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的狂潮就此来袭。
即便他们这儿仅仅是一个小县城, 在这种巨大的历史变革面前, 也毫无招架之力。当然, 多半人还仅仅是处于迷雾之中, 顶多暗自窃喜, 好多东西都不需要票证就能买到手了, 就算稍稍贵了点儿, 也不能掩盖住方便的本质。
仅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感受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机遇。
宋菊花既不属于头脑灵活的聪明人,也不属于迷雾中的迟钝人, 她感觉到了一丝迷茫无措,想改变又无从下手,或者干脆就是没这个魄力。说白了, 她倒不是在意面子, 而是生怕丢了现在手上这份工作。甭管怎么说,她每个月都能到手二十来块钱, 真要是去当了小商小贩, 万一血本无归还丢了铁饭碗…
犹豫不决之下, 她习惯性的找亲妈寻求对策。
赵红英想也不想, 就干脆利索的答道:“想做就去做, 横竖你家胜利有能耐赚钱养家,怕啥?”
只这句话, 宋菊花就打算试试看,正好她打小就对做衣服感兴趣, 除了卖衣服和布外, 她还可以支个摊子帮人家缝补衣裳。
做出改变的显然不止宋菊花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县、一个省的事儿。
这日之后没多久,县里就来了施工队,先是给全县各处铺设电线杆子,势必要让县城里每个角落,在入夜后都能有电。两个月后,整个县城都通了电,而不是仅限于先前的机关政府。学校工厂。
而继县城全部通电之后,乡下村里也迎来了施工队。
现在,人民公社倒还是存在,可底下的生产大队却已经改名为村民委员会了,底下又设立了好几个村民小组,不过大领导还是赵建设,宋卫国也在他的推荐下,成为了其中一个村民小组的组长。
村里施工比县里更麻烦,主要是村民住得比较分散,不像县城里,都是扎堆住的,有时候一个小院子里就能塞进去好几户人家。
不过,即便施工再怎么慢,因为村子不大,一个月后还是全部完工了。而宋卫党,也借着这个机会,跟施工队搭上了头,一开始他只是作为宋卫国的副手,帮着一起招待施工队的,毕竟人家要在村里待上好些日子,吃住什么的,都要村里解决。可到了后来,宋卫党这个副手几乎就成了施工队的一员,他不要工钱,就上蹿下跳的帮着干活,很快就从搭把手,变成了主力。等他们村的活儿干完后,宋卫党已经从一个半吊子的泥瓦匠木匠,变成了完全能派上用处的电工。
他们村作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连拉电都是第一批,而其他的地方尚未完工,宋卫党索性跟着施工队跑了。不过这以后,却不是免费干白工,而是能拿工钱了。
工钱肯定不多,不过因为施工队到哪里都是对方村子包吃包住的,等于到手的
就是净收入了。等他跟着人家跑遍了整个县附近的村子后,把工钱结算了拿回家一数,居然也有近百块收入。
更幸运的是,因为电工太少了,等宋卫党刚可惜没活儿干的时候,赵建设来找了他,正式让他成为村里的电工,每个月的收入恰好比宋卫国高了那么一丁点儿。
宋卫国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认了,反正家里人不是比他出息,就是将来一定会比他出息的。
只是回头,他就去喷了宋卫民,都是亲兄弟,他就不明白了,他这个三弟咋就眼里没活儿呢?宋卫党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就是肯卖力气,这不就找到赚钱的法子了?可惜,喷了也白喷,宋卫民依旧只会在地里埋头苦干,倒是把他们家的庄稼伺候得水灵灵的。
等一段时间后,喜宝和毛头放了寒假回家时,愕然发现,村里已经有了电灯、电喇叭,以及电话。
电话是个稀罕物件,周遭十好几个村民委员会,只有他们这儿有。电话号码在开大会的时候,抄给了所有村民,如果有人打电话过来,电喇叭就会嗷嗷叫着唤人过去听电话。不过,自打电话装好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倒是叫村里人止不住的可惜,恨不得哪天大喇叭里能传出自个儿的名字。
头一次,大家伙儿的年夜饭是在明亮的电灯下吃的。
