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家人不走两家运, 路荣行这边爆发了一把,关捷的二轮筛考,却没拿到留下的成绩。
5月20号, 20选4,80%的淘汰率, 他没能成为最终的幸运之子,不过比上次有点进步, 退役的名次是第7。
他的幸运数字,他喜欢的人的生日尾数, 这个数字小小地慰藉过他的心。
而对于这个结果, 关捷的接受程度也比上次强多了。
梦想是什么?是本来就很难实现的目标, 他付出了所有, 别人也一样,所以结果归根究底,只有一句技不如人。
要心平气和地承认这件事,对于现阶段的关捷来说,其实并不容易, 所以他是带着心酸和嫉妒承认的。
不过以后等他回首往事, 这些不平和的情绪全部消散在了历经的岁月里,关捷心里只剩下一个词,不后悔。
他的青春里没有无往不胜,能力的天花板一次又一次地挡住了他的路, 但他顶住了心理、教育差距、时间长跑等各方面的压力, 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时间终将证明, 坚持这个秉性,有着不输于国际金牌的隐形光环。
不过关捷虽然被刷了,但李竞难以0.5的微弱优势踩线留了下来,终于打破了省里一连4年,没人晋级国家队的僵局。
李竞难有时是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的代表,他靠过来打算安慰关捷,结果酝酿了半天,张嘴来了一句:“……三缺一,你要不要打牌?”
关捷只有点想打他的人。
这次淘汰,比省队的时候有人情味多了,一方面也是赛事将近,所有人迫切需要放松。
国家队的老师们给他们办了个欢送会,如数家珍地说起每个人的长短处,愣是煽哭了一堆人,关捷也偷偷地摸了把泪。
他是队里倒数第二小的人,领队的蒋老师很喜欢他的朴实和听话,聚餐散会之前记了他的电话。
“小关,”他招手将关捷喊了过去,侧坐在椅子上笑着问他,“明年还来不来了?”
关捷还没想那么多,他现在觉得要赶紧溜,休息一阵子估计又会变卦,老实地说:“不知道诶老师,回去看看再说。”
很多考生都有赛后隐痛期,这点带学生的每个教练都知道。
蒋老师拍了下他的肩膀,鼓励道:“争取明年再来。然后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去花园读研读博,记得考虑一下选我当导师,啊?”
关捷笑着大声说了个“好”,说完站起来,朝他鞠了一躬。
学者就该是他这个样子,长着寻常的模样、过着简朴的生活,但是胸中海纳百川,并且诲人不倦,关捷非常尊敬他。
傍晚队里派面包车,将他们按照各自的车票时间,分几波送到了火车站。
关捷实在是累成了人干,身上绷紧的弦也断了,没想学校、没想路荣行,一路睡回去还没够,上了回镇上的大巴,脑子里还糊涂地在想,回家还要接着睡。
可他死狗一样回到大院,却和路荣行异常有缘,进了栅栏门一抬头,就看见有个人趴在隔壁堂屋里的桌子上。
那校服那身形,都让关捷熟悉到骨子里。
他被这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重逢给激精神了一点,拎着行李一通小跑,准备去看一眼他除了回来的路上以外,天天都想的那张脸,再问路荣行为什么逃学。
然后他跑到不远处,才看见路荣行脸朝这边,闭着眼睛在睡觉。
胡奶奶早就不在门口晒太阳了,汪杨天天骑的那个小电瓶也不在堂屋里,关捷将东西放在花坛旁边,轻手轻脚地进了隔壁的大门。
路荣行趴在自己的右手臂上,脊背上的细微起伏均匀,俨然睡得正熟。
他睡着之前,应该还在做卷子,脸下面铺的就是证据,水性笔也在右手近处。
一转眼,关捷又有两个多月没见过他了,停在桌子跟前,目光仔细又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
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满心觉得路荣行长得真帅,帅到清晰的眉毛轮廓外面,连多余的杂毛几乎都没有。
眼睛也好看,目光清亮平静,一看就是个值得信赖的好靠山,事实上也是这样。
关捷从没衡量过,如果没有路荣行,他的竞赛能走到哪里,但他都不用想,都知道路荣行无时不刻不奉陪的陪伴,给了他多大的鼓励和安慰。
关捷既喜欢,又感激和依赖他。
