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需用品比外头卖的东西可好多了, 那质量简直没的说。
喜宝一穿上军大衣就舍不得脱下来了, 军绿色是永不过时的颜色, 更别提这年头很多人都崇拜军人, 别说像这种真正的军需用品了, 大街小巷商店里头还有仿制的呢。
不过, 喜宝喜欢却是因为这衣服实在是太暖和了, 一穿上就感觉整个人被细软的羊毛给裹住了,不单防寒,同时也防风, 简直就是过冬的佳品。
穿上好一会儿,喜宝才静下心来看包裹里头的其他东西。军大衣有两件,应该是一式一样的, 让她替换着穿来着。而除了衣服之外, 还有两双格外霸气的毛皮鞋,以及两副皮手套。
喜宝二话不说, 立马试穿了一下毛皮鞋。
头一次穿靴子的人, 刚开始是挺不习惯的, 关键是靴子要比棉鞋重很多, 尤其是做工用料都格外精细的
毛皮鞋。不过, 暖和的程度却也跟重量成正比,穿在脚上就跟踩到了棉花里一样, 仔细一瞧,才发现鞋里头全都衬着羊毛, 暖和得不得了。
而此时此刻, 换上了军大衣,也穿上了毛皮鞋,喜宝把剩下的东西稍稍归拢了一下,瞅着该到了开水房开门的时候了,赶紧揣上一副皮手套出门去了。
不得不说,宋卫军来得就是巧,他们英语系只有周三下午是两节课,放学特别得早。等喜宝回到学校,也不过才下午五点,就是冬日里天黑得比较早,加上这会儿天气瞅着有些不对劲儿,估摸着晚上又该落雪了。
急急的往学校里走,喜宝边走边盘算着先回宿舍拿热水瓶,灌满了开水后,晚上就不用再出门了,反正她看书复习的时候并不在意旁边有人说话,照样能学习得进去。
也就是回学校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喜宝觉出了毛皮鞋的好来,当然军大衣和皮手套也很棒,及至她回到宿舍楼下,感觉双手还是火热热的,不像以前,哪怕把手往兜里揣,那也冻得发僵,非得抱着汤婆子暖上好一会儿,才能提笔写字。
“宋同学回来了!”
“喂,宋言蹊!”
此时的宿舍里挤满了来串门子的女生,人数甚至多到挤都挤不下的地步,好些人干脆就立在楼道里,各打各都是捧着个搪瓷缸子,聊着天,时不时的喝口热水。
“出什么事儿了?”喜宝一脸惊讶的问道,问的当然是听到外头的动静赶忙跑出来的刘晓露。
“我说你们倒是让一让呢!”刘晓露愣是从人群之中挤出了一条道来,把喜宝拽进了宿舍里,“瞧瞧,你这都穿上军大衣了?你爸给你捎来的吧?”
喜宝点了点头,面上还是充满了狐疑的神情。
“她们就是来串门子闲聊的。”刘晓露随口解释了一句宿舍里人多的原因,又见喜宝开了柜子拿热水瓶,她忙说,“我替你打了一壶,先别忙这事儿。要我说,宋言蹊你也太能保密了,先前还跟我说,你爸是当兵的。”
“我爸是当兵的。”喜宝被刘晓露摁在了凳子上,只能一脸无辜的解释着。
从某方面来说,军官也确确实实是当兵的。
不过,想要看到刘晓露无言以对却难得很,她直接问起了别的事儿:“你跟咱们说说你爸呗,说啥都成。”
喜宝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其实真没好聊的,因为宋卫军平常干了啥从来不跟家里人说的,他所在的部队是特殊作战部队,一切任务都要保密,家里人最多知道他又出任务去了,再就是完成了任务领导给他升了官之类的。
见喜宝一脸的茫然,刘晓露也猜到了一些:“是不是不能说?那你就说说今个儿你爸来找你干啥的?专程给你送衣服的?就只为了这个事儿?”
