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市闷热依旧,连着半个月光景都是艳阳高照,这倒是方便刚开学不久的大学生们洗晒收拾两月不曾使用的竹席薄毯,不过也确实叫人有些吃不住这秋老虎的威力。
喜宝开学头一周倒是回家去了,可打从第二周开始后,她就又陷入了忙碌之中。
首先摆在眼前的,就是她入党的事儿,以及受到上头领导表彰的事儿。这入党,按说哪怕是京大的学生,也极少会在大三刚开学就通过申请的,像喜宝这样,只要她接下来别出什么岔子,入党的事儿全是板上钉钉了,尤其她还有领导嘉奖作为附加分。
一同参加奥运会的师姐们都沉默不语,其实她们都很想说点儿啥,说说这位宋同学压根就没干啥翻译工作,或者说她顶了别人的班,去了风头最盛的田径队啥的。可最终,她们还是住了嘴,想着去年那会儿泼冷水反而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倒霉蛋,以及在奥运会把自个儿摔成了骨折连留学的事情都只能暂时往后挪的严同学…
算了,还能咋样呢?总觉得这姑娘有点儿邪门。
也是巧了,因为除了喜宝和刘晓露是在读学生外,其他有幸一同前往美国的,无一不是应届毕业生以及在读研究生。前者毕业了就安排去各个单位上班,奥运会的经历足以叫她们每个人都面上有光,后者因为研究生和本科生原就不待在一块儿,加上随着改革开放的进展,全国上下哪里都需要翻译人才,忙着学业的同时还要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加上中间到底歇了半个月,谁也没那个想法去瞎折腾。
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多翻译几本外国文学著作。更别提,现在需要翻译的不单是文学著作,还有各类科研成果,单就是医学方面的,就足够让他们加班加点翻译个好几年了。
喜宝也接到了任务,她跟刘晓露一样,都被要求在课余时间翻译著作。考虑到她们的年纪和学业,不敢给那些精确度特别高的原文书,给的都是一些国外的优秀文学著作。
当然,也不是叫人做白工的,届时会按照翻译的篇幅算钱,而且价格不菲。
这种翻译任务,简直就是给喜宝量身定做的,只因她
虽然平时也有苦练口语,可毕竟没有语言环境,光靠磁带其实作用不是很大,尤其她本人的性子就有些闷闷的,就是用母语跟她聊天,也经常聊着聊着就语死早了,让她当即时翻译,就跟带了个机器人一样,哪怕翻译并不会出错,可她那种一板一眼的翻译方式,常常弄得两边皆无语。
所以,还是对着原文书更适合她,再说她也确实坐得住。
反观刘晓露,那就不是一般般的惨绝人寰了。
首先,她坐不住。其次,她的词汇量并没有喜宝那么大。再然后,文学著作不是日常口语,除了冷僻词外,翻译成中文后,还得稍稍润色一下,不然原文念起来美如诗画,直接给翻译成大白话,咋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刘晓露的人生规划里,真的没有当文字翻译这个目标。
“宋言蹊,你休息会儿,跟我说说话成不?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刘晓露真的很崩溃,倒是喜宝,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取了搁在一旁的书签夹在了书页里,合上书本后,冲着她招了招手:“那咱们去窗户那边透透气吧,这天也真是怪热的。”
“成成!你说啥都成!等下回宿舍了,我请你吃雪糕!”刘晓露一叠声的说着话。
她俩这会儿是在教学楼的空教室里,中午时分,几乎所有的教室都是空着的,毕竟这会儿才刚开学不久,即便要用功,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也就只有她俩了,不想去人挤人又热得够呛的食堂,索性避开人群,下课后直接找了个空教室翻译。当然,吃的是带了的,刘晓露带的是饼干,喜宝则是羊角面包,配上蜂蜜水,倒也吃得美滋滋,毕竟这俩都不是会苛待自己的人。
“你翻译几页了?我真不想接这个活儿,王丹虹还瞪我,她瞪我干啥?我恨不得都推给她做!”刘晓露好绝望,她能考上京大,代表她的成绩很不错,可成绩再好也不一定就是喜欢读书。说白了,她就是拼一把,想着咬牙熬过去了,将来就能有好前景。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比高考更磨砺人的事儿…
喜宝听着她的抱怨,淡淡笑了笑,也没说具体的页数,毕竟这个本来就不是按照页数来算的,只随口道:“万事开头难,等多看几本原文书,兴许你就练出来了。”
“我觉得不大可能…”刘晓露依旧生无可恋,辅导员
说这个是国家交给她们的任务,还说是看重她们才委以重任的,所以她就算想推却都推不了,哪怕给她爸挂电话,她爸也只会凶巴巴的吼她,叫她别辜负了领导人的期望。
刘晓露很崩溃,就这点儿事情还能扯上领导人?
