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实受了无妄之灾,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是一脸懵, 不明白四姑奶奶怎么会认为他和侯爷是那样的关系。
侯爷是主子, 是他最尊敬的人。
他趴在床上,采翠在替他上药。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四姑奶奶可真够会想的, 她怎么会把我和侯爷想到一块儿。”
采翠不敢说主子们的不是,但说心里话, 五个姑奶奶中就数四姑奶奶最拎不清。晏实是侯爷最得用的人, 再是有什么事也得先和侯爷说一声,怎么能不由分说就要把人打死。
看起来最为柔弱,喊打喊杀的时候比哪个姑奶奶都大声。
“怕是京中的传言传到浒洲, 有人说了什么。”
他一想立马恍然,四姑奶奶定然是听了什么谣言,所以才会误会自己和侯爷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这一顿打真是挨得冤枉。
“他人谣传我们侯府恨不得立马澄清,四姑奶奶倒好听风就是雨。要是在京里, 这事传扬出去岂不坐实传闻。”
采翠收好药瓶, 朝他翻一个白眼。四姑奶奶再不是,那也是侯爷的嫡亲四姐他们侯府的四姑奶奶,轮不到他们下人议论。
“你是打得太轻了吧, 居然编排主子们的不是。”
“我的好采翠姐, 小姑奶奶, 我这不在你面前说说嘛。我这伤看着厉害, 那些人下手有分寸, 再怎么说我也是侯爷的人, 他们不敢下死手。都是皮外伤, 看着吓人并没有伤到筋骨,将养几日就差不多了。不过我真是替咱们侯爷抱不平,你说四姑奶奶咋想的。以前在侯府时成天作,不是哭就是闹。看着面人儿似的,对下人最是心狠。”
“行了,你还来上劲了。小心这话传到四姑奶奶的耳朵里,你少不得又要屁股开花。”
晏实嘿嘿笑着,不小心扯到背后的伤痛得挤眉弄眼。看到采翠喷火的眼神,立马收起嘻皮笑脸的模样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你说四姑奶奶这一通发作会不会是昨夜有人看到了…”
“你要死啊!”采翠压低声音,“昨夜怎么了?我可告诉你,你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以后要是再有,你也不许探听什么。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看着就好,万不要多嘴多舌给主子们惹来麻烦。”
论起忠心,晏实自认不输任何人。
“采翠姐姐放心,我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就是觉得信国公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侯爷掉下悬崖时,信国公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还有最近信国公对自家侯爷的态度,他总觉得很是耐人寻味。好像一夜之间两人不再敌对,变得随意许多。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关系才会改变。或许是因为掉入山崖之后的患难与共,让侯爷和信国公之间冰释前嫌。
采翠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好像没有往那方面想的样子,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晏实嘴上说得轻巧,但伤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番折腾之后,明显有些蔫巴。采翠让他好好休息,带上门出去。
没走多久,就见晏琬琰身边的婆子来请。她心里狐疑着,跟着婆子到了主院。
晏玉楼和阮从焕去了前院,主院里只有晏琬琰一人。看上去重新换洗上妆过,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哭过。
晏琬琰神情戚戚,待采翠请过安后命人搬来小凳。采翠受宠若惊,不知这位四姑奶奶又作什么妖,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你别怕,我找你来就是想说说话。”
“四姑奶奶有话就问,奴婢知无不言。”
晏琬琰讥冷一笑,“你是楼儿的人,我可不敢审问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先前去通风报信的就是你吧?”
采翠立马从凳子起身跪下,惶恐不已。
“四姑奶奶恕罪。”
“行了,起来吧,我都说了是找你来说话,看把你吓的。”
采翠不肯起,惊吓的样子七分是装的。四姑奶奶以前在闺中性子就不太讨喜,看着柔弱实则是个掐尖的,偏生品性才情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动不动就喜欢责罚下人,下人们都不爱往跟前凑。
晏琬琰觉得有些无趣,就这么个奴才确实不配坐着说话,还是跪着顺眼。
“你什么时候到楼儿身边的?”