终于碰上自己会的了,喜宝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想着她爸虽然特地叮嘱了这事儿不要告诉奶,可没说不让跟同学们说啊。瞧都让人瞧到了,再想隐瞒,一来不可能,二来容易让人说闲话。
当下,喜宝只老老实实的说了今个儿的行程:“我爸先带我去下了馆子,我忘了是哪个馆子了,就大概开车花了十来分钟的样子。然后拿了御寒的衣服给我,不单衣服,还有鞋子、手套。”
边说着,她边让刘晓露瞧了瞧,后者直接拿过她的手套,翻来覆去的看了两眼,还伸手摸了摸,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喜宝又道:“还有就是奖励我考上京大…这不是先前
他在部队里吗?刚回来。”
“奖励?奖励了你什么?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爸高兴坏了,一下子就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去我们市里头最大的百货大楼随便买,吃的穿的用的,都可以。”刘晓露家境不错,一下子就理解了所谓的奖励。
还真别说,也许是天底下疼闺女的爹都是一个样儿的,生怕自己买的东西不被喜欢,直接掏钱让闺女买买买。
唯一不同的是,宋卫军出手可比刘爸爸大气多了。
这时,喜宝才猛的反应过来,刚才吃饭时,她把装了钱的牛皮纸信封揣到了里头衣裳的兜里。也因此,尽管已经在家里换了衣服,钱却仍在怀里揣着呢。
喜宝忙把怀里的牛皮纸信封掏出来,别说刘晓露一脸的好奇了,她也是啊。谁让她爸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很穷很穷的,真好奇她爸会给多少奖励。
事实证明,宋卫军还是很靠谱的,一信封的钱,喜宝仔细数了数,居然有整整五百块。
刘晓露也在帮她默算着,两人几乎同时算出了总数,又因为喜宝有些愣神,刘晓露抢在前头惊叫一声:“五百块啊!我一定要告诉我爸,省得他老是在我跟前嘚瑟,说
他多好多好。”
五百块钱搁在后世兴许不算什么,可在八十年代初期,人均工资才三四十块呢,这确实是个很大的数目了。
这时,已经看到那一信封的钱,并且听到了刘晓露那咋呼声的同学们,忍不住争先恐后的问道:“宋言蹊,你爸每个月得有多少工资啊?起码也有一百多吧?”
“两百三十四块,我听我奶说的。”
时隔多年,宋卫军又升了好几级,现如今是正团长的职位,每月工资一百九十五块,加上他参军已满二十周年,所以还得算上百分之二十的补助。
喜宝真没觉得这个工资特别高,主要是她对钱没有明确的概念,一来她除了买书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买,二来则是她奶从不限制她的零用钱,想要了说一声,立马就能拿到钱。久而久之,她反而对钱越来越不敏感了。
再有就是…
强子和大伟在外头兜兜转转了几年,一回家就拍了一万块在桌上。还有臭蛋,他也陆续涨了几级工资,不过相对于丰厚的夺冠奖金而言,他那些工资反而不算啥了。
因此,在同学们倒抽冷气的情况下,喜宝特别淡定。
她倒是没提家里其他人,别人不问,她就不会说。她顺手拿钥匙开了抽屉,把一信封的钱都锁了进去,琢磨着明个儿中午就拿回家去。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结束,谈兴正浓的同学们可不会放过她,眼瞅着她又要去拿热水瓶,刘晓露直接拿过她自个儿刚才灌的开水:“拿去,我回头再去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喜宝是真找不到由头结束话题了,只能满脸无奈的看了看周遭的同学,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些啥?我爸是在保密部队里的,他这些年到底干了啥,我们全家没一人清楚,他都不说的。”
刘晓露转了转眼珠子:“那我问你,你爸多大年纪啊?十几岁就参军了吧?”
“他今年三十八了,参军有二十年了。”
“不对啊!”刘晓露徒然间反应过来了,在其他人感概宋爸爸年轻有为的时候,她又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有六个呢,你还是排行第五的?还有上回送你来上学的,那个是你妈?你妈看着比你爸年纪要大不少吧?”