他心里揣着发酵了十几年的感情,平时还能装腔作势地忍一忍,眼下骤然重逢,路荣行还没有知觉,简直就是贼胆上线的天赐良机。
屋里有着无人打扰的静谧,穿堂风无声过境,很适合随心所欲地做点什么。
路荣行这个月一看就没理发,头发稍微有点长了,有一缕额发搭下来,从关捷的角度看去,好像戳到了他的左边眼睛。
这个发现激得关捷突然手痒,迟疑又无法控制地抬起来,在空气里试试探探,最后还是小心地悬在了路荣行的左眼上面,动作很轻地替他拨开了那撮头发。
拨完之后,他看路荣行没动静,胆子又肥了一点,打着揪的名头,摸了把的邻居的脸。
在汪杨超前的护肤意识的鞭策下,路荣行的皮肤没怎么遭到青春期发育的荼毒,不算特别白,但肤质挺干净。
关捷的手心和指腹轻若微风地从他脸上蹭过,比起路荣行的脸上凉,自己手上热度的感觉更明显。
这么轻的力道,其实关捷压根没摸出什么特别清晰的手感来,但他不自觉屏着呼吸,感觉自己的心尖上慢慢地浮起了一阵战栗。
出门的时候见不着,回来了又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这是关捷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第一次忘记顾虑,生疏地碰触他。
尽管方式和举动青涩又小儿科,但它带来的满足感却异常强烈。
随着指间的游弋,关捷心口的搏动开始变得又缓又重。
他见路荣行一直没醒的迹象,干脆悄悄地趴到桌上,一边高度戒备,一边像只偷腥的猫一样,从邻居的眉毛往下轻触描摹,最后停在了嘴唇上。
在关捷残存的记忆里,路荣行的嘴唇用手碰起来的感觉,似乎没有那次不小心亲到的时候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人长着一张正直的脸,实际上性格也挺正派,所以这会儿关捷看他的嘴唇,脑子里并没有性感的感慨。
但即使不性感,关捷也有想亲他的冲动。
这股亲近欲暂时和性.欲无关,来自于分离和想念,以及少年人最初的悸动。
关捷揣着重重打击着胸腔的心跳,眼睛专注地盯着路荣行的眼睛位置,头和上身控制不住地越凑越近。
时间短暂又漫长,他渐渐能够隐约地感觉到,路荣行的呼吸拂到了自己脸上。
那点微末的气流若有似无,像一弯无形的小勾子,牵着两人脸间的距离不断压缩。
室外的春风忽然路过,悄悄地偷走了一阵立在枝头上的玉兰花的香味。
很快箭在弦上、脸在眼底,只要将头往下压3-4厘米,他就能够得偿所愿。
关捷无端紧张起来,但情绪沉浸在渴望里,让他忘了犹豫不决,他轻轻地朝内抿了下嘴角,正要飞快地低一下头,屋里却突然煞风景地响起了一阵咳嗽。
动静来自于胡奶奶的卧室,隔着门不太响,反正路荣行还是那样。
但偷鸡摸狗的关捷却心虚地吓了一大跳,他猛地弹起来正襟危坐,一眼不眨地盯起了路荣行的动向。
好在这位睡成了猪,似乎完全没受到咳嗽声的干扰。
有了路家亲奶奶这个“恰好好处”的监督,关捷没敢再仗着隔壁堂屋里没人就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天气正暖,电视剧里那个经典至极的盖衣服桥段他用不上。
关捷又看了路荣行几分钟,这才像是赚够了,心满意足地回家洗澡去了。
可就在他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桌上趴着那位的眼睛,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条缝。
——
路荣行其实根本没睡,他就是眼睛干疼,趴着在放松视力。
关捷回来得巧,刚好在他摊成稀泥的期间里。
路荣行本来只是想等他过来了吓他玩,没想过关捷会摸他的脸。
那种摸法说实话,没有任何一个单纯的兄弟朋友摸得出来。
它带着旖旎和越界的味道,让路荣行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关捷对自己怀着相似的感情。
关捷一直挺能装的。
路荣行有时故意逗他,都被他反应神速地带走了话题,因而除了有些忘形时的眼神对视,路荣行在关捷身上几乎找不到喜欢自己的迹象。
刚刚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直期望的猫腻,路荣行心想早知道是这样,就在他面前多睡几觉了。
