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季萦和齐灏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宋家。
过两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因此宋家几个出嫁的姑奶奶都提前回来给老太太祝寿了。
几个姑爷们都跟着宋大伯和宋修远去了外院书房,姑奶奶们便带着孩子们聚在了花照里。除了宋家的季萦姐妹和柏氏几个嫂子, 谢家表姐谢意尔以及顾家的顾蕴也都在。
经年已过,看着再次相聚在一起的众姐妹们, 大家都有些时移世易的感慨。
大姑娘的脾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坏,她坐在一旁看着娇花般容颜不老的季萦, 心里一阵不服气。
“说起来咱们姐妹这些年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可六妹妹这脸依然嫩的如同二八的小姑娘似的。六妹妹要是再不老啊,可就成了老妖精了。”
季萦闻言, 不屑的暼了大姑娘一眼,见她这些年操累家事眼睑上映出的细纹,哼笑道:“我才多大年纪, 昀哥儿还没娶媳妇呢,保养成这样也是应有之理。倒是大姐姐,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她说完, 见大姑娘气的变了脸色, 又继续道:“也是, 听说大姐姐家里今年又添了两个庶子, 也难怪你操劳至此。”
这话可是诛心了。当年大姑娘嫁进舅家求的就是不受欺负, 但谁能想到大姑爷看着是个绵软的性子,但在女色上十分执着。他本就与大姑娘的夫妻感情不睦,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姨娘通房娶了不老少个, 庶子庶女加起来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大姑娘闹了这么些年, 非但没有压制住丈夫,反而让他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索性这两年她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长子连婚事都已经定下了, 她也就懒得再管丈夫的风流韵事。左右她是绝不会拿自己的钱财去养那些庶子庶女的。
她是极为好面子的人,大家都知道她家里是怎么回事,因此没人敢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这些。不想季萦是个不怕事的,随便一反击就戳中了她的心窝子。
眼见大姑娘要动怒,谢意尔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要掐起来。孩子们可都在呢,小心让他们看见了笑话。”
一旁的柏氏等人见此,也忙都附和着岔开了话题,这场硝烟才散去。
事实上谢意尔提孩子们可不是随意提起的,而是心里存了想头。
她看了一眼旁边凉亭里坐着的几个男孩儿,那里面有她家的凉哥儿,才**岁的年纪,还有大姑娘家的兴哥儿和泓哥儿,两兄弟差着两岁,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有顾蕴家的丰哥儿和三姑娘家的维哥儿,二姑娘过继的嗣子琦哥儿。而其中两个最为贵气的少年便是季萦家昀哥儿和宴哥儿。
看罢男孩儿,再瞧不远处赏花扑蝶的女孩儿们,年纪小的且不提,长成到十三四岁的女孩里就有她家的佩姐儿和柏氏家的慧姐儿。
这两个小姑娘今年都是十三四的年岁,正值花龄,也要开始相看亲事了。
谢意尔瞧遍了家里的几个男孩子,独对季萦家的昀哥儿喜爱的紧。不说其尊贵的身份,只这孩子通达温润的性情,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
昀哥儿今年十六岁了,正好与自家的佩姐儿相配。想起女儿看着昀哥儿亮晶晶的眼神,真是与自己当年如出一辙。当年自己错过了,如今可不能再让女儿留下遗憾。
正这般想着,就不经意间瞥见了柏氏也正望着昀哥儿的方向,谢意尔心里一紧。
说起来,慧姐儿不光年纪与自己女儿相当,相貌性情也十分出众,柏氏对昀哥儿起了心思,倒也在情里之中。这些年大表哥的官位越做越大,比当年的二舅舅还要更甚一筹。当年的季萦能够嫁入肃王府,如今的慧姐儿未必不能。
不过,慧姐儿有机会,自家的佩姐儿未必没有。自家可是候府门第,而且这几年夫君也立下了许多家业,又与如今的肃王齐灏走动的密切。
这样算下来,其实两个女孩儿的机会均等。若要胜出,为今之计只能是先下手为强。
再次看了一眼凉亭里与众人谈笑自若的昀哥儿,谢意尔瞬间下定了决心。
她似是不经意间与季萦道:“敏仪家的兴哥儿都已经定亲了,说起来昀哥儿与兴哥儿差不多的年岁,六妹妹可给昀哥儿相看好了?”
