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七殿下挂念……”
宣和回头看了一眼谢淳, 他对谢汲似乎有些敌意。
谢淳不至于因为小时候的事记那么久的仇,多半还是因为他。宣和不耐烦听他们客套, 撇下他二人径直向前走去。
谢淳连个眼神都没给谢汲,跟在宣和身后离开,谢汲看着他俩的背影,跟他预想的有些出入。
当年最讨厌的他的宣和, 如今这态度算得上是友好,好道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反倒是当初从不同他争执, 唯一一次动手还是为了宣和的谢淳, 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敌意。
谢汲也缓缓向宴厅的方向走去, 按说,如今京中这储位之争几乎是放在明面上了,他代表镇南王府, 怎么也该是各方拉拢的对象啊。
谢淳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
大皇子毕竟不是皇帝,他开宴自然不能最后一个到,宣和到时, 他已经在宴厅外等候。
许是天气暖和了,也或许是调养得当,大皇子看上去气色还不错,见了宣和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还未当面向宣弟道过谢。”
宣和说:“谢我作甚,我又不会看病。”
谢泽摇摇头并不多言, 同谢淳点头致意。
宣和百无聊赖地想, 好像没听谢淳喊过哥, 不管是老大老二还是老三。
今日这宴席是开在齐王府,大皇子便是主,自然在主位,谢汲是主宾,坐在下首第一位,其他人按次序排开,宣和坐在老六边上,谢淳在他对面。
正式开席,谢汲才终于受到了配得上他镇南王世子身份的待遇。
这宴会本就是为了给他接风洗尘,话题自然都是围着他转,宴席又是刚开始,大家都客客气气地寒暄。
今天这宴席,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私宴,因此来献艺的不是绾花楼而是教坊司的人,歌舞就是那一套,没什么新意。
酒过三巡,大皇子打头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席上才热络起来。
老三笑着说:“我可还记着,当年世子说要宣弟跟他回去,做他的世子妃。”
谢汲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提起这事那可是真正的黑历史,避之唯恐不及,情愿说:“可惜郡王爷当初说要世子之位。”
时隔多年,提起这事,宣和仍旧是哼笑一声:“我稀罕呢?”
谢淳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老六谨遵姐姐教诲,乖乖闭嘴。
大部分时候是老二老三的争锋,宣和两不想帮,找着机会了两个偶读要怼一怼。
谢汲看着看着看出点端倪了,宣和看似是向着谢淳,其实也没有,态度十分冷淡,看都没看他一眼。
倒是谢淳,虽然离得远,但视线一直在宣和那没离开过。
京城不知在滇西安排了多少人,他们镇南王府自然也在京城放了人,京中几位皇子是个什么情况,谢汲基本都之后,只有谢淳,回京不久,他了解不多。
因而此时更关注他,时不时就要朝他看看。
谢汲又一次看向谢淳时,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他的视线,也不知谢淳是正好看他,还是修一道他的视线,一个眼神过来就撞了个正着。
谢汲身体微微坐直了,冲他举杯,谢淳没有举杯示意,只喝了杯中的酒。
谢汲不再看他而是去看宣和。
宣和身后两个人,一个是齐王府的侍女,伺候他用餐,一个是他自己带来的人。
那侍女不过十五六岁,娇俏可人,伺候宣和用餐之余,频频把目光投向百里汇。
她的动作并不明显,但是瞒不过百里汇,他越来越紧张,身体越来越紧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动作,弄得小丫头也开始紧张起来。
宣和都感觉到了他的焦虑,于是将人支走去给他温酒,然后问他怎么回事。
今天宴席上的酒不错,不知道谢泽从哪找的佳酿,只是不适合温着喝吗,席上也没有准备温酒的器具,他说要温酒,侍女便要找人去,但宣和却他她自己去,她也不是傻,知道是宣和是要支开她。乖乖拎着酒壶离开。
那侍女离开了视线,百里汇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可能不怀好意。”
“嗯?”
百里汇解释:“她一直在看我。”
宣和神色有点奇怪,上下打量了一番百里汇,十七八岁,长得也俊,多看几眼再正常不过了。
呆子。
宣和摇摇头,无意说破,在他看来一个王府的侍女,自然配不上将来要当将军的人。
还是不是他郡王府,而是齐王府,这身份也太尴尬了。
百里汇是他要重用的人,身边不能有来路不明的人。
宣和便岔开话题问他饿不饿,百里汇老老实实说有点,宣和从桌上给他拿了两块糕点:“先垫垫。”
百里汇看了一眼席上众人,飞快地将糕点塞进嘴里。
“如今可不是封了郡王了?”
“父皇心中,咱么兄弟几个加起来都未必抵得上他一个。”
这话就有点过了,席上氛围有点僵,所有人都等着看宣和的反应。
刚刚被宣和遣去温酒的小丫头回来了,宣和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叫她给自己斟酒。
百里盯着那酒看了半天,恨不能将目光化作银针去验一验毒,宣和手中捏着酒盏摇摇晃晃,一副游戏人间的纨绔模样。
宣和将酒杯放到唇边,轻轻啜一口,酒水滋润之下,唇色便明艳了不少,他回味了一下口中滋味,才接过他们的话:“君无戏言。”
谢汲早就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情况,今天这接风业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宣和跟皇子们不对付是正常的,奇怪的是谢淳,他跟宣和死活也没有那么融洽。
按理来说,两个被排斥的人不是更应该抱团吗?
