再练一百年,屎蛋儿同志!”
“能换个叫法不?”章世耽捂着心口抗议道。
“东施蛋儿?”毛头觉得,假如以后要拍成语故事,章世耽就挺适合演东施效颦里的东施,瞧瞧这颦眉捂心的动作神态,差点儿没把他恶心吐了。
章世耽默默的挪开了自己的爪子,顺便闭上了嘴。
等两天后,试镜这一天,毛头是一拖五去的剧组。
他本人试镜法国华裔留学生,至于其他五个,那就随意了,配角龙套都可以,在简单的试镜之后,留下了两人,也就是徐向东和章世耽,不过角色尚未定下,横竖他俩的外在形象都不错,演技也过关,回头看哪个角色有空缺就上。
至于毛头,自然是完美的接下了原定的角色。
导演对他大为嘉奖。
这是个明年主打的片子,写的是中国在改革开放后,
不单经济发展迅速,连带文化方面也恢复了以往的高水准,吸引了不少国外交换生。有美国的、英国的、法国的等等,而故事就是从一个国际宿舍开始的,用情景喜剧的形式,以小见大的描写了这几年国内的发展,而国际上对中国的评价和改观。
里头当然也有纯正的外国人,还真别说,在京市想找出几个美国人挺容易的,演技不过关也没啥,本来就是生活片,主要也是校园里发生的事儿,在代入角色方面,大家都没啥问题。像这种室内情景剧,要比毛头早先演的西游记简单太多了,不止是演技方面的,其他要求也会相应的放低很多。
唯一的麻烦就是,当初在确定角色时,投资方希望能有华裔参加,让远方的孩子重新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亲身感受一下国家日新月异的变化。
这就比较蛋疼了,要中国人的外表,却必须是国外长大的,还最好不要是美国英国这种,另外必须在片子里演绎出从未到过中国的华裔那种不适感和违和感。除非他们能找到真正的华裔,不然对演技的要求就会高出许多,尤其剧本里还有不少对方学习中文的搞笑片段。
等于就是,这个角色虽然不是主角,可戏份倒是不少,而且还是全剧的演技担当和搞笑担当,另外他还是个话唠学霸,台词非常之多,关键是他的台词绝大部分还是相对应国家的,并非中文。
到了这个份上,那就不是蛋疼的问题了,蛋都碎了。
也是在了解了这个角色的设定后,章世耽顿悟了。怪不得毛头不怕被人抢角色,就这个角色,倒贴他也不要,几乎九成九的法语台词,光是背诵这些就要老命了。当然,最开始设定倒不是非要法国华裔,而是在研究后觉得,法语很优美、很浪漫,尤其符合话唠的设定,毕竟一个“请坐”都能被翻译成“跟椅子来个亲密的拥抱”这种话的,不话痨才叫怪了。
“社会哥,你可以的!我看好你!”章世耽毅然决定,他还是给点儿鼓励好了。
徐向东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是正常人,只要看着那厚厚一沓的台词本,他整个头皮都炸了,再一看到那法语原文,他只想换个脑袋。
“哥,相信我,你这么努力一定会红,不红没天理啊!”
