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大瓜成功把所有人唬住了。
林深把电话切断。
他掐着夏荀的脖子,打开了手电筒直直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夏荀被灯光刺得闭上了双眼。
林深关掉了手电筒,出了门,过了几分钟又折返回来,把一个小袋子扔在他身边。
夏荀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一些止血粉,跌打酒,还有零零散散的几种药物。
夏溧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林深还真信张雅芳说的一面之词啊?
厂房又安静下来,林深在他们周围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灯光让夏溧刚好看清了夏荀身上的伤。
夏溧微微皱眉:“伤得这么重,怎么不说?”
夏荀轻咳了声,说:“哥。”
夏溧看着手里的药,不知道哪个合适,头也没抬地“嗯”了声。
夏荀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扬唇:“我能不能也学学容琛,像他那样装可怜蒙混过关,让哥哥原谅我,不再计较我做的那些蠢事。”
夏溧:“。”
容琛装可怜这事就那么明显。
夏荀想要借此机会,为自己解释一下:“当年你带他回家,我和他在楼道口发生争执,哥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夏溧:“记得。”
夏荀委屈地开口:“那天我只是轻轻动了他一下,他就自己摔在地上了。”
夏溧:“……我知道。”
夏荀更委屈了:“我这个朝夕相处了一十年的弟弟都不如一个刚认识的外人。”
夏溧白了他一眼:“我早就去了国外,哪来的朝夕相处一十年。”
夏荀乖巧地改口:“是十六年。”
夏溧:“……”
夏荀:“我没有故意针对他,哥哥让他执掌夏氏,我也没找他麻烦。反倒是他,经常找各种理由刁难我,还故意安排我到处出差,让我干各种苦力活。”
“哥哥。”
“他欺负我。”
夏溧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接这句话。
夏荀继续说道:“哥哥,我已经搬出去了,以后也不会打扰你和容琛的生活。但是,能不能让我偶尔也回家住几天,见见哥哥和哥哥说说话。”
他懂。
这叫兄控。
但是念在夏荀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夏溧也就没跟他计较。
毕竟夏荀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好像吊着半条命。
万一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说不准夏荀都撑不到容琛来救他们的时候。
夏溧:“……我没说不让你回去。”
夏荀满足地笑了笑:“哥哥真好。”
夏溧的手抖了一下,止血粉撒多了点。
夏荀倒吸一口气。
夏溧:“你别说话了,这灯光弱,我看不清,胡乱撒的止血粉。”
夏荀:“哥,我那伤口上的
血早就干了,不用撒。”
夏溧:“……”
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吐槽:“你可以等伤口都好了再跟我说这句话。”
夏荀低垂着眼,看着伤口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的止血粉,笑道:“死不了的,哥哥放心。”
夏溧:“祸害遗千年,看你就命长。”
夏荀:“。”
夏荀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他:“哥,我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夏溧在黑暗中感觉到林深的视线锁住了他们一人,仿佛他也在确认这个答案。
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他谨慎地开口:“当年你母亲做的亲子鉴定,老头子看了一眼,就将她娶回了家,那份亲子鉴定有没有做手脚,只有你母亲才知道。”
林深把烟掐掉了。
夏溧并不知道,这样狡猾的人真的会从他的三言两语确认答案吗?
或者说,他是真的相信张雅芳所说的话吗?
夏荀小声地说了句:“如果我不是老头子的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溧:“不管是不是,你都已经是夏家的人了。”
他母亲不被认可,但是夏荀始终是留着夏氏的血,是被登记在族谱里的。
两人在絮絮叨叨说着话,直到半夜,夏荀靠在夏溧身上,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又受了重伤,早就撑不住了。
夏溧听着肩膀处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没有将他推开。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遇险的经历,他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如果最后他能和夏荀安全离开,他愿意试着放下那些偏见和原谅过去这将近三十年荒唐的人生。
早上的时候,夏溧是被挨着他睡的夏荀热醒的,他伸手摸了摸夏荀的额头,很热。
夏荀迷糊地醒来:“怎么了?”
夏溧皱眉:“你在发热。”
夏溧拿了昨天喝剩下的半瓶水,给他喂了一口,摸了摸口袋里的手帕。
幸好还有这个。
他用水打湿了手帕,放在夏荀额头上,只能给他做个简单的物理降温。
林深从外面走了进来,给他们丢了一瓶水和一些干粮。
看见夏荀的样子,脸色有些难看。
在林深靠近夏溧的时候,夏荀习惯性地挡在他的身前。
“别动我哥……”
虽然他意识模糊,但身体本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夏溧薄唇微抿,原来在他不清醒的时候,夏荀竟然护着他这么久。
林深看着被他护在怀里的夏溧,沉着脸怒斥:“你自己都什么样了,你还心疼他?”