喜宝很是为难,一方面是奶的叮嘱,另一方面则是事
情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
只能说,赵红英千防万防,独独就是漏着宋卫军这一环。也难怪了,宋卫军是那种好多年都不着家的,哪怕每个月都有固定往家里寄钱,隔几个月还会写封信啥的,可他的存在感真的不高。这不,一不留神,赵红英就把他给忘了。
犹豫再三,喜宝还是说了老实话。
上回来送她上学的,奶倒是亲奶,妈却不是,是大妈。至于她的哥哥姐姐们,也是大妈家的。
说这话的时候,喜宝到底忍住了没说过继的事儿,横竖老宋家对外的说辞一直都是这个,内里的原因也就不用再深究了。及至刘晓露又追问起她妈的情况,她也只是面露难过的表情。毕竟,在她心目中的“妈”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大妈”。幸好,哥哥还是愿意认她的。
刘晓露以为自己已经懂了,她家的亲戚朋友真不少,那种男的去当兵了,女的守不住跑了的多得很,而且这不是还有知青的例子吗?
生怕勾起喜宝的伤心事儿,她立马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我懂我懂,你爸一直在部队里,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
次家,所以是你大妈把你带大的,对不对?一直养在身边,叫也是跟着哥哥姐姐们叫的,叫习惯了改不了口了。我家有个亲戚就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他家长辈生怕他因为爸妈不在身边被人欺负,对外都说他是他叔叔生的。”
喜宝觉得这跟她的情况还真挺相似的,忙附和的点了点头:“我奶也担心这个,而且我大哥大姐,还有我二哥都在京市里,就让我别说出去。可我没想到,我爸会突然来学校里找我。”
所以,谎言就是经不起触碰,一下子就被捅破了。
万幸的是,经了这事儿后,就算没哥哥姐姐在身边,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反正刘晓露她们是万万不敢的,那可是带qiang的啊!即便明知道军人不会胡乱开qiang,光这么端在身前,你说怕不怕?
“这个不重要!谁会欺负宋同学呢?”
“就是就是,别提这个了,说说别的。宋言蹊,你有几个亲兄弟姐妹啊?你家就是那个,亲的,有几个啊?”
喜宝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出声的方向,然而宿舍里的人太多了,一抬头就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就我一个啊!”
独生女啊!!!!!!
原本就激动万分的人群,一下子就炸翻天了,要不是好些人都惦记着晚上还没灌开水,绝对舍不得离去。好在,最重要的信息已经问出来了,算算她爸的军龄和工资,那必须是正团长,再有就是,宋言蹊居然是独生女…
刘晓露倒是说到做到,不等喜宝拒绝,就拎上她的热水瓶跑了:“倒来倒去的太麻烦,我直接帮你灌一壶。”
还有另一位宿友抢了喜宝的汤婆子:“我就一个热水瓶,空着一只手呢,帮你灌这个好了,你别出门了,外头已经开始飘雪了。”
宿舍里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会儿就只剩下了热水瓶和汤婆子都被“抢”了的喜宝,以及无需灌热水的王丹虹。
王丹虹打从一开始就趴在她的床上,及至人群都一窝蜂的跑出去了,她才探出头来:“宋言蹊,你可真幸福。”
喜宝还处在迷茫之中,学习成绩好,并不代表擅长人际交往,尤其像她这种,长相好、学习好、家世也好的女大学生,极易被人排挤。幸好,她是属于跟所有人都很疏
远的,哪怕是同个宿舍的,也就同班的两位勉强算是熟悉一些,其他人压根就没什么来往的。因此,即便真的被人排挤了,只怕她也完全一无所知,更别提被她爸搞了这么一出后,起码短时间里,没人有这个胆子。
倒是另外一个情况,不得不防。
“宋言蹊,你以后一定会被全校男生追求的。”王丹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的长相也不错,起码在京市大学里算是中等以上的,她倒不是期待爱情,而是觉得横竖迟早要嫁人,与其等到工作以后,不如趁着上学的时候,找个同校的男生,最好是本地人,别的她倒不是很在乎。
然而,她所求的还处于未知状态,倒是眼前这个一脸迷茫的宋同学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起不了嫉妒之心了。
眼见喜宝迷迷瞪瞪的又去摸书本,王丹虹忍不住长叹一声:“你真没想过要在大学里找一个?不一定是同年级的,可以找找比咱们大一两届的。到时候,等咱们毕业了,对方已经有工作了,兴许连房子都分了,将来的日子该有多好过啊!”