毛头并不想理会这俩智障,这俩还得接着等角色分配,可他在试镜通过后,就领到了自己的台词本,其他角色还怕剧透啥的,到他这边完全没问题,那密密麻麻见鬼一样的法文,除了能把人逼死或者弄晕之外,看得再久也看不出啥名堂来。
领到了台词本,毛头就跑了,因为是室内情景剧,也就是一场一场的,除了固定演员班底外,其他出演的角色完全可以边演边找。毛头演绎的这个法国留学生,属于半途插进来的,至少原剧本上是这样的,春季开学的时候突然入学,正好碰上几个比他早到的外国留学生在说中国的坏话,然后他露了脸,大家一脸尴尬,毕竟又不是坏透了的人,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说坏话被人逮住太丢脸了。
可惜,这是个华裔,一句中文都不会说,当然也听不懂。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只要他们几个一出门,虽说有人能说半吊子的中文,可多半情况还是指手画脚的问人,然而人家都会完美的跳过中文水平最高的那几个,直接面向法国华裔说话,可惜这位是个真·假洋鬼子。
能想象那种情况吗?我以为你是我的同胞,结果你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反而是旁边白人小哥怪腔怪调的说着中文,还兼任翻译功能。
太尬了…
正式开拍在年后,毛头进组还要再晚一个月,之所以立马给台词本,除了不担心剧透外,最重要的还是给他时间去背诵。毛头深以为然,于是他就带着台词本跑了,毫无愧疚感的丢下了两个苦等角色分配的好基友。
临近年关,又因为最近几年以来,经济发展很快,哪怕以前穷得一年到头有半年需要饿肚子的,这两年也能敞开肚皮吃个痛快了。
老百姓都崇尚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以往是没钱,就是心里想得慌,也没法好好的过一个年。现在就不同了,兜里有了几个钱,买肉买糖等其他吃食、副食品都已经不再需要票证了,哪里还忍得住不买?别说吃的了,稍微宽裕的人家都给家里添置了新衣裳,毕竟前头那些年物资奇怪,就连城里人家,每年那点供应布,得攒好几年才能凑出一身衣裳来,谁家都是缝缝补补凑合着穿的,现在有条件了,当然得买,不单要买还得大买特卖。
京市就不用提了,乡下老家那头更明显一些。
宋菊花也没有想到,早先只是觉得百货大楼的工作不大稳定,而且眼瞅着其他人摆个早饭摊子都比自个儿能挣钱,她这心里就痒得慌。正好,她男人有工作,前途还不错,就算没了她那点儿工资,家里的开销也是不成问题了。再三犹豫之后,又得了亲妈的一席话,她一咬牙,就辞了工出来单干。
虽说羡慕人家早饭摊子能赚钱成本又小,可宋菊花却完全没想过要做这一行。一来,她做饭的手艺一般般,家里人肯定是不嫌弃的,谁家都这么过来的,可拿出去卖钱就不成了。二来,做吃食买卖太苦了,支个摊就得风吹雨打,租个铺面又担心亏了本钱。
幸好,她还有一手裁缝手艺。以前家里又穷又苦,爹妈哥哥们都下地去了,她就算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也不可能闲着,除了跟最小的四哥一起做功课外,家里零碎的像喂鸡、洗衣这种事儿,都是他俩做的,四哥心疼她,能干的都帮她干了,她就学了手缝补活儿,多少也能帮着分担一些。
后来嫁了人,生活条件好多了,可也没到可以随便买
成衣的份上,加上她本人就是卖布的,自然是扯布回家做。谈不上做得有多好,毕竟她啥款式都不懂,只能仿着大众货来做,可总算针脚不错。
及至下决心开店后,她就通过关系弄些了料子,不要票,只要钱就能买了,又把家里的缝纫机搬到了店里,平时除了卖布,还兼卖一些自个儿做的衣裳,当然也接受订做、缝补之类的活儿。
还真别说,生意挺不错的,除了第一月没赚到啥钱外,之后倒是逐渐稳定了下来,基本上每个月扣除房租电费,能结余个五六十块。
再后来,她那俩大侄子衣锦还乡了…
又到年关时,宋菊花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们,介绍了店里的新货。她这铺子已经不算是裁缝店,而且早已不再卖布了,早在几年前,强子和大伟回来后,没过多久就给她弄来了一批南方的时兴服装,一件两件的,款式新颖不说,料子还挺好,关键是价格便宜到叫人咂舌,她靠着那几批衣服,迅速占领了县城的服装行业,而且专卖女青年的衣服。
这是当然的,二十岁左右的女青年,很多都还没结婚
,可她们已经从学校毕业了,有工作赚工资,正是手头最宽松的时候。偏偏,这个年龄段的姑娘都爱美,有些是天性使然,有些则是想打扮好了能找个好对象。甭管理由是啥,反正买起衣裳来,半点儿都不心疼钱。
凭着优质的货源,以及抢先夺下的市场份额,宋菊花很快就租下了隔壁两间铺子,更在今年年初,趁着县城里大规模的房改政策,一举买下了自家三连铺面,以及对面的零散几个铺子。