“回四姑奶奶的话,奴婢是五岁开始跟着侯爷的。”
采翠回答着,心里隐约猜到四姑奶奶叫她过来的用意。这个四姑奶奶让她这个下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哪有出嫁的姑娘把手伸到娘家兄弟房里的,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侯府的家风不正。
果然,晏琬琰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你伺候楼儿多年,又有与他一起长大的情分,按理来说应该是水到渠成。可是你怎么能让晏实钻了空子,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采翠低着头,不敢接这话。
晏琬琰越想越气,定是楼儿不满意身边服侍的丫头,挑不到中意的才会被晏实那个下贱的奴才给蛊惑了。
要是丫头们机灵一些,会讨楼儿的欢心,楼儿何至于宠爱一个男子。
她身为楼儿的亲姐姐,万不能让楼儿再错下去。也不知娘在府里是如何管事的,怎么连能这样的苗头都看不到,差点酿成大错。
“这样的事情,不用我来教你吧。”
采翠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劳烦四姑奶奶。”
“好,那你出去吧,赖妈妈送送她。”
赖妈妈是晏琬琰最信任的婆子,听命把采翠送出去,一路送到院子外面站在角落里说了好一会儿。下人之间说话自然要无所顾忌一些,赖妈妈说得再是隐晦,采翠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丫头爬床的事,在世家大宅后院都不算新鲜。这天底下,不想做姨娘的丫头都不是好丫头,不想往上爬的丫头都是没志气的。
赖妈妈说了半天,口干舌燥,采翠只管嗯嗯两声时不时配合点头。看在赖妈妈的眼里,十足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榆木疙瘩。
好不容易听完一通丫头上位的攻略,采翠被塞了一瓶东西才被允许离开。一路小跑,回到客院后长长松一口气。
晏玉楼已看过晏实回来,眼见自家丫头进来,随意问道:“方才去哪里了?”
“四姑奶奶唤奴婢过去问话。”
原本正在心不在焉看书的晏玉楼闻言,抬头看了过来。“她找你做什么?”
采翠不太好意思讲,从袖子里摸出那瓶药,露出一抹羞赧的笑。
晏玉楼看着那瓶药,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药。这还没完没了,先是打伤她的心腹随从,接着又怂恿她的丫头勾引自己,四姐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这都是什么破事,真是闲得慌。
“她无论说什么,你听听就是犯不着和她较真。”
“奴婢省得。”
这也不是较真就能成的事,侯爷同为女子,做丫头的再是妖精托生也是白瞎。即便侯爷真是男子,那也不是一个丫头敢肖想的。
晏玉楼放下书,彻底没有看书的兴致。
想了想,带上几个护卫出门。到了衙门找到黄元化,提了那天香楼里的人出来问话。众人一问三不知,除了喊冤就没有其它的话。那个老鸨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说自己财迷心窍收了燕霜的钱才会有今日之祸。
那些人哭得她心烦意乱,她怒喝几声,吓得那些人眼泪全憋了回去。问是问不出来什么,人还得关着,挥手让人带下去重新关押。
案子毫无进展,线索看似不少实则没有什么能查下去的。唯有杜将军府那边尚可下手,昨天和黄元化谈过后,她就派了两个人去饶洲,也不知道能查到什么。
不想回到阮府,索性在街上随意走走。
乞丐不少,应该有些还是灾民。但总体来讲,饶洲城还算太平。眼下是农忙播种时节,但凡是缓过来的百姓都回到自己家中开始劳作。
要是今年风调雨顺,这个灾荒也就过去了。