搁在以前,因为冬日里天黑得早,年夜饭要么早早的吃完,要么就点着油灯吃
。可油灯都是昏暗暗的,再说它吃油啊,哪怕老宋家不差这几个油钱,也不带这么祸霍的。通常情况下,也就夏天睡晚点儿,冬天基本上天一黑就早早的钻到被窝里睡觉去了。
可如今有了电灯,又是难得的大年夜,赵红英特许点晚一些,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喝玩闹。唯一的遗憾就是,缺了不少人。
这一年,宋卫军还是没有回家,倒是寄了信回来,说自个儿明年最迟后年,会被调到京市军区里,而今年是个关键,所以只好再一次对不住爹妈小闺女了。
春丽也没回家,同样选择了写信寄包裹,她告诉家里人,已经依着奶的吩咐去瞧过臭蛋了,臭蛋一切都好,长大了抽条了,看着比以前俊多了,唯一叫她不爽的是,臭蛋已经把她这个大姐彻彻底底的从脑海里清除了。不过,臭蛋倒是知道自己记性不好,在再一次自我介绍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陌生的大姐,并相当真诚的问候了妈和奶,以及喜宝和毛头。
再有就是强子和大伟这俩混蛋了。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赵红英一声令下,毛头再度承担起了读信的重任。要说宋卫军的信是无比真诚的,带着抱歉和愧疚的,那么春丽就是完完全全的吐槽体了。
尤其在信的末尾,春丽告诉家里人,她跟臭蛋一起在体育中心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饭菜,全免费的,有鱼有肉有水果,味道特别好。然而,就在结束了聚餐面临离别时,臭蛋问她:“对了,你刚才说你是谁呀?”
凭良心说,春丽写信的时候已经压制住了自己那颗狂暴的心,可被毛头这么一念,春丽那憋屈又想原地爆炸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老宋家上下齐刷刷的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张秀禾甚至都把眼泪给笑出来了:“臭蛋这孩子、这孩子哟…起码他还记得他奶和你们俩小的。”
喜宝和毛头已经从当年的俩小只,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青春少女和少年郎。然而,在张秀禾眼里,这俩仍然是小孩子,一如当年蹒跚学步时。
当然,臭蛋在她心目中就更小了,还是那种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小小孩。
“臭蛋真能记得我?”喜宝有点儿怀疑,她觉得,就臭蛋那个破记性,就算记得自个儿有哥哥姐姐,只怕也记不清楚样貌了。再一个,臭蛋离家时,她和毛头小学还没毕业,现在却已经是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了。
这话一出,全家都沉默了。
算起来,这都五六年了,当年小学还未毕业的喜宝,还是个小肉团子,白白胖胖的,活像个小福娃。可时至今日,当年的婴儿肥早已褪去,现在的喜宝,个头抽高了不少,昔日的圆润早就不见了踪影,除了白皙依旧外,也就是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来,其他的…
还是赵红英开口安慰道:“你俩小时候长得多像呢,指不定现在长大了还是像。”
“那完蛋了,臭蛋长成了一个小姑娘。”毛头放下春丽写的家信,凉凉的说道
,“再说你们又不是没见到臭蛋的照片,哪里像了?”
其实相似之处还是有的,两人的肤色几乎没变过,跟小时候一般无二,五官仔细看去,也有不少相像的地方。不过,兴许是因为长大了的缘故,两人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不存在混淆的可能性。
毛头说的事实,可惜说大实话往往逃不了挨揍的命运,赵红英一个不耐烦,就一巴掌糊向他的后脑勺:“念啊,继续念啊!丽丽的信念完了,不是还有强子和大伟吗?”
“不想念,看他俩写的信,伤眼睛。”毛头断然拒绝,并把信交给了他亲爹。
宋卫国深呼吸一口气,他还是记得大过年不能打孩子的,可最终却没忍住,学着他妈的样儿,往毛头脑袋上拍了一记:“让你念你就念,唧唧歪歪的想干啥?”