又见喜宝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猛的想起早以前常看到喜宝手里捧着原文书看,顿时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早就习惯看这个了?以前我见你看书,也很少查字典…天,你词汇量有多大?”
“我只是不喜欢一边看书一边翻字典。”喜宝笑道,“再说我先前看得是普通的外国,没有几个冷僻字。你看,我翻译的时候不也总是查字典吗?可以根据上下文理解词义,就算第一遍不大理解,从头再来也没事儿。”
“道理我都懂,可我不适合干这种案头工作。”刘晓露更绝望了,趴在窗户上往远处瞧,“不说这个了,你上周回家干啥了?你奶是不是又给你做好吃的了?”
“对呀!”喜宝点了点头。
“那你这周不回去没关系吗?虽然上头不急着要,可我总觉得辅导员不会放过我们的。”
“别这么悲观嘛,你要相信熟能生巧。至于我奶…”喜宝面上的神情有些许微妙,及至刘晓露看过来,才继续道,“她拉着住在附近的几个邻居报名参加了腰鼓队,据说等排练好了,还要登台演出。还给我爷弄到山海公园那地儿,叫他跟着其他老爷爷学打太极拳。不单这样,她还见不得我大伯二伯闲在家里,正琢磨着给他们报个啥老年识字班上上。”
刘晓露目瞪口呆。
“你奶…多大岁数了?”
“一六年生人,今年算是虚岁六十九了,我老家那头讲究过寿过九,家里正琢磨着明年给她大办一回。”喜宝老老实实的答案。
于是,刘晓露更惊讶了,年近七十的老太太啊,不但自个儿跑去了腰鼓队,还能忽悠其他老太太一道儿去,给老伴找了事情不算,还琢磨着给儿子报名…老年识字班是什么鬼?!
提起这个事儿,喜宝也有些迷茫。
事情起因还是她那留守在乡下老家的三婶袁弟来。
据说,袁弟来坚定的要求扁头考大学,而且还帮着指
定了学校,就是喜宝所在的京大,还制定了“周密”的学习计划。对于袁弟来推崇自个儿母校的事儿,喜宝还是挺高兴的,她也觉得京大比其他大学好,无论是学校的整体环境,还是学习气氛,亦或是老师同学等等,都相当得完美。然而,她还是打心底里同情扁头。
扁头他不想学啊!
喜宝没有那种非逼着人上进的怪癖,亦如当年毛头死活要上电影学院,她照样觉得这个不错。扁头不喜欢扎在书堆里,就好像她不喜欢扎在人堆里一样,为啥非要拧着来呢?再说了,家里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强子和大伟不就是念完初中不念了吗?如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何必非钻牛角尖呢?
不好意思说家里长辈的坏话,喜宝只能委婉的告诉刘晓露:“就是家里长辈想要我堂弟上进,我奶宠着我堂弟,觉得不上进也没啥,偏我大伯和二伯觉得上进也不错,就这样…”
“你奶就想送你大伯二伯去上学?”刘晓露突然弄明白这个逻辑了,怎么说呢?理顺了以后,仿佛觉得也能接受?
