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柳小樱听到了军号声。
这是起床号吧?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唔,今天不用出操,继续睡吧……”
金月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说了一句。
其他学员一听,就蒙头继续睡着。
柳小樱却毫无睡意。
昨晚没休息好,可早起的习惯依然保持着。
她穿上棉服,轻手轻脚地下来。
又套上解放鞋,系上鞋带,去水房里洗了一把脸。回来后,就对着镜子把头发拢起来,梳了一条大辫子,盘在头顶上。
柳小樱戴上军帽,就出了门。
宿舍区正在列队集合。
柳小樱转了一圈,就往林荫道那边的操场跑去。
清晨,操场上很热闹。
有列队出操的,有单独训练的。这边是机关单位,跟营区里的要求不同,机关干部出来锻炼的也不少。
柳小樱围着操场跑了一圈。
身体活动开了,就在树下找了一片空地。
她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就挺胸收腹,打了两套长拳,方收住脚。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既然进了文工团,基本功就要练扎实了。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悄然袭来。
柳小樱感应到了,就朝那边看过去。
林荫道对面,站着一位青年军人。
他个子很高,穿着一身棉服,没戴帽子,齐刷刷的寸头,很帅气。
夏明扬来了,林小樱一阵紧张。
她想过去跟夏明扬说话,却挪不动脚步。
夏明扬来了好一会儿了,就在树后站着。
他有早锻炼的习惯,营区那边要跑操,一到时间就醒了。他从家属区那边过来,想看看能不能碰到柳小樱?
这是一种直觉,觉得柳小樱会出来锻炼。
他转了一圈,看到柳小樱在树下打拳。那一招一式,舒展自如,格外好看。
夏明扬只顾看着,甚至忘了打招呼。
见柳小樱停下来,方大步走过去。
柳小樱一阵激动。
夏明扬认得她,她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夏明扬还是那个夏教官。
夏明扬走到近前,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柳小樱同志?”
“唔,我是……”
听到这句同志,柳小樱把“夏明扬”
三个字咽了回去。
“柳小樱同志,我是夏明扬,有件事想跟您了解一下……”
“唔,夏同志,有什么事儿,您尽管问……”
柳小樱定了定神,小心地掩饰着。
夏明扬提到了去年春天,海边的那场救援。
柳小樱简单说了一下。
她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了几个问题。
对救援后发生的事儿,夏明扬一概不知。
柳小樱的心在不断地下沉。
正如她猜测的那样,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夏教官,而是夏同志。他们又回到了起点,就像当初在海边碰面时那样。
她忍不住问道:“夏同志,还记得空间钮吗?”
“空间钮?”
夏明扬眉毛微挑,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柳小樱掩住失望。
看来,夏明扬恢复了原身记忆,却把救援后的事给忘了。那些日子,是他们感情的升华,可最精华的部分被忘却了。
她的爱人就这么消失了。
柳小樱努力调整着心态,告诫自己眼前的人是夏同志,跟她不过是一面之缘。那些过往没了,他们就变成了陌生人。
夏明扬从柳小樱的话里,拼凑出了南山村的生活。
这跟父亲和母亲说的一样。
夏明扬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剪报,追问道:“柳小樱同志,这五个娃娃也是南山村的?”
“嗯……”
柳小樱并未多说。
夏同志跟五胞胎没有关系,又何必再提起呢?
她的心绪很复杂,就极力掩饰着。
没了记忆,夏同志不再是夏教官,甚至不是那个对她心生好感的夏明扬。现在,他只是夏同志,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那些美好已随风而逝了。
夏明扬一脸探究,问了好些问题。
他眼里充满了期待,闪闪发亮。
最后,夏明扬郑重地跟柳小樱道了谢。
“柳小樱同志,谢谢你,谢谢南山村……”
柳小樱听着,又想起夏同志返回南山村的情景。
那时的夏明扬,多少带着一点熟悉感,而现在呢?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这时,太阳升起来了。
锻炼的人群散了。
夏明扬跟柳小樱说了“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柳小樱看着夏明扬的背影,高大挺拔,镀着一抹金光。
她
收回心神,不再去想。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要努力,要提干,她要名正言顺地把娃娃们接过来。至于其他的,就不再多想了。
夏明扬大步走着,心里格外舒畅。
跟柳小樱同志谈了话,疑问虽然还有,却消除了大半。
至于那五个娃娃,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潜意识很奇怪,他在南山村住过一段,应该见过那五个娃娃,因为印象深刻才会做那种奇怪的梦吧?
