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浒洲之事他是知道内情的, 他不仅知情或许还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灾银兹事体大,事关浒洲百姓生死存亡, 他身为赵氏子孙居然能袖手旁观且在背后推波助澜,无非就是想借灾银一事引出行山王。
之前行山王远在封地,他鞭长莫及。如今行山王进了京, 他是绝对不可能容忍有人坏他的计划。
他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 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这院子, 曾经本王命人修葺了将近两年,就为了住在这里的人会喜欢。后来人住进来没到一年, 院子就被本王亲手封了。”
先是威胁, 这下又来卖惨。
晏玉楼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原先没怎么注意。眼下看去, 撇去烧毁的那间屋子不谈, 院子里的其它格局都能看出主人的费心。
“本王的王妃是个福薄之人, 连带着湖阳也没什么福泽。院子里一草一木本王都没有让人动过,也不知她有没有去投胎,如今是人还是鬼?”
他说这话的时候,晏玉楼明显感觉到他的意有所指,不由得背后一寒。她几乎立马能确认,他知道淮南王妃在哪里。
“鬼也好, 人也好,她与本王早已殊途。”
便是她现在告诉所有人淮南王妃还活着, 恐怕也没有一个人会信她。更何况以淮南王妃不人不鬼的模样, 更是无法让人信服。
他是料准没人会信, 也不在乎淮南王妃在谁的手上。
“本王今天话多了,都是因为触景生情。行山王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本王为了大启,也要为陛下除掉这个隐患。”
“那…臣告退。”
晏玉楼心情沉重地出了王府,姬桑还等在外面。两人眼神一个对视,有默契地一同离开。原是计划去明楼,不想半路冒出一个人。
那人是留在淮南王妃那个院子的,必是淮南王妃有什么事。
“什么事?”
“她要见我。”姬桑道。
“那一起去吧,没什么好瞒的。”姬桑立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清冷的眸慢慢眯起,脸色变得很是冷峻。
她已经走到跟前,低语,“王爷应该猜到人是被我们带走了,眼下他一门心思对付行山王,暂时还顾不到这边。”
两人同去了那宅子,淮南王妃听到声音急急从屋子里跑出来。干瘦的脸上画着妆,很是有些吓人。那稀疏的发上戴着饰,摇摇欲坠几乎挂不起。
“…孩子…我要见你爹,你快带我去找他…”
晏玉楼一把将她扯开,拖着她进了屋子,头也不回地对姬桑道:“你别进来,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淮南王妃奋力挣扎着,粗着气怒斥。
“你…放肆。”
“我今天还就放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晏玉楼将人丢在椅子上,顾及到她的身体状态,动作不由自主放轻。她惊恐地叫喊着,想让姬桑来救她。
“你省些力气,我又不杀你,你鬼叫什么!”
她听到这句话,到底安静了,装模作样地坐好。那双大得突兀的眼盯着晏玉楼,脸上现出古怪得意的笑容。
“我儿子就在外面,料你也不敢动我。”
晏玉楼冷哼一声,“你儿子?他承认了吗?你还真看得起自己,你以为自己是谁?淮南王妃吗?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人家淮南王都不会认你。”
淮南王妃的目光凶狠起来,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凶狠的目光变得警惕惊恐。身体不停往里缩,很快蜷成一团。
可恨又可悲的女人。
“我不管你现在到底是谁,也不管你是真疯不还是假疯。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害死了湖阳公主。你要是想再害死我们,我绝不放过你!”
女人小心地把头转出来,发出古怪的声音,“我害她她一个贱民当了公主,锦衣玉食呼奴换婢享尽富贵,她应该感谢我才是。”
“感谢你?感谢你让她成为王爷报复的工具,感谢你让她小小年纪就被人下了淫毒,感谢你让她活得生不如死还要背负着世人的骂名,还是感谢你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如果她能选择,她绝不会当那个什么狗屁公主!”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要不是我们,她指不定为奴为婢或是嫁个乡野村夫,哪有那些个荣华富贵的日子。”
晏玉楼居高临下地俯睨着她,目光更是冰冷。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她不愿意。如今她已经死了,王爷对你偷人生子的怒火已尽数报复在她的身上。你现在见人就喊孩子,你是想让王爷知道吗?你是想让他再迁怒别人吗?”