被逼无奈,毛头捏着鼻子抽出信纸继续读信。
撇开那一笔无法形容的烂字外,强子和大伟的信也确实没啥可读性。几乎每一回都是相差无几的内容,先挨个儿问候全家人,再说他俩一切安好,然后就开始吹嘘,各种吹嘘,变着花样吹嘘。最初还是吹南方有多好,后来变成吹自个儿英明神武有远见,再往后就是夸自个儿多聪明多能耐多有魄力,最后…
“不想念了,你们要打就打吧。”
毛头念完了开头后,直接颓废的放弃了。爱咋咋地,反正他不想从自个儿嘴里听到那些夸张到极致的吹嘘之词。
“哥,我来吧。”喜宝顺手接过了信纸,费了点劲儿寻到了毛头刚才念的地方,声音清脆的念了下去。
…
尽管有了电灯,可大年夜的娱乐活动还是太少太少了,光念一个念信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哪怕再加上慢悠悠的发压岁钱,可家里能拿压岁钱的统共也只有仨小屁孩儿,转瞬就没事儿干了。
又在灯光下坐了会儿,不到八点,赵红英就把人轰出去了,赶紧洗洗睡吧,明个儿还要早起拜年。
电是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可到这会儿变化仍然不算大。倒是因为村民们这一年来,多多少少都赚了些钱,不少人都买了鞭炮爆竹,瞅着天黑了,就立马出去放炮,倒是给原本平静的小村庄带来了不少欢腾劲儿。
然而,喜宝和毛头却没能享受完整个寒假,因为大年初四,他们就返校了。
今年是高考恢复以后的第五届高考,比起前头两届考生人数惊人的高考,他们这一届的压力相对而言就小了很多。毕竟,原本的老三届、有能耐考上的普通工人农民、上山下乡的知青们,该考上的,早在前头几届都已经考上了,而屡屡落榜的,基本上也没啥希望了。
所以,他们只需要跟应届毕业生竞争,比起前头的考生,算是幸运的太多太多了。
有时候,喜宝也觉得,如果春丽是现在参加高考的话,兴许就能顺利考上大学了。当然,这也未必,毕竟当年春丽是以低空飞过的成绩,堪堪考上县一中高中的,考不上大学实属寻常,况且毛头的那套复习资料也没白费,起码让春丽她男人考上了大学。
到了如今,喜宝的大姐夫早已顺利读完了全部科目,并以优异的成绩继续在大学里深造。春丽也已经顺利落户京市,成为了京市纺织厂里的中层领导,前程敞亮。
春丽俩口子算是在京市扎根了;臭蛋这情况估计到他退役之前,都不会离开京市了;再加上宋卫军在信里说,他也即将调去京市军区…
喜宝怀揣着满腔的雄心壮志,开始了最后的高考冲刺复习,她一定会考上京市大学的!
从正月初四开始,高三四个班级全部进入了备战状态,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插班生进来。不过,这也不算太稀奇,作为全县唯一一个高中,哪怕教育局那边已经着手准备再造一个全新的高中,县一中仍然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学习圣地,尤其是这几年以来,每年都有不少于三十人如愿考上大学。
以喜宝和毛头的成绩,稳稳的占据了全年级头两名。不同于以往的是,毛头终于认真了起来,不再在那些不起眼的小角落出错扣分了,所以喜宝就这样成了第二名。
紧随其后的,则是毛头的好哥们大兄弟徐向东。
全年级段前三名是固定的,从他们进入高三后,就稳稳的定了下来。若是以前几年的情况来看,他们仨保准能考上大学。可若是将目标定位京市大学,那就不一定了。
学习再学习,复习再复习。
对于喜宝和毛头来说,最大的优势不是在于他们有多聪明或者有多用功,而是源源不断的学习资料。
当年,毛头的一套数理化丛书,间接的帮助了他的大姐夫。虽说即便没有这套资料,大姐夫也许也能考上大学,却不会有那么高的分数。而现在,为了报答毛头当年的恩情,大姐夫利用他在高校里的人脉,大量的往回寄各种学习资料。
嘭——
又一次将包裹砸在课桌上,毛头黑着脸对喜宝说:“为啥我觉得大姐夫这是在报复我呢?上回寄来的我还没写完呢,他咋又弄来一份?他是不是故意的?”