喜宝抬头看着她,半晌才回答:“我有住的地方。”
“那不是你哥买的吗?”还是堂哥,又不是亲哥。不过后头这句话叫王丹虹咽了下去,她又不傻,先前是眼红才说酸话,现在就没必要了。
“他送我了啊!”话一出口,喜宝才惊觉不对,很是沮丧的觉得,她没比徐向东好多少,前些年她还笑话徐向东沉不住气,稍微对他凶一点,啥话都漏出来了,结果…
见王丹虹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喜宝勉强描补道:“等我以后赚钱了,会把钱还他的。再说,我大姐也有啊,大哥买了两个院子,一个写了我的名儿,一个写了我大姐的名儿。大姐也说,以后会还的。”
其实,买院子的钱来自于强子先给的那一万块钱,可追根究底,那一万块也是强子的。之前喜宝早些年借出去的两百多块,平心而论,哪怕收利息好了,也绝对没有那么多。
早先,喜宝就暗暗决定,等她能赚钱了,就把钱还给强子。只是这个时候,她还是看不懂强子的路数,哪怕她真的给了,强子也只会当她眼光好,知道钱在银行是死钱,投资才是一本万利的。以至于多年之后,当喜宝发现自己每年的分红越来越多时,完全是懵逼脸。
王丹虹这会儿也明白了,搁在她身上是费尽心思才能找到个合乎条件的,而换成喜宝,却是人人捧着追着,根本不需要费这个力气。
换句话说,只要自身足够好,根本就不需要烦恼这些事儿。
就在喜宝翻开课本看时,王丹虹冷不丁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我明天就去买个热水瓶,再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旧棉被。”人啊,得先对自己好了,才能指望别人对你好。
喜宝:………
发生了什么事儿?话题是在什么时候跳跃的?我又漏听了吗?
内心一片迷茫,喜宝强作淡定的说:“嗯,你说的对。”
…
远在家乡的赵红英,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稍一个不留神,喜宝就把家底给交代清楚了。好在特地强调的那些还是保住了,没提醒到了,别人一追问,喜宝就兜不住了。
不过,追其根本原因,却是宋卫军突如其来的京大之
旅。
这个时候,赵红英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的。
到了周末休息日,毛头甩开了那些饿狼,连徐向东都没带,独自一人过来了。喜宝每次都是周六下午放学后就回家住的,晚饭也是跟春丽她们一起吃的,值得一提的是,强子又跑不见了,倒是没去南方,就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好几天都没见人,要不是他提前跟春丽打过招呼,大家伙儿还不知道担心成啥样儿呢。
等毛头过来时,家里就只有喜宝和春丽。
“哥,我爸前几天来过了,又走了。”这事儿喜宝已经跟春丽提过了,不过毛头并不知道,“还有个包裹是给你的,里头全是过冬衣服,我也有,你的那份搁你屋了。”
毛头当下心里一咯噔,忙拖了把凳子来,坐在旁边瞪喜宝。
这会儿,喜宝正在帮春丽缠毛线呢,本来她是在小屋看书的,春丽觉得久坐不好,愣是把她拖了出来,让她活动活动,顺便也让眼睛休息一下。
喜宝忙得很,而且她一做起事情来就特别专注,能注意到毛头过来,顺口提一句就已经不错了,等注意力回到毛线上头时,她压根就注意不到毛头正在瞪着她。
“喂喂,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俩就不能理理我?”毛头生气了,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春丽直接白了他一眼:“冬天屋里暗,看不到你。”
要说刚才毛头只是气鼓鼓的,听了这话才是真的生气呢,偏他心里记挂着别的事儿,赶紧让他大姐闪一边去,拽过喜宝问:“四叔咋来找你的?咱们家在这儿买房子了,他咋知道的?你倒是说啊!别管这些破线了,你又不是属猫的!”
