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在隔日清晨悠悠醒来, 此时天光仍未亮起，寝殿内点着蜡烛。
皇帝醒来的时候，眼皮惺忪抬起, 还未看得起殿内的景况，便是听得皇后熟悉的声音传来：“陛下，您醒了！”
她的声音里饱含着激动与喜悦。
皇帝定睛一看, 正是看着一脸憔悴的皇后喜极而泣的看着自己，而在皇后的身边，则是站着萧衍之。
萧衍之面上神色倒不若皇后那般激动, 但眼神里明显也是松了一口气, 隐隐带着几分喜悦。
皇帝想要抬手,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回忆着自己之前的事情。
倒是终于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脸上神色顿时有些怒色显露, 好不容易压抑下了起伏波澜的心绪，他哑着声音, 冲着萧衍之开口问道：“朕睡了多久？”
皇帝用的并非是晕而是睡这个字眼, 显然并不想承认自己如今的身体景况。
萧衍之也没有纠正, 只是神色如常开口道：“父皇睡了一夜，如今天色还未亮。”
皇帝闻言, 一颗心倒是松了下来, 也有闲心观察其它的事情, 他看着皇后与萧衍之，又是开口问了一句：“你和皇后，昨夜一直守在朕的身边。”
皇帝问这话，眼神却是有几分莫名，显然并不是单纯就是在问二人这个问题。
皇后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便要开口回。
但是，萧衍之却是抢先开口道了一句：“不止儿臣和母后，父皇……睡过去后，后宫里的其它娘娘，还有几位皇弟都闻讯来了，只是御医说父皇这种情况，不适合人太多呆在一处，儿臣便做主请他们先去了隔壁的侧殿等着，倒有几位娘娘和皇弟担忧父皇的情况，仍是守在外头……”
话说到这里，萧衍之倒又是问了一句：“父皇可是想见他们？”
皇帝闻言，目光怔松的看着萧衍之，其实他心里倒是没有太大想见那些人的想法，毕竟他如今身子松软无力，他一惯强硬惯了，自然也不是很想让太多人见到自己此刻无能的样子。
他先时之所以问那一句话，引出萧衍之之后的回答，到底是因为多疑了。
原本……他也不算是一个多疑的皇帝，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可说是信重至极。但萧言律的事情，着实伤了他的心，也让他开始忍不住疑神疑鬼。
他突然晕过去，自然是大事，可醒来时却发现守在自己身边的，只有皇后与萧衍之二人，寝殿内更是井条有序，虽有御医驻守，但仿佛他真的只是睡过去一般，他心中便忍不住开始多疑。
会不会……趁着他没有知觉的时候，萧衍之与皇后做了点什么？
但萧衍之的回答，却是平复下了他的疑心。
甚至，对方完全不介意替后宫里的其它嫔妃与皇子说话，言及他们也很关心他的身体。
若说这边萧衍之没有让其它妃嫔和皇子留守之事的确是有几分奇怪，但细细想来，却又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皇后是皇帝明媒正娶的妻子，没道理皇后不留在此处，而让其它的妃嫔在寝殿内伺候。
萧衍之身为皇长子，又记在皇后名下，尤其是当初皇帝出事昏过去之时，恰好也是萧衍之在身边，所以留下来更是顺理成章。
皇帝心稍稍安定，虽然没有见外头人的意思，可考虑到他晕过去这事儿，到底是有几分吓人，难免会引起朝堂上的惊慌，便是让萧衍之命人传了几位皇子进来，只余那些嫔妃，皇帝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份心思去见他们。
几个皇子就等在外头，听到皇帝醒来的消息，个个眼睛红通通的走了进来，眼神里看着仿佛只是单纯的关心他这个父皇。
皇帝心下熨帖，冲着他们微微点头，说了几句话后，也没有再留他们在宫中，只让他们退下了。
倒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这会儿寝宫里仍是只留了皇后与萧衍之二人在这头照顾。
几个皇子，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眼神里都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但他们向来习惯了皇帝对待几个儿子之间的偏心，更何况，皇帝虽然偏心，但他们这些皇子，比起历朝历代的皇子，待遇其实还算不错，至少他们的父亲对他们也并不冷漠。
虽然心头里饶是有些情绪，面上个个都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皇后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走了过来，皇帝却并不急着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萧衍之，只开口问了一句：“萧言律那边……”
