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目光落在了穗儿身上, 微微挑眉看着她。
她自然是不将穗儿放在眼里的，毕竟从方才起, 从始至终, 穗儿都是沉默的, 低调的几乎能让人将她忽略, 即使她代表柳秀妍一方与她比赛了, 可如玉在看过她所绣的蔷薇花后，便彻底将她轻视了。
如今，穗儿突然开口, 倒教她认为穗儿是不甘心自己认输, 方才想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在这个时候, 她倒是不介意大方一些，只温和笑着，冲着穗儿开口道：“这位妹妹，你还想说什么？”
穗儿面对如明里温和，实则带着几分嘲讽与轻视的话语, 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从自己手中的绣棚中取出了那一方帕子, 双手一翻，那方帕子的绣面翻了一个面。
穗儿双手纤细柔白, 而她的动作, 轻盈的如同蝶翼一般，所有人的目光不觉被她这个动作吸引，继而……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她双手摊开的那一方绣帕上的绣花。
所有人的神色, 都不觉愣住了。
柳秀妍更是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怎么一晃眼的功夫，这绣帕上的绣花就变了模样，这穗儿简直就是在变魔术。
可是……等着柳秀妍看清楚穗儿展示出的那一丛蔷薇绣花之时，面上顿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这副绣花，太美了……
手法基调与如玉之前的那副绣品十分相似，也用了渐变的明暗色调对比，绣品上的花骨朵儿脉络，仿佛是真的一般。若说如玉的已经是栩栩如生，穗儿同样也是如此，而且两幅绣品分开来看，只觉得两幅都是极好，可拿来一起对比，明显穗儿的立意与技法更甚一筹。
如玉同样整整不敢相信看着穗儿手中的那副绣品，她自己就擅长刺绣，如何瞧不出穗儿如今手上这一副，实在是太精巧了，她是远不及的。
但……她明明记得，方才看到的那一副，还不是这个样子，怎么她就跟个变戏法似得，一下子就给换了呢！
如玉皱了一下眉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忍不住出声嘲讽着穗儿：“这位妹妹，便是输，也该输的光明磊落吧，你方才绣的可不是这副刺绣，你这偷换了大家眼睛也不是瞎的！”
“你说谁偷换呢！”
柳秀妍其实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听得如玉的话，便是下意识反驳了起来。
倒是顾衍之，只沉默的走到了穗儿边上，从穗儿手中取出了那一方帕子，翻开了那方帕子的另一面，赫然是方才穗儿刚完成时候的绣品模样，他伸手又是翻开了反面，则是那副更为精湛的绣品摸样……
柳秀妍惊喜喊道：“双面绣？”
如玉完全怔楞住了，怎么可能是双面绣！
双面绣难度之高，她只在传闻里听说过，听说会双面绣的绣娘，绝对称得上是大家了，便是官宦世家豢养着的，那也都是客客气气当做宾上客来对待。
而穗儿瞧着，就是一个矮个头，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
更何况，这双面绣的技艺，没个三十年的绣龄，谁能办到！
如玉怎么想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张帕子是穗儿绣出来的，和偏偏事实就是摆在眼前。
当然，柳秀妍自己反应过来穗儿竟然能够做出双面绣，面上也是又惊又喜，喜得自然是有了这等法宝，这如玉只会输的一败涂地，可她惊得还是自己从头至尾，竟然毫不知情，倘若穗儿会双面绣，那说来派到顾衍之这边来，的确是有些大材小用，便宜了顾衍之了。
穗儿将众人面上各异的神态收归眼底，面上态度依然谦虚：“这并非是双面绣的绣法，是奴婢自己私下里钻研出来的，只适合这等小物件来绣，若是大些物件，却是不成了！”
顾衍之听着穗儿的声音，重新看向了手中这方帕子，他其实这会儿也是看出这上头的绣艺，并非是双面绣的技巧，两者效果是不同的，双面绣还要更加精湛一些，可以将前后绣的一模一样或者前后一样精湛，而穗儿之所以正面的绣品不若后面的精湛，倒不是扮猪吃老虎，而是能力所限，她只能够做到这一步。
但即使如此，穗儿这个年纪，靠着自己的钻研能够绣出这样的绣品，自是没少下功夫在这上头，也没少吃苦。
他的女孩……顾衍之心中只觉得又怜又爱，他面上神色淡淡，可眼里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柳秀妍只是听闻过双面绣，但手上却没有收藏过如此绣品，听着穗儿的话，她反倒是有些恼火于穗儿的老实，她并不觉得在场人会辨认出什么是双面绣，什么不是，毕竟双面绣的绣品世上仅存稀少，会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穗儿便是认下了，今日在这里也无人能够拆穿。