“就是吓唬人的,只要我大伯二伯别再劝了,我奶也不会再提。”
“那要是不怕死的再提呢?”刘晓露追问道。
喜宝给了她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其实,宋卫国和宋卫党也是无辜的,强子和大伟出息是一回事儿,可家里其他孩子想上进肯定是好的,谁叫那动荡的十年已经过去了,现在最讲究啥?读书才有出息!哪怕那是隔房的侄儿,将来要是能有出息,面上也有光。
所以,一个多嘴,他俩就说了几句,说啥孩子上进挺好的,哪怕他现在不愿意念书,当爹妈的狠逼一下,兴许就逼出个大学生来了呢?等孩子以后长大了,还得感激爹妈,尤其是袁弟来这个当妈的。
赵红英当场就呵呵哒了。
‘你俩这么能耐,怎么着也不能比扁头差,就从今个儿起去给我念书,扁头还有五年高考,我给你俩十年时间,要求不高,随便考上哪个大学都成,大专也成。’
几句话下去,宋卫国和宋卫党瞬间怂了,决定谁家的孩子谁来教养,他们还是给儿子帮忙去吧,哪怕看看仓库也比一把年岁上学来得强。
虽然喜宝那眼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刘晓露还是看懂了,心下当即就把脑海里那个身形矮胖饼脸老太太的形象拔高了不少,这力度,简直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太君嘛,搁在古代,保不准就是另一个佘太君。
正琢磨着呢,就听喜宝招呼道:“休息够了,继续翻译吧,老师还等着要呢。”
刘晓露瞬间生无可恋。
此时的“佘太君”有点儿懵。
她刚从强子口中得知,喜宝昨天傍晚给他去了电话,说接下来几周会特别忙,大概没啥机会回家了,让她奶别担心。
赵红英还真不咋担心喜宝,哪怕她知道小孙女是个缺心眼儿,这不是还有老天爷看着吗?去老美的地儿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待学校里能有啥事儿?你说念书很辛苦?那也得分人,换成强子、大伟、扁头几个,那确实辛苦,喜宝就无所谓了,她乐意得很。
然后,强子就告诉她第二个消息。
“喜宝那事儿本来是不着急的,我这两天正忙着呢,本想着过两天再说,结果可好,三婶打电话来了。咋样?
我载奶您去我店里?她说她有特别要紧的事儿跟你说,我听那语气不大对头,您受点儿累去瞅瞅?”
这才是叫赵红英愣神的原因,可以说,袁弟来进门有二十来年了,还是头一次听到她指挥人来唤自己,关键是,农忙都过了,还能有啥要紧事儿?
“扁头又考砸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了,可这事儿找她有啥用?她要是会教孩子功课,为啥家里能连着出仨傻儿子?
“这才刚开学,初中开学再早,那也还不到期中考的日子。”强子就算再学渣也是念过书的,老师的那些套路他都懂,哪有刚开学不到一个月就考试的?真要是这样,学生们还不都去跳河了?
才开学当然是玩玩玩,过了期中考,那惨烈的分数倒是能让人浑身一震,然后就可以稍稍用功点了,这样期末考试的时候不至于太丢人,毕竟之后就是过年,怎么着也要拿个不挨打的成绩回家。
还真别说,这个逻辑也没问题,反正赵红英被说服了。可要不是扁头的问题,那恐怕是家里真的出事儿了。
被强子载去了店里,赵红英心里还是有些惶惶不安的
,想着别是老三咋地了,秋种开始了,别是贪干活累晕了吧?她年岁大,依稀记得年轻那会儿,有长工给地主干活,干着干着就一头栽倒,直接没救回来。又想着,也许没那么糟,大概是她不在村里,叫其他人欺负上门了?再不济就是几个小兔崽子闯祸了,不知道这回是打破了学校的窗户玻璃,还是剪了人家小姑娘的辫子…
急吼吼的赶到店里,赵红英二话不说拨通电话,在经过了一段明明不算长可她觉得格外漫长的等待时间后,听到大喇叭声匆匆赶过来的袁弟来接过了电话。
“喂!妈!”
赵红英忍不住没骂人,这可真不容易,多年下来她都已经习惯了听到袁弟来的声音二话不说先怼回去。不过,事实上她也没忍多久就是了,因为她很快就知道了老家发生了啥事儿。
“妈我跟你说,扁头他找了个对象!”
去他娘的!!
正要破口大骂的赵红英,被袁弟来接下来的话吸引去了注意力:“这孩子咋能这样呢?他才多大啊!才十三,才上初二呢,谈啥对象?他懂个球!妈,回头他要是给你
打电话,你可别理他,别惯着他。他这个年纪该干啥?就该好好读书!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啥?不能等考上京大以后再说?妈你可记住了,一定要记住,回头帮我一道儿说说他,可不能我在这边劝,你在那头给我拖后腿。说好了,咱们可说好了!”