“就算他是故意的,你能咋样?”喜宝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卷子,跟小学初中那时候的游刃有余不同,自打上了高中后,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吃力。当然,应付学校的功课很简单,真正叫她感到吃力的,是大姐夫从京市千里迢迢寄来的学习资料。
“我总觉得,他是把研究生资料一块儿寄过来了。”毛头好气啊,可就像喜宝
说的那样,哪怕明知道是个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那么多学习资料,即便没人催促,他也愿意埋头苦学。
唯一真的想嚎啕大哭的,只有徐向东一人。
“大哥,亲姐,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考戏剧学校吗?为啥要学那么多东西?我打听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戏剧学校分数线不高啊!”徐向东‘哇’的一声哭出来,他已经快学吐了。
“谁跟你说好了?”喜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笔,诧异的回头瞅了他一眼。
“亲姐?!”徐向东震惊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离填志愿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他姐居然跳票了?
毛头提了包裹砸了徐向东个满头包:“想啥呢你?要考戏剧学校的人是我和你,关我妹啥事儿?她是要考京市大学的。”
京市大学,百年名校,全国一流。
徐向东被深深的震撼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立马黑了脸:“就算亲姐要考京市大学,那我呢?…我们呢?”
因为京市有人的关系,毛头早不早的就打听清楚了。他一面从课桌里头掏出小刀拆包裹,一面淡定自若的回答道:“京市电影学院。”
“太好了,咱们不用考京市大学。”
虽然学校的名字听着差不多,然而这两个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差距就大了去了。
当然,不是说电影学院不好,而是如果要报考的话,即便到了分数线,仍然还要进行面试,能不能考中真的不好说。
可最起码,不需要再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了。
很显然,他想得未免也太甜了。
喜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提笔开始写卷子,一点儿也不准备戳破那可怜孩子的美梦。
没过多久,等毛头拆完了包裹,从里头掏出了一沓沓的本子卷子后,徐向东的苦难日又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班里的同学该干啥还是干啥,横竖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回发生了。只有复习累了的人,才会接着伸懒腰的工夫,回头瞧一眼班级最后一排靠窗户的角落。那是他们全校的神话学习小组,组长是全年级第一名,副组长是第二名,唯一的组员则是万年老三。
其实,喜宝他们三人并不藏私,当然复习资料的原件是不会给人的,但如果是想要誊抄一份,他们都愿意出让。还有学校老师借了几份卷子拓印之后,拿给班里同学做的。
可即便没人藏私,那些学习资料的程度也太深了,为了避免拔苗助长,早在年后最终复习时,班主任就明确的表示,不允许同学私底下跟喜宝他们借资料,而是
由班主任老师在精挑细选之后,拿几份比较有针对性的,让全班学习。
这样的情况多来几次后,喜宝仨人就成功的被放生了。
想干啥就干啥,横竖这仨又不是会偷懒的人。哪怕是里头学习成绩最差的徐向东,老师也是很放心的,这是保准能考上大学的好苗子,放任他,就看着他最后能考上哪所高等学府吧。
放生之后的仨人,干脆就占据了教室最后的角落里,不参与班里的学习,只参加每个月的考试,并稳稳的占据全年级前三名。
…
在这样浓厚的学习气氛中,夏天悄然来临。
而此时,高考志愿已经填报完毕,并交到了上面,接下来就是决定命运的高考了。
整个县一中,哪怕不是高三年级段,气氛也愈发凝重了。
仅仅一墙之隔的外头,大街小巷都是各种流动摊贩,也有人咬牙赁了铺面做小生意,可那毕竟是少数,多半人更倾向于本钱少的小摊位。
“宋社会、宋言蹊,外面有人找!”