萧衍之闻言，面上倒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伸手捧起了皇后先时捧着的那碗药，走到了床边，看着皇帝开口道：“等父皇好了，再行处置吧，如今儿臣让人将张氏送回了五皇子府上，已令禁军戒严了那头的守卫。”
说罢，则是将药碗端在皇帝跟前，语气略带几分强势道：“父皇，药不烫了，用吧！”
皇帝被自己儿子这强势的态度弄得有几分失笑，但他心中这会儿的情绪倒是不差，至少没有刚醒来时，想起那些事情时候的不悦了。
他这会儿靠在床上，虽然身体绵软无力，却不至于无能的连一碗药都端不起来，所以拒绝了皇后要喂药的意思，自己直接拿着碗一口喝了。
喝过药后，皇后拿着药碗离开了，寝宫里静悄悄的，而皇帝目光看着萧衍之，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倾诉的想法。
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开了口：“衍之，你知道你五弟他……”
皇帝的话还未说出来，萧衍之语调却是有几分生硬的打断：“父皇，这事儿您现下与我说，并不合适，您若是有命令，儿臣可以遵办！”
萧衍之的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排斥。
但是皇帝看着萧衍之面上略有几分了然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痛。
这个儿子向来聪慧，哪怕如今他没有说出来，只怕心中已经有所预感了。
也罢，那些龌龊事情，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说不出口。
皇帝紧抿了一下嘴唇，萧衍之则是唤来御医，给皇帝又检查了一遍身体。
说来，这一回，皇帝倒是幸运，虽然晕倒的时候极其突然，但因为当时身边有不少陪着，而晕倒的一瞬间，萧衍之命令众人先不要随意挪动皇帝，等着御医过来诊断过了，方才将人抬回寝宫里。这一串的急救措施十分得当，倒是让皇帝避开了中风的危险。
可皇帝到底年事已高，这次又骤然受了如此大的打击晕倒，对于身体的自是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日后皇帝必须要好好休养，不能过操劳，更不能受刺激，否则下一回，哪怕人能够救回来，也只能瘫在床上了。
“不中用了！”
皇帝听得御医的话，心中自然十分难受，皆之先时萧言律的事情，总归让他有一种自己是年事已高，才会压不住下头，管不住孩子。
若是他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哪怕萧言律有这个野心，也不可能背着他做出这许多龌龊事情来。
“父皇，你先养好身体，旁的事情，日后再说！”
萧衍之听着御医的话，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扶住了皇帝的上本身，想要扶着他平躺下来休息。
皇帝的手扶住了萧衍之坚硬的手臂，目光落在了萧衍之那张年轻的面容上，这个儿子，年轻却不气盛，沉稳踏实……
“朕休养的这几日，朝堂上事务到底不可荒废，你先代朕处理几人朝堂上的事情吧！”
皇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
而萧衍之闻言，面上也显然一怔，但继而，他收起了面上的吃惊之色，出人意料，他没有推辞，只是坦然接受：“好，父皇好好休养，儿臣先暂且代着，若有什么地方不懂，便留下等父皇身体好些了再处理。”
其实，皇帝在脱口而出那句话的时候，心中便有几分后悔。
倒不是舍不得权利，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尤其是其中一个儿子出过那样的事情时，他却将朝政交给另一个儿子来处理，总归是有些不合适。
他也在害怕，害怕自己此举，反倒是会滋生起对方不该出现的心思。
但萧衍之回答的坦然，心思澄澈，反倒是让皇帝为自己这会儿阴暗的心思而感到有些亏欠。
皇帝没有反悔，只是笑着道了一句：“朕信你的能力，不过你到底年纪轻，若有什么不懂，便来问朕，朕回答你问题的精力，还是有的。”
“好。”
萧衍之闻言，也是微微点头应了。
张氏被送回五皇子府上的时候，倒是千年难得的，赶上了萧言律的迎接。
她看着萧言律眼神里透露出的紧张之色，面上嗤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便打算带着婢女回自己的院子。
萧言律怎么可能仍由张氏就这么回去，他长腿一迈，直接拦在了张氏跟前，冷声开口：“你等等！”
张氏停下脚步，目光毫不畏惧的迎上了萧言律的眼睛，反倒是萧言律，被张氏的目光盯得，心中一虚。
“你……”萧言律顿了顿，只是开口问道：“你对父皇说了什么？”
张氏闻言，却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