被毛头缠得没办法,喜宝只好停了下来,回答道:“他开车去学校找我的,然后还带我去下了馆子,又送了东西给我。对了,还给了我奖励,说是奖励我考上京市大学。”
毛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深觉大事不妙了。
有他们学校那些狼在前,毛头咋可能不清楚大学里那些男同学的想法呢?谁说只有女生高攀的?光看村里的那
些男知青就知道了,多得是主动送上门的,就盼着能少干些活儿。他妹子的条件那么好,那还不得引来一群狼呢?
“那四叔去了以后,你同学是个啥反应?有啥变化没?你倒是赶紧说啊,别卖关子,我急呢!”
喜宝再一次被迫停了下来,一旁的春丽忍不住伸手拍了毛头一下:“你急你倒是跑厕所去啊!你拉着喜宝干啥?你让她帮我缠线。”
“你自个儿弄啊!”毛头没好气的怼了他姐一句,又扭头催促喜宝,尽可能好声好气的引导道,“宝啊,你好好想想,到底有啥变化没,跟我仔细说说。”
喜宝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索性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这下子,不单是毛头急了,连春丽都坐不住了。
“完蛋了,那你还不跟那肉一样,被一群绿着眼睛的狼盯着啊?”春丽好生懊恼,这会儿她是一点儿也不嫌弃毛头烦人了,亏得她就在学校里,结果压根就没发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倒是毛头,只听喜宝提了那么一嘴,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毛头呵呵哒:“这下你总算知道了?不嫌我多事儿了?”怼了他姐,他又长叹一声,“唉,奶折腾了半天,结
果栽在了四叔手上。”
喜宝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隐约想起那日王丹虹跟她说的话,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在学校里随便找一个的,更不会找比我大一两届,等我毕业后已经工作了的师兄。”
…!!!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直接就糟透了!
这一刻,春丽满脑子都是她奶蹲在门口磨菜刀的样子,至于毛头,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出去门去:“我去打电话!”
给谁打电话?当然是给亲奶啊!
事情已经发生了,隐瞒不报一定会很惨很惨,毛头认为,哪怕四叔是他的人生导师、指路明灯,他还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奶那一边,来个大义灭亲。
公用电话倒是好找,商业街这边的小店里,已经有人装了公用电话,收费供他人使用。又因为这年头的电话费贵,说话的时常反而不算长,往往每次都把时间浪费在了等人上头。
这不,毛头把电话拨通后,就立马对电话那头的村里
干部说:“我找老宋家的宋老太赵红英,快点儿,就说毛头找她,有大事儿,要紧事儿!”
赵红英来得真不算慢了,一听到村里大喇叭哇啦哇啦的叫唤着,她就急急忙忙的跟来了,后头还坠着扁头,想过来问问毛头哥哥,说好的给他带照片呢,照片去哪儿了?
尽管等待的时间不算长,可因为毛头心急如焚,愣是觉得特别煎熬,等一听到电话那头他奶“喂”了一声,他立马霹雳巴拉跟说单口相声似的,不换气的把事儿给说了一遍。
排在他后头等着用电话的一个中年男子,惊得扶住了眼镜框,这法子好啊,提前把要说的词儿给背下来,能省下不少电话费吧?
而另一头,赵红英却已经被这一长串的话给弄懵了。
老四居然放假了?没回家不说,还跑京市去了?不光去了京市,还去大学里瞧了喜宝?光瞧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开车去了?
当然,所引发的后果,毛头也竹筒倒豆一般的全告诉了他奶。好在,因为毛头跑出来太快了,他还没仔细问宋
卫军给喜宝的所谓奖励究竟是啥,也亏得如此,宋卫军没暴露个彻彻底底。
不过也差不多了。
等赵红英稳了稳心神,就问出了关键的问题:“老四去喜宝学校干啥啊?就为了看喜宝?”