又是一天放学时,可对于高三学生而言,没有放学这个概念。莫说他们这些住宿学生了,就连走读生,因为家里的学习气氛没有学校里好,每天也都是读到天漆黑的。
幸亏现在天气热了,哪怕是夜里九点,也有月亮星星照明,加上县城里各大街道两旁都竖起了电线杆子,每隔一段路就有一根路灯戳在两边,晚上回家也没那么吓人。
不过,老宋家的人还是喜欢傍晚时分来找人,正好说几句话,催促俩孩子去食堂吃饭,而不是每天买俩包子啃着吃。
“又吃了几天包子了?”赵红英一见到喜宝就一叠声的问,“别老是吃包子,换换口味,你们食堂的白米饭不是挺好的?我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酱菜来,快些吃,现在天气热,放不了太久的。”
“奶,包子味儿也好,细白面揉的皮子,啥馅儿都有的。我中午吃的是咸菜香菇馅儿的,哥哥吃了猪肉白菜馅儿的。”喜宝不会欺骗她奶,也不想欺骗,笑着解释了一句后,顺手接过了酱菜,“我晚饭就去食堂吃白米饭,配酱菜特下饭。”
“也别光吃这个,那什么炒菜啊,炒肉啊,都多吃点儿。等休息的时候,去饭店里解解馋,现在好多饭店都不要粮票了,家里钱管够,你别舍不得花。”
赵红英知道喜宝那性子,就算手里有钱也不爱乱花,这话基本上等于白说,所以在耐着性子叮嘱完后,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毛头:“这周放假,你带喜宝上饭店去,知道不?我请客,你俩随便吃。”
“成呀,保证完成任务!”毛头拍着胸口答应下来,还不忘问他奶,“要不奶你再多支援点儿?咱们学校门口那条街上,傍晚常有人摆凉皮摊,我瞅着味道应该
不错,要是你愿意支援的话,我天天跑腿给喜宝买。”
“对呀,喜宝懒得下楼去食堂吃饭,你为啥不帮她买?”赵红英一下子就从这话里寻到了漏洞,眯着眼睛看向毛头。
毛头好悬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咋没给她带啊?她今个儿中午吃的咸菜蘑菇包就是我给她带的,不然她一准儿忘记吃饭了。”
喜宝飞快的瞧了毛头一眼,有心想说,那明明就是毛头使唤徐向东跑腿的,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违心的夸道:“哥对我可好了。”
其实也不是很违心,毛头对喜宝的确很好,只是具体做法比较坑大兄弟。比如关心喜宝饿了没渴了没,然后唆使徐向东跑下楼去买东西,一天能跑八回。
赵红英不知道内情,所以她只吩咐毛头:“好好照顾你妹妹,钱没问题,奶出了!”
一想到在来时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小摊子,赵红英额外多掏了十块钱:“我看到那啥酸梅汤、红茶菌啥的,你也可以给喜宝买一些。还有那个棒冰啊,天气那么热,多买几支解解渴,还能消暑呢。”
“我向奶宣誓,保证完成奶交给我的关荣任务!”
“也不要光顾着学习,要多顾着身子。”赵红英没理会耍活宝的毛头,只顾着拉过喜宝的手,再三叮嘱着。
离高考已经不足半个月,赵红英虽然希望俩孩子都能考上大学,却更担心身体
是否吃得消。最近这段时间,她就往学校跑得勤了些,不像以往那样,只有进县城取钱才来看看。
就说这回好了,离取钱还有十天呢,她就忍不住往县里跑了,身后还带了个小尾巴。
见奶和喜宝说得更热乎,毛头明智的决定不去掺合,转而拿手指去瞧扁头的小脑袋:“你干啥来啊?不对,你咋来了?三婶居然由着你来?”
“不,她不让我来!”扁头皱着眉头控诉道,“毛头哥哥,你都不知道我妈有多坏,她自个儿不想出门,也不让我出门,还非说那是为了我好。我又不是家里养的鸡和猪,咋就不能出门了?”