她的眼神慢慢起了变化,很快目光又坚定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晏玉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晏玉楼。
“你懂什么?他爹回来了,谁也不敢再动我们母子。”
“你真是天真得可以,你就那么相信那个男人?”
“当然,你不懂。他说我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他一定会让我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我知道他说到做到,他一定会兑现诺言的。”
看着这个傻女了,到现在都还对那个男人说的话坚信不疑。淮南王是世家女,又是人人羡慕的王妃。这样的女人都能被迷晕头,连王爷都看不上王妃都不想当,鬼迷心窍信了那人的话,可见那人手段十分了得。
“是吗?他如果心里真有你,当初为何会让你嫁进王府,他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迎娶你?你们的事情败露后,他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不露面,眼睁睁看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受尽折磨的这么多年,他在哪里?”
这话显然戳到淮南王妃的心窝上,她的目光更是凶狠,“你懂什么?他不知道我还活着,他以为我死了。这些年,他肯定活得特别痛苦…”
“你愿意自己骗自己玩,那就继续骗着吧。总之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不许把我们牵扯进去。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不是一路人。还有我不妨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早就回京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的儿子可不止一个。”
晏玉楼的话,终于让淮南王妃变了脸。她抹了粉的脸先是煞白,紧接着涌现一抹红,最后鄙夷地看过来。
“你在骗我?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儿子。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不可能还有别的女人。你以为编出这样的话就能骗到我,你做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赵应的人,是他让你来骗我的对不对?哈哈…他休想拆散我们!他无论用什么法子,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你继续骗自己吧,其实你自己比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了,你要是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看透,那就太蠢了。你不敢承认,因为比起被骗你更害怕自己这一生都是一个笑话。所以你不敢死,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就是为了想见到他,想亲口问问他对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淮南王妃睁着惊恐的眼,瘦成一把干柴似的身体抖起来。她抖得太厉害,晏玉楼都有些担心她会把自己抖到散架。
她年轻时有才女之名,又是世家女。人情世故再是不通,过了这么多年便是傻子也会醒悟过来。那人居心叵测,分明是在利用她。
“这些年来你受尽折磨都未向王爷透露过自己当年生的到底是儿是女,我希望你以后也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否则只要让我再听到你见人就喊孩子,我立马杀了你!”
“你敢…”
“我不是淮南王,也不是你什么人。你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烦大祸害,我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你看看我敢不敢!”
晏玉楼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杀意,淮南王妃果然怕了。这个经历多年非人折腾后都没有死的女人,求生的信念定是比任何人都要强。
一个怕死的人,一个不想死的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在晏玉楼冰冷的眼神中,她的眼神慢慢闪躲,最后低下头去。
晏玉楼收敛杀气,只要她识相不再喊姬桑孩子,自己倒也不会真的杀自己儿子的亲奶奶。可如果她不知死活非要作死,自己也不介意做个恶人。
“很好,看来你听明白了。你记住你的孩子的已经死了,她就是湖阳公主。除了公主你没有其它的孩子。”
淮南王妃又气又怕,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的男人成了事,第一个就是要把这个嚣张的小子给千刀万剐了。
晏玉楼理了理衣襟,从容出去。
姬桑一直守在外面,看到她出来,眼神缓和。
“被我训了一顿,以后应该老实了。走吧,她不会有事。”
屋里的淮南王妃还以为姬桑会进去安慰她,不想儿子在和那小子说话,根本没进来看她一眼。她心里又恨又气,更是把账都算在晏玉楼的头上。
晏玉楼才不管她是怎么看自己的,就算她真是姬桑的亲娘,也得看她儿子认不认她。她儿子都不认,自己何必把对方当一回事。这个女人留着始终是一个□□烦,眼下淮南王已经知道人在他们手上,倒也没有再藏着的必要。
只是淮南王…
“鹤之,行山王进京带来的都是精锐之士。昨夜在你我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淮南王就将人秘密带走。你说…”