谁跟你说好了?
哪个傻子跟你说好了?
还不能拖后腿!这些年,谁在一直拖老宋家的后腿,你自个儿心里就一点儿数都没有?!
一个没忍住…当然,事实上赵红英原本也没打算真的忍下去,她直接举着电话听筒就破口大骂,吓得刚买了杯凉茶打算递过去的强子,一个手抖直接泼了自个儿一脸的凉茶。
强子:…那么多年了,奶您还是不减当年风范。
这边,赵红英气炸了,当然不是气扁头谈了个对象这事儿,虽说看着岁数是早了点儿,可这是重点吗?急吼吼的叫她大热天正中午的往这边跑,一路上吓得她心都跳出来了,还以为家里出了啥天大的事儿,傻子们不知道又捅出了多大的篓子来,结果居然是扁头谈对象了?!
那边,袁弟来从未有过的正义凛然。
对,她觉得即便自己以前错了千万次,最起码在扁头谈对象这个事情上,她是正确的。所以,她人生第一次如此理直气壮的跟赵红英对话,要求对方协助配合,目标当然是,斩除路上的一切荆棘,为扁头铺就一条通往京大的康庄大道。
就是这样。
赵红英和袁弟来隔着千山万水,来了场经典的鸡同鸭讲般的对话。兴许是因为电话限制了赵红英的发挥,又或者干脆就是袁弟来知道她如今是无比安全的,加上她爱子心切,俩人愣是怼了个难舍难分,最终以平局告终,谁也没说服谁。
袁弟来的态度很明白,她不准扁头谈对象,当然不是针对谈对象这个事儿,而是希望扁头专心学业。
‘我不准!不准不准!你给我分手!立马分手!’
‘你给我听着,在你比臭蛋更厉害更出名之前,不许处对象,只能学习,不停学习,不要浪费时间在任何事情上面。听到了没?’
‘别说十三,就是二十三、三十三也不准!先发财,
再找对象。强子和大伟俩傻子都能那么出息,臭蛋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喜宝,一个丫头片子都能考上京大,你凭啥连他们都不如?’
‘不然这样,给你五年时间,到你十八岁,你给我挣十万块钱来。不行吧?为啥人强子和大伟能做到,你就不行呢?那你就给我好好念书,学习,考京大!’
‘乖啊,听妈的话准没错,等你考上京大以后,妈再慢慢教你。你现在就给我学习去!学习!!!!!!!!!!’
扁头:…我选择死亡。
之所以没赶在袁弟来之前给赵红英拨来求救电话,那是因为扁头没找到机会。
自打袁弟来把扁头从老袁家揪回来后,就对他进行了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哪怕开学了,也坚定不移、风雨无阻的天天接送。还不是送到学校门口那么简单的,非给他送到班级里或者办公室,亲手交到班主任手中。有时候班主任老师不在,她就直接拖着扁头杀上校长室,逼着校长接手后,这才放心的离去。
她还有她自个儿的道理。
‘扁头啊,当初妈对你臭蛋哥都没那么好,你得惜福。’
可惜,扁头并不惜福,他还是比较想选择死亡。
都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扁头没有爆发,也没有灭亡,他就抽空谈了个小恋爱。
这年头还没有早恋这个概念,再说扁头这岁数吧,搁在后世确实是个孩子,可在乡下农村里,搁在条件一般的人家里,十来岁早就可以下地干活了,早几年还能赚一半工分呢。哪怕是现在好了,村里还是有很多人念完初中就不念了,直接结婚的更是多得很,有些更早的,念完小学再帮家里干一年活就琢磨着相看亲事了。所以,单论年岁,也不算特别出人意料。
用扁头的话来说,他们班谈对象的人多着呢,也没见别人家的爹妈反对!
可袁弟来不管,她坚定不移的反对到底。
甚至为此,已经打算好了,跟赵红英打过招呼以后,她就要去扁头所在的初中了,这回不是接扁头回家,而是打算以后都跟他坐在一个教室里,用实际行动表明她的态度。
不准谈对象!只准学习!!