夏荀低烧的状况让他的头很疼,像千斤重,趴在夏溧的肩膀上,喃喃自语:“要保护哥哥……”
这句话让夏溧思忆从前,父亲每次跟他有冲突,相互对峙的时候,小小的夏荀站在他的面前,冲父亲喊道:“我要保护哥
哥。”
夏溧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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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夏荀会对他有这样的执念。
林深恼怒地看着他,却没有像昨天那样动手了。
电话铃声响起,在响了三下之后,林深才接起了电话。
容琛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响起。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林深:“张雅芳呢?”
张雅芳慌乱地开口:“林哥,我在,小荀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容琛:“我一个人来的,张雅芳在我手上,我们交易。”
林深笑道:“行。”
挂断电话之后,林深再次捆住了夏溧的手。
夏溧和夏荀搀扶着走,林深走在他们俩身后,拿着枪指着他们的头。
夏溧膝盖的伤复发了,而且夏荀受了重伤,他只能扶着夏荀一步步慢慢走着。
容琛抓着张雅芳,两人隔着数十米远。
容琛看着踉踉跄跄的夏溧,眼都红了。
这是他娇养的小玫瑰,此时蔫巴巴的,还受了伤。
夏溧远远地看了一眼容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张雅芳虽然此时一身狼狈,但是看到夏荀身上的伤口还是忍不住惊慌失措地想冲上去,被容琛拽着,只能一边挣扎,一边怒喊:“你为什么要打小荀,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对小荀出手。”
林深看着女人,开口:“我知道夏荀不是我的种,我没杀他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张雅芳:“他是!我说他是他就是!当年你进监狱之后,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勾引夏振雄,骗他说那是他的孩子,为我做亲子鉴定的那个人是我的同学,事成之后我还给了她两百万封口费!”
林深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不决,张雅芳继续说道:“夏荀很像你,性格倔强,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他和你有一个地方很像。”
“心甘情愿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做任何事。”
“林深,他就是你的孩子。”
林深沉默半晌,忽然用枪指着夏溧,对容琛说道:“一命换一命,你死,他活。”
容琛也用枪指着张雅芳:“那就让张雅芳来给我陪葬。”
在两方陷入焦灼的时候,夏荀用尽力气撞开夏溧,用手握住林深的枪口指着自己:“我早就说过,这不是对等的交易,我哥不管出什么事,我母亲都要死,我要死,你也要死。”
林深见状,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把你也杀了。”
张雅芳大声喊道:“林深!不要冲动,他是你唯一的骨肉!没了小荀我活不下去的,没了小荀我也不想活了。”
夏荀:“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容琛,我说过的,你放了我哥,他们就一定会让你安全离开。”
林深厉声道:“我是在帮你,只有容琛死了,你才有机会和夏溧在一起。他不死,你永远都没有机会。”
夏荀
瞳孔睁大,猛地大喊:“你在瞎说什么?!”
林深讥讽一笑:“你不是喜欢夏溧吗?只要容琛死了,他就是你的了。”
原本在想办法偷溜的夏溧震惊地愣在了那里。
这简直就是瓜从天上来!
等等!
夏荀?
喜欢他?!
长时间的脱水让夏溧的喉咙火辣辣的,像是在冒烟,沙哑得完全听不出他原本的声音,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喉咙的疼痛了,震惊地开口:“你说什么?!”
夏荀喜欢他?
哪种喜欢?
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还是他想的那种喜欢?!
他甚至看了一眼容琛,仿佛想在容琛那里得到否认的答案。
容琛只是皱着眉看他,目光充满了担忧。
夏荀艰难地朝夏溧的方向看去,对上夏溧震惊的神色,比被枪指着还要紧张,还要难受,他慌张地解释:“哥,不要听他乱说,没有这种事。”
他很不容易才和哥哥和解,如今又功亏一篑。
夏溧退后了一步。
他从来没发现夏荀,原来竟然对他有这种心思。
夏溧心情复杂。
如果放在昨天之前,他说不定会恶心到想吐。
林深将夏荀推开,重新用枪指着夏溧。
容琛怒喊:“林深!你也不想夏荀和张雅芳来为小溧陪葬吧?!”