季萦正与顾蕴说着话,闻言不由笑道:“他年纪还小,性情不定,王爷的意思是等过两年再成亲。”
“虽然过两年成亲,却也可以先定下亲事,等到了年岁才好顺理成章啊!”谢意尔笑着建议道。
听了这话,季萦还未说话,大姑娘瞬间就明白谢意尔的意思。虽然她不喜欢季萦,但不得不承认昀哥儿是个好孩子。
她自来与谢意尔交好,这会儿就不免帮着说道:“六妹妹这是没经验,这相看儿媳可是赶早不赶晚的。晚了,好姑娘可就被别人挑走了。要我说啊,咱们家里的几个女孩儿就不错,尤其是佩姐儿,那满身的才气性情与六妹妹你当年真是像极了。而且这孩子与昀哥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最是难得了。”
大姑娘话里的暗示在坐的众人没有听不懂的。
季萦端起茶碗喝茶,并未接话。一旁的顾蕴先就忍不住了。
“要说青梅竹马,可不只佩姐儿一个。我家的易姐儿和大嫂家的慧姐儿哪一个不是与昀哥儿从小玩到大的。”
要说顾蕴先前还没有想让女儿高攀王府世子的意思,但知道了谢意尔动了心思,她少不得也起了了争一争的心思。
想不到姐妹聚会,倒要为着儿女的婚事争起来了。季萦心里无奈,只能转开话题问顾蕴道:“听说易姐儿跟着蒋大儒学周易,已经小有所成。易姐儿将来继承家学,可真是了不起。”
蒋大儒是当朝的易学大家,是顾蕴的公公。顾蕴当年与冯家退了亲,想再寻高门实在不易。顾大太太费尽心思才为她找了蒋家这一门亲事。
蒋家的家学传承乃是易学,因此他家的儿郎自来只对研习学问感兴趣,并不热衷入朝出仕。
当年顾蕴嫁过去时,看着是有些不如意,但日子久了才显出这桩亲事的好来。她的丈夫温柔体贴,儿子读书上进,女儿更是跟着祖父进学,浸出了一身的书香之气,才名在京城中广为流传。
可以说,顾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如今过的十分幸福。
面对季萦对女儿的夸奖,她笑的十分开怀。“易姐儿这孩子自小就喜欢跟着她祖父的读书,我还说女孩子多学些当家理事的本事才是要紧,却不想被她祖父给拦了。说是易姐儿天资出众,不能埋没了。”
季萦听了就笑道:“易姐儿聪慧,在易学上又有天赋,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再说男孩如何,女孩儿又如何,要我看咱们易姐儿可不比旁人差。”
她这般说,顾蕴果然高兴起来。转瞬忘了前面那一岔。
今儿到底人多,见季萦没有要谈儿女亲事的意思,谢意尔也就不急于一时了,想着私底下让她娘先去寻外祖母探探口风再说。
季萦应付了半下午众人对她的吹捧,回了世安院,不免与陈氏感叹道:“想不到如今因着昀哥儿我这人缘生生好了不止一筹。”
见陈氏面露不解,她便将下午那一茬给陈氏学了。
陈氏听了就笑道:“昀哥儿是个好孩子,自然人人都想抢他做女婿。”
她说完,想了想又问道:“昀哥儿的事你和姑爷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虽说过两年成亲,但早先定下亲事也不妨。”
季萦闻言,没有回答,反而看向陈氏问道:“阿娘问起这个,可是有什么想法?”
陈氏就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昀哥儿的亲事自是你和姑爷做主。我不过是看着几个侄女儿里你待慧姐儿最好,便想着你是不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而且不光是我这样以为,你大嫂也托我私下与你问一问。”
季萦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道:“慧姐儿性子温婉,是个好孩子,我自然喜欢。但她与昀哥儿是亲表兄妹,昀哥儿自来将她当做妹妹看待,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
她说罢看着陈氏脸上的不以为然,想起家中还有好几个侄女儿,索性直言道:“阿娘你知道我的,亲上加亲这种事我一直是不认同的。再说昀哥儿的亲事,还要看他自己的喜好,我和王爷都不会干预太多的。”
既然她这么说了,陈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好奇道:“侄女儿不行,蒋家的易姐儿呢?你不是最喜欢爱读书的女孩儿么?”
易姐儿这孩子性子淡泊,品行端正,季萦还真考虑过给昀哥儿聘了做媳妇儿。可惜,昀哥儿心里怕是另有其人,易姐儿只能遗憾错过了。
晚间齐灏出门还未回来,季萦带着两个孩子吃饭,言语间不由打趣昀哥儿被几个姨母看上要招为女婿的事。
昀哥儿羞得满脸通红,看着季萦欲言又止。
季萦心里好笑,吓唬他道:“你若没有不愿意的,阿娘便在你几个表妹中挑一个给你做媳妇。”
昀哥儿当时是没有说什么,但第二日一早就来求见季萦了,满脸通红却又坚定道:“阿娘,我心悦薇妹妹,想娶她为妻,还望阿娘成全。”
昀哥儿口中的微妹妹是韩国公家嫡出的大姑娘,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儿。他小时候常被季萦带着去东宫,所以与被皇后接进宫中的薇姐儿玩的十分好。他们性情相投,爱好相同,天长日久的接触下来可就不就对彼此生了情意。
昀哥儿说完这些,本是想着会挨一顿好骂,他也最好了应对阿娘怒气的准备。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阿娘脸上一片欣慰,他不由面露不解。
季萦就笑着嗔道:“你是我儿子,你的妻子我是早就打算让你自己找个喜欢的姑娘,如此你们才能夫妻相和。薇姐儿是个好孩子,她若能做你的妻子,也是你的福气。等我和你父王商议了,便去韩国公府提亲。”
昀哥儿听了这话,既欣喜又羞愧:“是儿子浅薄了,多谢阿娘对儿子的爱护。”
昀哥儿身姿轻快的出去了。季萦看着他的背影不由露出个欣慰的笑。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长成了个勇敢又有担当的人,不枉这几年她和齐灏费心教养。
昀哥儿成亲的日子是在秋高气爽的秋日。新郎和新妇身着大红色吉服,跪在蒲团上给季萦和齐灏敬茶。
季萦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璧人,不禁激动的热泪盈眶。齐灏见她如此,也不由软了心肠。不顾人多,取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一旁的昀哥儿看着,眼里满是羡慕。小时候不懂,只觉父王与阿娘太过粘糊,长大了才知这样的夫妻之情有多可贵。
他转头看着旁边盖了红盖头的女子,这个女子是他亲自求来的。这是他喜欢的人,就如当年的阿娘之于父王。
他扔了手里的红绸,牵上旁边女子的素手,感受着她对他的满心依恋。他想,他们也会如父王和阿娘一般相伴相守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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