自然,这通所谓打招呼的电话最终不欢而散。
袁弟来气呼呼的摔了电话,往学校去了。而赵红英在挂掉电话后,冲着刚把自己捯饬好的强子上上下下好一番审视,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扁头谈了个对象。”
强子有点儿懵:“啊?谁…扁头?!”
“咱们家最丑的和最傻的,都谈了对象。”赵红英十分感慨,“真没想到啊!”
“最傻的难道不是臭蛋吗?奶,我觉得扁头那孩子挺机灵的,不傻。”强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是没找到重点,随口接了一句。
这下就有点儿糟了。
赵红英呵呵哒:“是啊,最傻的是臭蛋,我看你跟大伟也不比臭蛋强!扁头是挺机灵的,比你们几个傻子强多了,起码下手快,不用他老子娘操心将来娶不着媳妇儿。”
“我看三婶挺操心…不不,奶您说得对,您是正确的,您就是这个!”拍马屁得赶紧,稍稍晚了点儿,那就有可能拍劈叉,强子立马把脸皮抛开,都说想赚大钱就得给
人当孙子,更别提在他奶跟前,他原本就是孙子啊!
狗腿一般的把他奶又送回去,连带好茶好水的一通伺候,强子这才得以升天…哦不,放归自由。
他已经想明白了,京市跟他犯冲,哪怕一个月出外勤二十九天,剩余一两天也会大难临头,还是趁早跑路吧。
最惨的还是扁头,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跟他亲妈成了同班同学。咋说呢?即便可以不把同学们之间的玩笑话当回事儿,这上课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亲妈那如芒背刺般的眼神,就这么扎在他身上,他完全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
爷啊!奶啊!
你们咋不干脆把我一块儿带走啊!!
或许是扁头的悲伤感动了天地,老天爷不忍他一人受罪,让远在京市的哥哥姐姐们也跟他一起遭了罪。
这一回,强子倒是得以逃过一劫,因为他上了南下的火车。毛头因为在开学后又另外找了个剧组,虽然只得了个小龙套,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背台词、练演技,暂时没空回家,再说他是有对象的人,这把火烧不到他身上来。再就是喜宝了,她忙,她还在念书,也顺势避开了
过去。
其余的…
重点其实就是大房的春梅和二房的大伟、春芳,这仨年岁长的。
早先知晓毛头谈对象时,宋卫国和宋卫党都还挺淡定的,毕竟毛头的聪明劲儿是有目共睹的,哄个媳妇儿应该也不难,就是要求不用太高,当然老宋家对毛头一贯很宽容,就他那个长相,能讨到媳妇儿就行了,绝不阻拦,绝对赞同,百分百配合。
可后来,他们知道扁头也谈了个对象…
那酸爽的感觉,快别提了。
大伟还算是幸运的,在很多讲究老传统的人看来,男孩子嘛,年岁大点儿就大点儿呗,哪怕等到三十岁了,也能讨到二十岁的年轻大姑娘。可要是姑娘家呢?早先不着急是有原因的,家里同辈人中,出嫁的就一个春丽,还跟娘家已经不来往许久了。没个比对就没伤害,愣是叫春梅和春芳安稳的享受了多年的单身生活。
到今天,好日子就结束了。
赵红英感觉自个儿也就参加了三次腰鼓队彩排,回来
后就发现又变天了。
春梅和春芳都是一脸的不高兴,赖在宋卫军名下的这个四合院里,说啥都不愿意走,而她俩身边,则是站着死活要拽闺女走的张秀禾和王萍。
“闹啥呢?”赵红英心说,咋回事儿呢?这才多少日子,乡下的老三家蠢媳妇儿作上天了,这俩看着老实的也要闹腾?
不等张秀禾和王萍开口,素来胆子还算大一些的春芳就拧着身子走了过来:“奶,你给评评理,哪有听人说两句就被带着走的?我妈她就上了几回菜市场,也不知道跟人咋说的,非要我赶紧嫁出去,还叫我去相看相看,说啥甭管好不好,先处一处再说。哪有这样的?处不好分了外头人不说闲话的?”