“噗!”毛头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自打政策放开后,老宋家养的家禽就多了。而今年年初,更是想法子弄来了两头小猪崽,张秀禾继从猪场失业后,又一次干回了老本行。
这事儿毛头当然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小堂弟扁头居然把自个儿比作了家养的鸡和猪。不过,单看袁弟来恨不得拿根绳子把仨儿子都死死拴在身边的样子,这么比喻也蛮恰当的。
“还有啊,我有宋东宋西这俩弟弟,现在他俩也整天想出去玩了,我特地跟他俩商量好,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跑,这样我妈最后也只能捉到一人,另外俩就可以放心的玩了。”扁头也是有急智的,尤其面对控制欲爆棚的亲妈,他很快就想出了好
法子来。这不,洋洋得意的跟毛头显摆,“今天也是巧了,我正好往村头跑,就看到奶背着篓子过来,我问她干啥去,她说来看你们!”
扁头那叫一个高兴啊,光在村里玩,早已不能满足他了,一听说他奶要往县里来,二话不说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奶奶长奶奶短,奶奶是世上最最好。
一篓子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头冒,赵红英再烦袁弟来,那扁头也是她亲孙子,再说了,袁弟来心目中种种不可饶恕的缺点,在她看来全都不叫个事儿!
淘气咋了?谁家孩子不淘气?学习成绩差咋了?她就生了仨蠢货,这不都过得好好的?
于是,赵红英直接就把扁头给揣上了,祖孙俩乐淘淘的往县里来了。
“奶可好了,奶带我来县里玩,刚才还给我买了一支绿豆棒冰吃!”继喜宝之后,扁头成了赵红英最新的迷弟。
偏毛头还喜欢逗他,见他一副“世上只有奶奶好”的模样,故意说:“那你说,是你妈好,还是奶好?”
“这能比吗?”扁头眼底里的嫌弃都快涌出来了,瘪了瘪嘴没好气的反问道,“那你说,是奶聪明还是我爸妈加一起聪明?我跟你说呀,这都没法比!”
“得了,你一边玩去!”毛头瞅了一眼还在那儿说暖心话的亲奶和妹子,反手糊了扁头后脑勺一巴掌,“我问你,回头等我和喜宝考上了京市里的大学,你跟不
跟我们去京市玩?”
“还能这样?”扁头惊得好悬没一蹦三尺高,“我去!我要去!”
“估计你去不成,你妈不乐意。”毛头又想了想,决定来个折中的办法,“到时候我去城门前给拍个照,然后寄给你吧。”
一下子从天掉到地,扁头不敢置信的瞅着毛头,愣是不知道该咋接话。最后,还是赵红英终于说够了,叮嘱喜宝现在立刻去食堂吃饭,这才拉过扁头往学校外头走。
扁头还是一脸恍恍惚惚的模样,他想出去玩,可毛头说的也没错,他妈肯定不会乐意的,所以出去玩这个想法只能歇了。那咋办呢?他还是想出去玩!
“凉皮摊…就是这个吧?来,给我来两碗,咱们吃完再回家。”赵红英叫了两碗凉皮,拽过扁头,“你个小孩崽子想啥心事呢?吃!”
吃!!
天大地大,吃喝最大。
扁头很快就把心事放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心道,跟奶出来真是好,有的吃有的逛,回头他一定还要找准机会跟奶一道儿出来玩。
“奶,你下回来看哥哥姐姐,也带上我好不好?咱们不要一块儿出门,到时候我先去村口等你。”
“费那劲儿干啥?我要领你走,你妈敢吭一声?”赵红英没好气的怼回去,催
促道,“赶紧吃你的,咱们下回到取钱的时候来,然后再等你那俩哥姐考试了再来。”
“好!”
祖孙俩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不单吃得高兴,心里也是美滋滋。
赵红英想的是,这凉皮的味道不错,可以带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等下次来县城时,再带些洗洗就能吃的瓜果来,给俩孩子甜甜嘴儿换换味儿。
扁头想的是,奶真好啊,咋能跟他那个蠢妈比呢?他妈只会叫他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哪像奶,给他买好吃的,这次吃了绿豆棒冰和凉皮,下次可以试试看那个黄橙橙的汽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好滋味。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