林深:“一选一,我让你选!要么夏溧死,要么你死!”
夏荀又一次挡在夏溧身前。
林深气笑:“你看到了吗?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两天,他就是这样护在他身前。只要我稍微靠近你一点,他就把你护得死死的,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毫发无伤,而夏荀满身是伤,就是因为他替你挡着,我就把气撒在他身上。”
“他原本根本就不会被我抓住用来当做人质,是因为我告诉他,我绑架的人是你,他自动跟过来,自愿入我这个局。”
“他还真是护着你。”
夏溧咬着下唇。
他知道的,他有听到那拳打脚踢落在夏荀的身上。
也知道夏荀挡在他前面,为他挡住了原本要落在他身上的拳头。
就如他前面所说的,这件事夏荀无辜,却又因他而起。
他永远也无法置身事外。
夏荀还没说话,张雅芳就开口哭喊起来。
“夏溧!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你了!”
“小荀是我生的孩子,却整天黏在你身上,他从小就喜欢护着你。”
“小时候,他护着你,我打他,他还是护着你。长大后,我每次出手对付你,他一次次阻拦,一次次对我恶言相向。”
“我们母子的情分,早在我和你的斗争之间消磨殆尽了。”
“他为了你,甚至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要了!”
“可偏偏他对你视若珍宝,你却弃他如敝履,即使如此,他
还是义无反顾一心为了你。”
夏溧哑口无言。
夏荀却道:“是,是我心甘情愿的。”
夏荀痛苦地开口:“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和哥哥抢,你明知道的,那些都是老头子留给哥哥的。你想要荣华富贵,我给你不可以吗?你想要做你的富太太,圈子里谁不喊你一声夫人,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选择,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这么多年夹在中间,让我和哥哥反目,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又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说到底,你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
张雅芳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她看着林深,笑得比哭还惨:“把他们都放了吧,我跟你走,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容琛:“三百万和人都在这里了,你要走,我不会拦截。”
林深看着张雅芳,见她摇了摇头。
张雅芳拿着袋子,里面装着答应给林深的现金。
她朝林深的方向走去,夏溧则搀扶着夏荀一步步走向容琛。
在双方擦身而过的时候,张雅芳看着夏荀,抹了一把她早已晕开的妆,笑得渗人:“小荀,你要好好活着。”
夏荀感觉到什么,皱紧了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容琛紧张地看着林深,他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无论他放不放夏溧离开,他都是死路一条。
码头这里全都是集装箱,如果利用地形,林深一个人完全可以逃走。
但偏偏他要带着张雅芳这个拖油瓶,那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容琛也不敢真的跟他硬刚,所以保镖都离得远远的。
末路狂徒,容琛赌不起。
他不相信林深就这么轻易地跟他完成交易。
忽然,原本对着夏溧的枪口转了方向,对着容琛扫射了几枪。
容琛早有防备,灵敏地躲开了这几枪。
枪声一响,周围的保镖从四面八方的地方涌来。
张雅芳猛地转身,推开夏荀,想要控制住夏溧。
这是她和林深想要安全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
在混乱之中,林深朝夏溧的方向开了一枪,夏荀挡在夏溧身前,原本渗血的白衬衫如今又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林深:“滚开!”
夏荀身形高大,刚好可以将夏溧护在怀里。
“哥哥,别怕。”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倒在夏溧身上。
夏溧:“夏荀你疯了吗?你快走开啊,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啊!”
夏荀疼得说话都在抖:“说过要保护哥哥的。”
林深从他背的袋子里拿出另一把冲锋枪,对着夏荀的方向就是一顿扫射。
子弹没有落在夏荀身上,只是落在他身旁,林深怒吼:“不想死就给我滚!”
张雅芳知道,林深压根就不信她的说辞,他真的会杀了小荀。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手枪,朝林深开了一枪。
林深本能地对着她的方向开了枪,一排子弹落在她身上,鲜血喷涌而出。
待他反应过来看清楚那是张雅芳之后,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枪口,接着又看了一眼被他扫射倒下的张雅芳。
他没想到,张雅芳有枪,或者他没想到的是,张雅芳会对他开枪。
夏荀顾不上身上的伤口,爬到张雅芳的身边。
而此时的张雅芳倒在地上睁大着双眼,已经死了。
保镖及时赶到,将林深控制起来。
容琛冲到夏溧身边,跪在地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双眼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差点就失去了他的爱人。
夏溧在他怀里小声啜泣:“容琛,我疼。”
容琛颤抖着将他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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