“就你脾气冲,还没处你咋知道处不好?别往你奶身后躲,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不成?”王萍一脸的无奈,在说话的同时也跟赵红英赔笑脸,“妈,这孩子叫我宠坏了,你别恼,我回去教教她。”
“到底咋回事儿?”赵红英两边都瞅了瞅,想着春芳刚才说了一堆,也该给老二媳妇儿一次机会,就问,“那
你说说,你都听谁说了些啥,还有那相看是咋回事儿?对方啥人?”
“就是我认识的一些街坊邻居,还有买菜时碰上一道儿说话的熟人,就说哪怕是京市,也没有二十好几不说亲事的,就跟我提了家里也有年轻人,想叫俩孩子碰个面,处处看,万一合适呢?”
“那要是万一不合适呢?”赵红英斜眼瞅着她。
王萍愣了一下:“这不是得试试嘛?我也没绑着她叫她嫁给人家。”
“对方啥情况?”
“就是京市本地人,今年二十六了。”王萍喜滋滋的说着,“我瞅着年岁合适,人家也说小伙子长得精神。”
“没了?”见王萍一脸自得的点头,赵红英真想喷她一脸,“乡下说亲你是没见过还是咋的?就说当年,我给老二说亲,不是先跟人家打听清楚的?你老子你兄弟不都来我家看了吗?都打听清楚,觉得合适了,我才跟着媒人去你家看你。等两家定下来了,才叫你跟老二碰了面。你呢?你老子当初把我老宋家祖宗八辈儿都打听清楚了,你连人家叫啥干啥的都不知道?你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
”
王萍懵了。
一旁的张秀禾忙过来打圆场:“妈,妈你别生气,二弟妹也是着急了。其实我这心里也急得慌,你说早先还可以说是小县城里没啥人,这都搬到京市了,还等啥?我也是想着,回头叫人家也给我家梅子说一个。”
“一个两个的,都是猪脑子还是不带脑子?小县城的人一定差?京市的人一定好?你是嫁人过日子,还是嫁给这个户口啊?这么急吼吼的,干脆回老家嫁呢,起码我可以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打听清楚了,省得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就先处处看…处你个娘!”
袁弟来还能借着电话线,硬抗下了赵红英的炮火攻击,可加入是面对面的话,那估计就没辙儿。显然,张秀禾和王萍也是如此,早先有多兴冲冲的,现在就有多懵圈,虽说是一副鹌鹑样儿,可其实她们并未被说服,就是单纯的怕了赵红英。
赵红英一眼就看出了她们的想法,又回忆起春芳最初说的那番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我看芳芳说的没错,你们俩就是别人说啥你信啥。人家说你闺女年纪大了,赶
紧嫁出去啊,你就上赶着把人推出去,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处一处,连对方是人是狗都没问明白。”
“这不是新社会了,现在都自由恋爱…”王萍弱弱的说。
“那你倒是给孩子自由啊!她不乐意,你还绑着她去,这个叫自由?你以为去瞧瞧没啥?这要是对方是个地痞流氓呢?你都同意处了,人家硬要娶咋办?到时候再说不愿意,你扯得清楚?”
这下,连王萍也不敢吭声了。
“别个儿都是夸自家孩子好,你们倒是顺着人家的意思,帮着坑自家孩子?今天这个说,先处处看,明天那个说,陪我喝口茶,后天再来个说,你陪我吃顿饭…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孩子的事儿咋办呢?”张秀禾看起来好像是被说服了,却又忍不住跟着操心。
“咋办?凉拌!”赵红英恨恨的瞪了俩儿媳妇儿一眼,“我还道老三媳妇儿蠢,我看你俩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梅子芳芳,你俩先别回去了,给我先住下。”
“还有,你俩给我记住了,以后要介绍对象可以,先
把他们祖宗八辈儿都给打听清楚了,不会打听、不知道打哪儿打听,就让大伟这个当哥的去打听。”
“最后一个事儿,不准跟人说喜宝的事儿,要是叫我听到你们跟人说,家里还有个二十岁没说亲还是大学生的闺女,我直接撕了你俩的嘴!听到没有?都给我脑子放清楚点儿!”
“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儿,人家都没把态度摆出来,谁叫你们舔着脸上去的?别以为是你俩十月怀胎生的亲闺女就由着你们胡来了,那是我老宋家的孙女,又不是菜市场的萝卜青菜随人挑拣,金贵着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