“不是,是去送过冬衣服啊!”
一提起这个,毛头就忍不住叨逼叨逼起来。京市真的冷啊,而且据身为本地人的屎蛋儿,咳咳,就是章世耽说,去年冬天绝对没那么冷。今年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了,连着下了好几场鹅毛大雪,这才刚十二月初呢,气温就已经零下二十多度了,冻死个人了!
听到他奶问起来,毛头就絮絮叨叨的全给说了。
“京市冷啊!忒冷了,我都快冻成冰坨子了!”
赵红英听到这里,愣是沉默了半晌,这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那你要我咋骂他呢?”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差点儿就把毛头给噎死了。
早知道他就该把重点给省略了,只要突出他四叔干了蠢事儿就成了。这样的话,他就能看到千载难逢的一幕了,他奶怒怼他四叔。
悻悻的叹着气,毛头又问:“奶,那现在咋办啊?万一喜宝叫人给骗走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赵红英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觉得吧,还是应该对天老爷多一些信任的。
“你忙你自个儿的事情去,别管喜宝了。等回头我瞅瞅,看能不能过年再去一趟京市,不然大冬天的,我也舍不得喜宝大老远的坐火车回来。得要两天两宿呢!对了,你过年记得回来啊!多陪陪你爹妈。”
毛头:………莫不是我真的是从茅坑里捡回来的?所以才叫毛头?茅头?!
挂了电话,付了钱后,毛头顶着一副思考者的神情,脚步沉重的回了家。
喜宝早就等着急了,一见到他,就忍不住问:“哥你上哪儿去了?你是不是给奶打电话了?不行啊,我爸特地叮嘱了我的,不能把他给我五百块当作考上京市大学奖励的事儿告诉奶!”
毛头脚步一顿,刚才的问题还没思索完毕,现在又开始思考新的问题。
他奶和他四叔应该站在哪一边呢?
“我呢?那四叔就没奖励我?我高考第一名啊!”毛头怒了,不过他还是怕喜宝着急,随口解释了一句,“你想让我告诉奶啥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四叔给了你五百块当奖励。”
对哦!
喜宝顿时放下了心来,又听毛头追问他的奖励在哪儿,当下就被难住了。
这要是换个人,兴许还会变通一下,譬如说,拿那一大包的军需品当做奖励。别说是在物资还欠缺的现在了,哪怕过个十几年,军大衣、毛皮鞋、皮手套等等,用这些当礼物也不会丢人。
可惜,喜宝完全不会变通。
努力回忆了一下周三下午的所有细节,喜宝一板一眼的说:“没有奖励,我爸提都没提过。”
毛头好气啊,全家人挨个儿来气他,连打小最可爱最喜欢他的喜宝都变坏了!!
气呼呼的吃过午饭,气呼呼的拎上大包裹,气呼呼的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气呼呼的冲进宿舍…
“气死我了!我四叔真的是太气人了!”
大冬天的,也就是京市大学的个别学生还会往自习室或者图书馆跑,像电影学院,人家压根就连宿舍的门都不出,躲在被窝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听到毛头的声音,一屋子的人纷纷探头:“咋了咋了?你不是去看咋妹子了吗?气啥啊?”
“对啊,咱妹子咋样了?有没有被冻着啊?汤婆子好用不?”
“你这一大包拿的是啥啊?好吃的?咱妹子亲手做的好吃的?来来,拆开看看。”
于是,毛头更生气了:“走开走开,啥叫咱妹子?那是我妹妹!这不是吃的,真不是!”
再怎么瞎叫唤都没用了,一群狼扑了过来,眨眼间就把包裹给拆开了。虽然他们很快就发现里面的的确确不是吃的,可在看到军大衣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嗷”的一声叫开了。
“军大衣啊!毛皮鞋啊!还有雷锋帽和皮手套啊!”