小时候谢淳这样照顾宣和,就算现在年纪大了也不该是这样啊。
这事有些耐人寻味,谢淳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宣和,不是低头自顾自用餐就是抬头看宣和。
看着也不像是不在意,那是怎么了,闹别扭了?
谢汲看得久了,谢淳淡淡地瞟他,他立刻条件反射收回视线,然后又看过去,谢淳已经没看他了。
他又悻悻地收回视线。
当年谢淳打他那一下虽然狠,但其实生理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震动,居然有人敢打他?
这一件事就够他记一辈子的了,更何况还有后来宣和为了给谢淳报仇还用那种手段对付他!
这两个人真的没有合起伙来忽悠他吗?
推杯换盏,众人各怀心思,喝酒也都收着几分,只有宣和,敞开了喝。原本叫侍女给他温酒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想到这酒温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越喝越多,不知不觉酒壶就空了。
宣和今日带着百里汇来的,倒不担心会出什么状况回不了府,况且他没有完全醉,这状态,大约算是微醺,不至于难受,就是两颊绯红,脚下有些绵软。
唇红齿白,很是明艳的样子。
谢汲看了他半天忽然问:“你家还有未嫁的姐妹?”
宣和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冲他吐出一个字:“滚。”
世子妃都有了,还敢肖想他的姐妹,他慕家的人,老六娶回去都是当王妃了,谢汲居然想纳妾?
别说他了,满京城没一个人能同意,那不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子被他镇南王世子压了一头么?
“你别生气啊,咱们……”
宣和忽然凑近他,谢汲能清晰地闻见他呼吸中的酒味,谢汲不明就里一动不动任他看,宣和确定了他对自己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联姻确实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方法,估计谢汲也存了这份心。
但是不行。
宣和重新拉开距离准备好好回绝。
“阿和。”
宣和没有回头,眼中的笑意都淡了。
谢汲有点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闹什么别扭了?
看着这样子,莫非是夺妻之恨?可他俩也没见哪个成亲了啊。
不对啊,谢淳这年纪,即便不成亲也该有消息了才对啊,现在这样本身就有些不寻常。
谢淳说:“我送你回去。”
宣和冷淡道:“不必,我带了人。”
他喊了一声百里,百里就出现在他身侧,宣和搭着他的肩,一挥手,特别豪迈地说:“我们回家!”
这手抬起来就放不下了——被谢淳抓住了。
宣和皱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你放开。”
谢淳没放,还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送你。”
宣和仍旧是拒绝:“不要”
百里汇看着宣和这个状态,也分不清他是真的醉还是借着酒意装醉,这不是他平常的样子。
不管怎样,他是郡王府的人,顺着自家王爷就好。
他上前行礼:“燕王殿下,王爷他……”
谢淳没看他一眼,胳膊使力,一牵一引,宣和就被他拽到了怀中。
宣和冷不丁被他拉过来,脚下不稳,半声惊呼出口又止住,百里汇伸手去搀他,谢淳却没叫他碰着人,将宣和拢在怀中,又说了一遍:“我送你回去。”
谢淳半抱着宣和上马车,上的还是郡王府的马车,宣和都气笑了,这也叫送他?
气极了反倒是平静了,冷着脸不再说话。
马车上宣和同谢淳泾渭分明地坐着,一路臭着脸。他知道将来怎么走,谢淳不放弃他就只有一条路。
就像是送他回府这件小事,他不乐意,但谢淳不放弃,最后妥协的只会是他,谢淳比他狠得多,也执着得多。
而他,拥有的东西多,束缚也多,他只能一步一步退让,越想越觉得生气。
宣和主动退让是希望谢淳也能退一步,但谢淳根本不会退,谢淳最大的让步就是走慢一步。
他忽然说:“我要成亲。”
谢淳轻描淡写地说:“醉了。”
宣和不依不挠说“:没醉,我要成亲。”
谢淳很平静地问:“你想和谁成亲?”
宣和按着百家姓,将赵钱孙李家的姑娘的说了个遍,他说了几个人,谢淳就说了几个人,就是同宣和口中这些姑娘定了亲或者很可能定亲的公子们。
最后说:“她们有更合适的人。”
这不就是变相说人家姑娘看不上他吗?
宣和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瞪着他:“我最好看。”
谢淳眼神深邃,迎着他的视线重复:“嗯,你最好看。”
百里汇坐在外头车辕上,从宣和开始嚷着要成亲就听不懂了,要成亲冲谢淳喊什么?
堂堂一个郡王,想要什么人没有,退一步讲,就算是要正儿八经地成亲,给他主婚的人又不是燕王,同他说什么?
谢淳的反应也很奇怪,居然还真是不让他成亲的意思。后面就更魔幻了,怎么还夸起长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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