只消一个眼神,姬桑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也是作如此想的,如果真如他们想的那样,先帝把那些人给了淮南王,此事便说得通了。
这么一来,他们更是投鼠忌器。除非淮南王没有那个心思,否则对方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很难有胜算。
“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
“只要陛下无事,便无大事。”
他说得没错,只要岳儿不出事,淮南王便没有正当的理由谋权篡位,除非对方不顾千古骂名,也要当皇帝。
抬头看去,发现他在看自己。
她浅浅一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目光幽深,眼底温柔。他的耳力极好,方才她和那女人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承认对于那个疑似自己的生母的人,他的感情是极复杂的。
淮南王妃与那人不一样,那人心机深沉机关算尽,他下手丝毫不会手软。但淮南王妃本是女子,又被淮南王折磨这么多年,他做不到如对待那人一般冷酷无情。
在他犹豫之时,是她看出危机。
为了他,她不惜做那个恶人。
他想,这世间除了她怕是再也没有人会如此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老国公夫妇对他虽好,却是存着一份目的,他们想让他照顾嫡姐。
而她不一样,她对他完全没有要求。
“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他的目光看得她不自在起来,这人莫不是听到她和淮南王妃说的话,对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吧。
淮南王妃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娘啊。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嘴角一抹,“嗯,有一点灰。”
“真的吗?”
她刚才是顶着脸上的灰和淮南王妃说话的吗?那岂不是大大灭了她的威风?
“骗你的。”
“…呃”
所以,这个男人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你没有什么想法…比如说我这人怎么…”
“没有,你很好。”
“你知道就好。”
她暗松一口气,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第二天,湖阳公主的死讯终于传出来。
关于湖阳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说湖阳是恶人有恶报,害了那么多的人终地遭了报应。有人说湖阳造孽太多有天收,要不然怎么偏偏被自己的皇叔给烧死了。人们在谈论这些的时候,眼神中都带着说不出的鄙夷。
晏玉楼每每听着,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好在湖阳生前都不在意别人的指责,死后更不会在乎世人的议论的唾骂。如果死真是解脱,她希望湖阳是真正得到了解脱。但愿人真有来生,死后会有轮回。
湖阳以公主之尊被葬在皇陵,听说贺林哭得死去活来,淮南王痛失爱女哭得几欲晕厥。这些被世人称颂的事情,晏玉楼听后唯有露出嘲讽一笑。
行山王和两个儿子明面上说是扣押在皇陵别院,实际上人已被关在淮南王府的地牢里。淮南王在京中是皇族身份地位最高的人,除了是先帝指定的摄政王,他还是赵氏的族长。
他公诸天下,将行使族长之职审判行山王的罪行。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宫里朝堂一片诡异的安静,官员们上朝下朝都不敢私议皇家之事。淮南王此次发难,焉知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风声鹤唳的当口,晏玉楼进了宫。
晏琳琅一见她,立马屏退所有的宫人。
“楼儿,淮南王到底要做什么?湖阳真是行山王害死的吗?我这心里一直在打鼓,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怪晏琳琅担心,实在是皇家亲情淡薄得可怜。岳儿还小,几位王叔爷如果说没有想法,怕是谁都不信。
晏玉楼安抚她,“不怕,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那…要是…”
“没有要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晏琳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楼儿说没到那一步,证明眼下淮南王怕是还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扳倒行山王之后呢?
“楼儿,我不是要多想,而是我们岳儿太小…”
“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
她和姬桑都派出了最精锐的死士进宫保护陛下,宣京的京畿卫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下。除非淮南王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否则休想得逞。
听到她的话,晏琳琅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我知道该信楼儿,可我还是觉得心慌…”
“心慌不要紧,千万不能乱。最近宫里你盯紧一些,莫要让什么有心人有可趁之机。那位那里你也要留意一下,就怕她犯蠢被人利用。”
晏琳琅心一紧,白着脸郑重点头。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