四姐夫确实有些本事,在灾银丢失的情况下还能稳住浒洲,证明她和母亲都没有看错人。要是和四姐的夫妻关系再和美一些,就再好了。
华灯初上之时,她才回到阮府。
采翠等在外面翘首以盼,看到她回来立马小跑过来,低语几句。她面上一沉,抬脚进去,一眼就看到垂首而立的女子。粉颈桃腮,杏眼如雾樱唇似火,好一个娇而不媚的姑娘。
“奴婢微雨给侯爷请安。”
这个微雨是晏琬琰送来的人,说是客院人手不够过来搭把手的,真正的缘由大家心照不宣。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是能洗衣服还是能做其它的粗活,什么搭把手,分明就是来暖床的。
晏玉楼一言不发地进了内室,微雨作势要跟上去,被采翠一把拦住。
“微雨姑娘,我家侯爷不喜生人靠近,你在外面听差吧。”
微雨咬着唇,雾气氤氲的眼中略有不甘心。侯爷身份贵重,仅论身份她都是千肯万肯,何况侯爷还生得一副仙君模样。方才一眼万年,她已是芳心暗许。想到夫人说的话,更是心头火热,不由抻着脖子往里看。
晏玉楼喝了一杯蜜茶,自打知道有孕以来,原本喝的茶叶全部换成花茶或是蜜茶。润完喉咙后放下茶杯,掀帘出去。
微雨立马恢复娇弱的模样,企望得到她的垂怜。
她抬脚出门,采翠跟在后面。微雨咬了一下唇,也大着胆子跟在后面。采翠见自家侯爷没有发话,就由着对方跟着。
一行人出了客院,朝主院走去。
远远看到主院那边的下人伸头张望,然后一溜烟跑回去禀告自己的主子。晏玉楼眼神冰冷,这个四姐真是越发的活回去了,堂堂侯府嫡女知州夫人行事竟是如此上不了台面。
晏琬琰听到下人来报,连眨几下眼愣是逼出一丝泪意。等晏玉楼进来时,她眼眶已红正用帕子按着眼角。
“楼儿来了。”
晏玉楼不发一言,大马金刀地坐下。
晏琬琰看到跟进来的微雨,心里打起鼓来。不知道黑着脸的弟弟把人带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满意微雨的长相?
这不能够吧,虽看不上微雨的出身,但这般样貌身段应是男人最喜欢的。
赖妈妈缩着脖子添了茶水点心,被晏玉楼通身的寒气吓到,又缩着脖子站在晏琬琰的身后。一张老而精明的眼神剐了微雨几下,暗道这也是个没本事的。
“楼儿,微雨这丫头是个手脚勤快的。我想着你那院子人手怕是不够,便让她去搭个手。是不是这丫头没有眼色,惹到你了?”
晏玉楼掀眸,冷冷看她一眼。
“都出去吧,我与夫人有话要说。”
屋内众人包括采翠赖妈妈,所有人齐齐退出去。
晏琬琰心里狐疑着,不知道自家弟弟到底要说什么。说实话,她自小和楼儿并不亲近,楼儿不喜她,她是知道的。
“楼儿,你…”
“四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可不可以明明白白先告诉我。”
“我…楼儿你别生气,我都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喜欢微雨我再给你找其它的姑娘。那个丫头先前看还是个不错的,不想连个男人都侍候不好,真是白费了那些银钱…”
晏玉楼心里逾发冰冷,这个四姐到现在还在自说自话。先是打伤晏实,接着敲打采翠,如今还想塞女人给她。阮府没事可操心了吗?
“四姐,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再不济还有母亲。眼下四姐夫刚刚归家,平儿也是才寻回来,你应当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而不是插手管别人的事情。”
晏琬琰闻言,委屈起来。
楼儿不是别人,他是她嫡亲弟弟,整个晏家的顶梁柱。要是楼儿有什么事,她们这些外嫁的女儿还能依靠谁,还不得被夫家欺负死。
“楼儿…你又不是外人。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你听四姐的话,等你尝过女人的滋味你就不会再喜欢男人了。你就当是为了晏家,试上一试,好不好?”
好个鬼!