现在,她已经不靠强子和大伟给她从南方送货了,而且在那俩的牵线搭桥下,认识了好几个南方服装厂的老板,直接从老板手头上进货,方便省事不说,也更加及时,毕竟强子和大伟还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又不是一直待在南方的。
唯一叫她觉得遗憾的是,她已经好久没瞧见她妈了。
成熟长大这种事儿,真的跟年纪没有太大关系,宋菊花自认为挺独立的,打小就去县城上学,长大后又嫁人生子,还在那个女性普遍当家庭妇女的年代里,就有自个儿的工作,后来更是自主创业,确实很是独立。
可她还是想她妈了。
小时候进县里上学,她身边有四哥陪着,而且每天都往返于家里和县城。哪怕等后来嫁了人,她妈也三不五时的跑到县城里看她,至少一个月能见一回面,像喜宝在县一中上学时,她每周都能看到她妈。
然而,妈跑了。
宋菊花很是惆怅,这些年来,她都已经养成习惯了,看到哪块料子好,哪件衣裳不错,就想着先收起来,等过两天她妈来瞧她了,直接拿给她妈。可正要收呢,她就想起,她妈跑了,跑到京市去了,瞧着情况,估计是不大可能回来了。
临近过年,店里的生意一天好过于一天,宋菊花却没感到有多高兴,钱是赚不完的,而且她现在也确实不差钱了,可赚那么多钱干啥呢?还不如以前好,她攒了糖票、肉票,回头给妈时,妈多高兴啊,现在她啥都买得起,可已经足足有半年没瞧见人了。
“老板娘,你看外头。”店里打工小妹刚送走了几个顾客,指了指店外头叫宋菊花看。
宋菊花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见她男人程胜利在外头。
“大冷天的,你不进来躲外头干啥?”宋菊花出去把她男人唤了进来,却见他一脸的迟疑和为难,当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咋了?出啥事儿了?茂林和修竹呢?”
“他俩好着呢,没事儿想不到咱们。”程胜利随口应了一声,迟疑了很久,才再度开口,“菊花啊,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年后可能要去外地了,先去京市念三个月的党校,然后直接调职,当然是升职,可就是…”
“京市啊!这个好,咱们一起去吧,别管那俩蠢儿子了,对了,记得带上爸妈一起去。”
啥叫瞌睡来了枕头?这就是了!!
程胜利一脸的懵圈。
“那你的店怎么办?你不是买了好几个铺面吗?咋办?咱们儿子咋办?他俩一个刚结婚,一个刚谈了对象,不管了?还有…”
“去京市!他俩要去就一起去,不去拉倒。我的店铺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接手,没就算了,直接卖掉,卖不掉让人帮着收租金,我重新去京市打拼!”宋菊花顿时没了早先的灰心丧气,意气风发的表示,“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程胜利一阵哽咽,感动得眼眶都红了,一把握住了宋菊花的手,“媳妇儿,你对我真好。嗯,咱们一起去京市。”
程家那头,老俩口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退休了,身子骨倒是极为不错,最近更想着抱曾孙子的事儿,万万没想到,儿子儿媳说一出是一出。当然喽,这事儿也是国家需要,在老俩口的心目中,再没有什么比国家更重要了,可儿子儿媳都走了,他俩也跟着走了,曾孙子生出来以后可咋办呢?
还没有生孩子打算的程茂林夫妇和尚在恋爱阶段的程修竹:…爷奶你们可能是想太多了。
虽说是年后才打算出发,而且就算要出发,估计也是程胜利先走,其他人则在办妥完一切事情后,再慢慢北上。不过,既然是已经定下来了,宋菊花回头就给京市打了个电话。
打的是电器行的电话,赵红英忘了告诉闺女,家里按了电话。
于是,接电话的人变成了春芳。
得知小姑姑要来京市发展,留守电器行的春芳立马叫
了春梅过来,姐俩一起听电话,叽叽喳喳的敲定了合作事宜。
女孩子嘛,谁不喜欢漂亮衣裳?早先她俩是打算跟着大伟学习做生意,又不是想着抢生意。虽说电器这一行的利润相当不错,可那也没有漂亮衣服来得吸引人。正好,小姑姑有经验,她俩也被大伟纯放养式的教学法给历练出来了。
三人一拍即合,当下就决定由人在京市的春芳和春梅先去寻找合适的铺面,等年后宋菊花过来了,再正式开始做生意。
宋菊花一点儿也不介意带着俩侄女做生意,毕竟她能发家,还多亏了强子和大伟一开始义务帮忙提供货源以及送货,虽说后来稳定下来后,就没再麻烦这俩大侄子,不过能跟南方服装厂老板搭上线,全靠了这俩。
再说了,宋菊花还是很愿意相信强子和大伟的调教能力的,当哥的这么出色,一直带在身边的妹子还能差到哪里去?就算不懂也没关系,她坚信自己带得出来!