可谁知，这小丫鬟实诚的很！
“双面绣的绣法十分独特，若是要学习，需要有专门的师傅教导，或者有样品拆了学习针线走路，奴婢身份卑微，不能接触到像双面绣这样珍贵的绣品，更不可能糟践这等珍品。”穗儿倒是没有去看柳秀妍，只是轻声又解释道，“但奴婢早先时候听闻过，私底下便利用闲暇时间，自己钻研了一番，勉强学了三成像。今日却是献丑了！”
穗儿话音刚落，如玉突然清醒了过来，仿佛是抓住了穗儿的把柄一般，连声冲着顾衍之垂死挣扎着：“二爷，这不是双面绣，只是个仿制品罢了！”
“你输了！”
顾衍之语气淡淡打断，并不想听如玉强词夺理之言。
如玉的身体晃了晃，张了张嘴，干涩的还想争辩，顾衍之则是将绣品翻到了绣品更是精湛的那一面，开口道：“只凭这一面的绣品，她便是完胜了你，更别提，她还有这一份心思。”
顾衍之的语气十分平淡，客观陈述着事实，柳秀妍嘴角轻扬，笑言道：“夫君这总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如玉姑娘的绣品单看，的确是不差，可与我这小丫头一比，却是差得远了，如玉姑娘，你自己也说了，输也要输的光明磊落，我怎么瞧着你今日有些输不起了！”
“我……”
如玉恼羞不已，但顾衍之也不帮她了，而且，打从心底里，她已经承认自己输了。
她只觉得满书房的人，都在嘲笑着她方才的举动，她忍不住站起身拿手捂住了脸小跑出了书房。
顾衍之依然是目光淡淡的瞅着，并没有叫住她。
柳秀妍开心极了，语气轻快道：“夫君，您看，如玉姑娘也实在是太小性了吧，这样的人留在您身边，岂不是给你添麻烦，穗儿便是不一样，您别看她年纪轻轻，却是最能干了！您若是没有什么意见，那妾身便将人留在您这边了！
顾衍之目光淡淡的看向了柳秀妍，但嘴角仍是挂着一抹嗤笑，冷笑道：“你觉得，我会留你的人吗？”
“可是方才比赛……”
柳秀妍完全没想到顾衍之竟然出尔反尔。
顾衍之嗤笑一声，只语气淡淡又道：“她可以留，可若她是你的人，那我便不可能留下！”
“什么意思？”
柳秀妍愣了一记，不明白顾衍之的话，既然他愿意将穗儿留在这里，可为什么说她的人不能留。
顾衍之语气依旧，只是又道：“我身边，只留自己的人！”
顾衍之的话已经十分清楚，主子想要掌握住一个奴才，说到底还是要靠着一纸的凭证，这是做奴才的软肋。
顾衍之现下的意思，自然是他可以留下穗儿，但柳秀妍必须将穗儿的卖身契，一道儿给他。
柳秀妍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将穗儿送到顾衍之的身边，可不是真的来做好人的。
她抱着的目的就是像顾衍之所言，是打算在顾衍之的身边安插上自己的人，若是没了卖身契，那她如何能够保证穗儿在顾衍之的身边还能够听自己的话，如何保证穗儿不被顾衍之蛊惑去！
可顾衍之好不容易才松口答应留下穗儿，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往顾衍之身边放人。
也全凭着如玉那个丫鬟没脑子惹了顾衍之生气恼怒，才让她钻了空子让顾衍之松的口。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她可能短时间……或是一直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将人往顾衍之这头放了。
左右权衡，柳秀妍心中咬牙，忍痛开口道：“夫君多虑了，既然妾身打算将穗儿送到您身边伺候，自然会将她的卖身契，一并送到您手中。”
顾衍之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依然十分冷淡。
他这副样子，显然也是有些后悔应下留人之事。可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不可能做出反悔之事，故而他只不愿看到柳秀妍与穗儿一般，又道：“行了，若是无事，便退下吧，人和身契，你交给黄嬷嬷便是了！”
“是。”
柳秀妍如愿以偿，十分好说话的应了。
她收回望向顾衍之的目光，又是看了一眼穗儿，便是带着一众下人，走出了顾衍之的书房。
只是，柳秀妍却是不知，在她离开后，陆麒只笑着奉承了顾衍之一句：“爷，高明！”
顾衍之但笑不语，他低头温柔的抚摸着穗儿留在他这边的绣帕，只是冲着陆麒开口吩咐道：“爷记得库房里有几张双面绣，你去找出来，爷有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 有部分亲有些猜对了，的确是双面绣，不过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面绣，毕竟穗儿的身份，可是接触不到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日后双面绣算什么，二爷最有钱了，宝贝也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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