她见鬼的要和女人试一试,当是试菜呢。
“我此番出京是为查案,你塞个女人给我算怎么回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弹劾我名为查案实为寻花问柳,我日后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
“不能够吧,你可是陛下的亲舅舅…”
“陛下的舅舅又不止我一个。”
晏琬琰语塞,喃喃道:“信国公又没来,他哪里知道?”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又不是不知道信国公府与我们侯府的事情。这些年来我兢兢业业不让自己有露出被人攻讦的把柄,反观信国公亦是如此。他要是知道我在浒洲查案期间与女子厮混,定会大做文章。到时莫说我个人名声受损,便是我们整个侯府都会落到被动的地步。你要真是为我好为侯府好,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家事,照顾好自己的夫君孩子,旁的不用你操心。”
晏玉楼说完才发现这个借口好,对不起了孩子他爹,关键时刻还得抬你出来堵人。
晏琬琰刚开始还有些担心,听到后面那几句话顿时委屈起来。泪水一下子涌进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
简直是鸡同鸭讲,晏玉楼有些心累。够给她留面子了,那瓶药的事情还没讲呢。要不是怕她面子挂不住,她早就借药的事情发作一番了。
“别哭了!”
晏琬琰吓了一跳,眼泪立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楼儿…你凶我?”
晏玉楼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中掺杂怒火,“四姐,你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孩子身上,放在自己的家庭上。我的事情自有母亲操心,你就不要管了。我们这样的门第,万没有正室没进门,就养姨娘弄出庶子的道理。”
“我没有那个意思…微雨的身份哪里能做姨娘,做个通房都是她的福气…我就是怕你沉迷男色,夜里偷偷摸摸…”
自觉说漏嘴,晏琬琰不自在地捂上嘴巴。
晏玉楼立刻明白今日之事所为何来,原来是姬桑夜访的事情露了形迹。还真是夜路走多了,迟早会遇到鬼,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我说过晏实只是我的随从,我们没有那样龌龊的关系。好了,你要怎么想我也懒得再说。我身边的人手够用,过几日我就搬到洲府后衙去住。”
晏琬琰脸一白,楼儿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在自己家里住搬到外面去住,要是别人知道了,会如何想她这个姐姐?
“楼儿…”
“什么都别再说,我会顾及你的脸面。过几日京中出巡的仪仗会到,到时我名正言顺地住进衙门,别人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衙门哪有自己家里住得舒服?”
晏玉楼望了一下天,要是真住得舒服她怎么可能会走。这才住进来一天,就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要是再住下去,只怕真有丫头半夜摸进她的被窝。
实在是无福消受。
“出来办案哪里能图自己舒服,再者又不是我一个人。信国公也是此行查案的巡官,他应该不日也会到浒洲。”
再次抬出姬桑,晏琬琰没话说了。
而经过四天的休养,阮从焕的身体也恢复了大半。在第四天的午时,京里的仪仗到达,随行而来的还有姬桑一行人。
晏玉楼假装和他们一起入城,住进洲府后衙。
两人借着案子私下相谈,互相说了一下最近查到的事情。姬桑那边不光查灾银的事,还要查程梁被刺的事情。两个案子查来查去,明面上都指向杜将军府。
晏玉楼没形象地半靠在椅子上,揉了下额头。
“哪里不舒服?”
姬桑问道,上前来要替她按摩,被她拒绝。
“注意影响。”
他收回手,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在想什么。明明之前不再抗拒他的接近,怎么又变成这副样子。
她轻咳一声,“太明显了,我这边得到的线索也是指向杜将军府。杜将军能被康泰选中为暗子,不可能这般没有城府。我觉得无论是谁做的,显然那批银子还没能出浒洲和饶洲,幕后之人已经急了。”
“你说的没错,只要我们耐心等,我相信他们迟早会露出马脚。”
姬桑说着,修长的手指还是按在她的头上,轻轻按摩起来。
她舒服地闭上眼睛,没有推开他。只是这个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她的身体不等人,总不能等到身形露出破绽再结案,到时候圆谎都谎不了。
“快点破案吧,有人比他们还等不急。”
“谁?”
“你娃。”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