一切搞定,因为谈得太愉快了,宋菊花挂掉电话后,才忽的想起她忘了说,让俩侄女通知赵红英,她年后上京
的事儿。当下,她赶紧去了个电话,然后就得知了这个无比悲伤的消息。
“啊?姑你不知道小叔家里装了电话?难怪你打店里的。来,我说,你记下,小叔家的还有我家的,都记下。”
记两个电话当然没问题,可宋菊花依然很悲伤,总觉得,这半年里大概是她单相思了,她想着亲妈,亲妈恐怕并不想她。
可再怎么着也得继续打电话,在拨通了电话后,宋菊花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一个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大实话:“妈,家里装了电话你咋不告诉我?你有惦记我吗?”
“惦记,惦记,咋就没惦记了?我惦记你,就跟你惦记茂林、修竹哥俩一样。”赵红英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还不忘提醒闺女,“你年后过来是吧?那你记得过年看春晚,一定要看啊,臭蛋今年会上春晚,还有你大嫂,她也去,上不上台我就不知道了,臭蛋肯定上台,肯定有镜头。你千万记得要看啊!”
及至挂了电话,宋菊花还是没能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问题来了,她妈惦记她就像她惦记自家俩蠢儿子一样?可她并不惦记俩蠢儿子啊!!
还有,她怎么记得自家考上电影学院要当演员的人毛头呢?啥时候变成臭蛋了?就臭蛋那破记性,上春晚直播能行吗?!
宋菊花开始怀疑起了人生,而在不远处的老家村子里,也有人正在怀疑人生。
扁头同志决定离家出走,年后就走,领了压岁钱就走。而且这回他是真正的离家出走了,不是待在村子里,而是走出村子走向未来…咳咳,县城。
他都盘算好了,年后能收到一笔不小的压岁钱,他奶也会给的,人在京市没问题,不是还有邮局汇款吗?这个套路,他们老宋家全体人员都熟。到时候,年后村里一定很热闹,走亲访友的,哪怕他奶等人都跑了,这里还是有不少亲戚的。然后他就跑,一口气跑到县城里,投奔他姑!!
为啥突然想起他姑了呢?只因前不久,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帮着捎带了包裹过来,里头有好几件簇新的羽绒服,还有吃的用的,全是给他和宋东宋西的,还包括三个压岁
包,每个里头都装了五十块钱。
一时间,扁头对宋菊花的好感度蹭蹭的往上涨,他绝对不会想到,这是因为那阵子看着店里全是一家子过来买衣服,宋菊花想妈的心情攀登到了最高峰,可她又不喜欢她三哥三嫂,思来想去,就把满腔的思念之情转移到了仨蠢侄子身上。
聊胜于无啊,再说了,羽绒服是很贵,压岁包也不小,可充其量也就这么回事儿,她现在生意做大了,哪个月不是千八百块的收入?小意思。
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等扁头年后兴冲冲的跑去了县城里…
人生就是如此的无奈。
而在扁头被扎心之前,袁弟来先感受到了来自于全世界的满满恶意。
臭蛋要上春晚了,赵红英当然会帮着做宣传,她都懒得跟自家那几个蠢货说话,直接叫赵建设接电话,让他务必要通知亲朋好友,大年夜一起看臭蛋上春晚。
赵建设领了太后懿旨,二话不说立马照搬。
他姑是北上了,可他爹还在身边举着鞋拔子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