“摸上去真暖和啊,这不会是真的吧?军需品?我说社会哥啊,你家啥人在部队啊?就算是部队,想要弄出这两身也难吧?谁自个儿不穿新衣裳,省给你的?你爸啊?
”
毛头气呼呼的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关键时刻,还得徐向东帮着解惑:“他叔。他四叔在部队里呢,十几岁就参了军,好多年都不回家一趟,职位还特别高,我记得应该是…副团?”
“正团!!”毛头怒怼一声。
“哦哦,正团长啊,手底下好多的兵啊,出入都开小车的,对吧?”最后一句是徐向东自个儿加的,不过他猜得也很靠谱,因为正团长确实可以配备车辆了。
然而,这句话又再度戳中了毛头的痛处,气得他拿拳头捶桌子,一个没忍住,直接把今个儿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主要还是说他妹子就快被京市大学的狼给叼走了这事儿,对于四叔只记得妹子不记得他,倒没真的生气,谁叫喜宝过继了呢?
等他话音落下,整个宿舍都沸腾了,纷纷力挺他,有志一同的开始讨伐京市大学的“狼们”。
毛头横了他们一眼,凉凉的开口:“你们能好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样儿,就看上我妹妹了。
”
一群大老爷们搓着手心嘿嘿的笑着,这个给他倒热水,那个帮他脱掉外套,给他披上军大衣,还有人要给他脱鞋,直接被他一脚踹开:“别给我动手动脚的,有事儿说事儿!”
话是这么说的,毛头还是没能拧得过他们,被迫穿上了一整套。
所谓的一整套就是,军大衣、毛皮鞋、皮手套,以及连喜宝都没有的雷锋帽。
每一样都是真正的军需品,厚实保暖,穿上以后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半点儿都不觉得冷了。
这年头,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有一个军旅梦,可真正能参军的却永远都是少数。不过,只要是家境不错的,都会买一些仿制品,像章世耽,他就有一顶雷锋帽,仿得极好,可惜跟真的一比还是差了很多。
章世耽看着毛头这一身,眼睛都红了:“我原本是想高中毕业以后去当兵的,可家里人说啥都不同意,还说就我这小体格,去了也是当文艺兵的料,别浪费国家资源了。所以我就想啊,等以后一定要接一部军旅片,我要演当
兵的!”
“你就这点儿出息啊?”毛头正了正衣服,他这人容易气炸,可气消得也快,穿上了军大衣,又摸了摸手套,心情顿时就雨过天晴了。
他大哥就没有,可见他四叔还是记挂着他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听到章世耽的话,毛头不屑的瞧了他一眼:“我呀,将来直接去演大英雄,革命前辈,人民英雄!”
“我还永垂不朽呢!”章世耽越看越嫉妒,“你脱下来让我也试试呗,就一次,我保证就一次,回头我帮你打一个月的开水,早中晚我都全包了。”
“还有我!我帮你…请你吃一个月的早饭。”
“那我呢?请吃午饭好了,或者我帮你打饭,买了饭给你送到宿舍里吃,不去食堂挨冻。”
眼见几个同学瞬间完成了丧权辱国的各种条约,毛头嘚瑟的一扬头:“不如你们跟我保证,不对我妹妹起任何念头?”
那还是算了吧…
章世耽等人瞬间蔫吧了,唯独徐向东立马高举爪子:
“我!我保证不对亲姐起任何念头!哥,让我试试呗。”
毛头倒是还好,同学多年,他当然知道徐向东对喜宝没任何念头,而且还“亲姐、亲姐”的叫了好多年。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眼见毛头信了这话,正要脱下军大衣让他大兄弟也试试,其余几个立马蜂拥而上,一下子就把徐向东扑倒在地,乱拳出击。
“太无耻了!谁他娘的会对自个儿的亲姐起念头?别告诉我,你把社会妹当成你亲姐了?不信!”
“徐向东你这个黑心肝的!也太不要脸了,还想骗社会哥?你做梦!”
“来,一起往死里打!嗷嗷嗷!”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