不过高考马上就来了,这些鸡肋的装腔作势也快用不上了。
再等一个月,等他放松下来,也许他就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高考,以及他爸的腿……
谁也想不到,高考季居然成了路荣行这个一直都还算顺利的家庭里的多事之秋。
奶奶看着越来越干瘦,但各方面都没有出现明显的不对劲,反倒是作为白发人的路建新,常年跑车,终于在河边湿了鞋。
路荣行会在高考最后的倒计时里出现在家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捷的困大概是假困,洗完澡出来他又精神了,他借着晒裤衩的由头,又溜到隔壁来偷窥。
可惜桌上的睡美男不见了,路荣行已经“醒”了。
关捷顺着厨房摸到他家后门,看见他在菜地里勤劳地摘长豆角,连招呼都省了,直接靠在门框上吹着风说:“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家里?学校给你们放假了吗?”
路荣行循声抬头,对关捷笑了笑,脸上却有层压抑的感觉,他说:“没放,我请的假。”
“你请假干嘛?”关捷不解地眯起了眼睛,“怎么了吗?”
路荣行看了他一眼,接着移开了目光,回身藤架上继续忙活,语气平静地说:“我爸出了点车祸。”
关捷瞬间大吃一惊,眼睛一下瞪圆了一圈,盯了他的背影好几秒才回过神,走下门槛一边朝他靠近,一边说:“什么时候的事?人怎么样了,没事吧?”
路荣行听见了草叶被蹭到的细响,知道他过来了,循声看了过去:“上个星期的事,人还行,伤得不算特别严重,头上缝了几针,第三四节脊椎有点骨裂,医生说好好静养的话,能够恢复的挺好的。”
“那就好,”关捷稍微放了点心,安慰他说,“建新叔身体一直挺好的,恢复起来肯定比别人快。他在家吗?我去看看他。”
路荣行在狭窄的豆角爬架里移动,扯了下嘴角说:“希望如此吧。他不在,在镇医院里住院,头上还得检查几遍,我妈在那边陪他。你呢,怎么突然回来了?集训搞完了吗?”
放在之前,关捷会说,集训没完,我完了,然后路荣行就会陪他东拉西扯。
但现在不比以前了,路荣行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关捷不想向他传递消极情绪,只是平静地提了下结果。
“还没,还有10天,不过我没进国家队,P大和N师的两个附中太强了,我就回来了。”
同样是被刷,他这次回来的情绪状态,就已经和上次大不相同了。
这让路荣行瞬间觉得他又长大了一点,在每次经历里都能有所成长,而身边有个这样的人,潜移默化地会影响到自己。
于是他笑了笑说;“没进也没事,可能你觉得只有国家队才算强的,但是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回来的正好,正好能够帮我点忙。”
关捷飞快地说:“什么忙?你说。”
路荣行:“不知道,需要的时候叫你。”
关捷说完好,莫名有点在意,路荣行家里出了事,却没有告诉他只言片语。
不过也怪他自己废物,明明昨天和前天都给路荣行打过电话,却没察觉到他家里出了事。
当然这和路荣行表现得太正常也有关系,然而即使这么开脱,关捷还是觉得自己欠了他的。
他在队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路荣行都知道,谁知道处境对调,关捷才发现他的喜欢这么没用,连一句及时的安慰都送不到。
路荣行一定担心坏了,所以才连学校都不去了,那他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跟自己说这些话?
关捷不清楚,他现在是在用什么心情跟自己说话,但他不够关心路荣行,也不能让这个人放心地交付心事,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为什么?是自己不值得信任吗?
关捷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不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不值得依靠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