至于教娃娃们喊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
夏明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时候,他并不晓得柳小樱就是五胞胎的娘。
他也没往这上面想。
柳小樱是新学员,不过十六七岁,怎么也不会有娃娃的。
*
吃了早饭,夏明扬骑车去了军区总院。
他一路打听着,找到齐大夫的办公室。
推开门,见屋里坐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哪个是齐大夫?
正在纳闷,就看到一位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大夫站起来,冲着他打招呼。
“夏同志,你回来了!”
齐景业很热情。
夏明扬看着齐大夫,不过二十四五岁,留着分头,很儒雅。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齐大夫见夏明扬一个劲儿地打量他,就像第一次见面,心知不对。想着夏明扬有失忆症,就把他带到里间,关起门来。
“夏同志,您这是?”
“齐大夫......”
夏明扬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下。
他问过父亲和母亲,说齐大夫口风很紧,可以信赖。
齐景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抓住夏明扬,把了把脉。
夏明扬的脉象正常,跳动有力。
齐景业问起当初诊治的情景,夏明扬一点都不记得了。
齐景业推测,这种情况可能是原有记忆被“唤醒”后,把新的记忆给覆盖了。
“齐大夫,这几个月的记忆能不能恢复?”
“唔,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需要时间,只要坚持醒脑,不断激活,就有可能找回来……”
“唔,那就开始吧!”
夏明扬希望把这段记忆找回来。
“夏同志,这个疗程可不短,你在营区驻扎,治疗不是很方便……”
“齐大夫,那有没有别的法子?”
“唔,这样吧,
我教你几招醒脑的办法……”
说着,齐景业张开手,指着手心,说:“这叫劳宫穴,五指并拢,去击打手掌心,两手交替着进行,就可以刺激大脑,起到锻炼作用……”
夏明扬试着做了几下,很简单。
齐景业继续说道:“还有,早晨醒来后,用五指梳头,按压脑后的经脉,每次一百二十下,坚持下去……”
夏明扬试着练了几下。
“齐大夫,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最好的就是针灸……”
“针灸?”
“对,如果学会自我针灸,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齐大夫,那你教我针灸吧!”
“好,要说,针灸并不复杂,只要多练习,就熟能生巧……”
齐景业从药箱里取出一幅经脉图,递给夏明扬。
“夏同志,这个你拿去用,所有的经脉走向都有标注,多看多练,就熟悉了……”
“唔,那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第一阶段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我都标出来,你注意识别……”
说着,齐景业用圆珠笔在手上画了几个点。
“看这几个点,都是经脉穴位,一按有点酸酸的,第一阶段就从手部开始,这个比较好操作……”
夏明扬都记了下来。
齐景业兴致很高。
“夏同志,你先躺下,我给你做一次针灸,你注意一下手法……”
“好,那就多谢了!”
夏明扬躺在治疗床上,齐景业消毒后,就下了针。
他一边讲解着,一边操作着。
夏明扬有一种熟悉感,尤其是那酸痛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大脑。
“齐大夫,以后喊我明扬吧……”
“好!”
齐景业也不客气。
他经常出入夏家,很受夏参谋长的看重。他对夏明扬也心存感激,如果不是夏明扬的推荐,他还在南山村呆着呢。
起针时,已是中午。
齐景业留夏明扬吃饭,说下午再琢磨一下。
夏明扬往家里打了电话,就留下来了。
他下午六点之前要归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能利用起来是最好不过了。
吃了午饭,二人又回到了治疗室。
齐景业手把手地教着,夏明扬都记录了下来。
还用铅笔画了一幅经脉图
,做了标注。
齐景业取出一包银针和碘酒,递给夏明扬。
“明扬,这个送给你,拿去慢慢练习……”
看到银针,夏明扬眼皮子一跳。
他又想起了那种痛楚。
“不要怕,习惯了就好了……”
齐景业知道大部分人都怕打针,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惧,克服了就好了。
夏明扬收起银针。
齐景业伸出手来,说道:“明扬,来扎我的经脉,练一下……”
夏明扬颤抖着手,扎了下去。
齐景业皱了皱眉头,还真有点疼。
夏明扬一连扎了十针,部位都很准确。
为了分散齐大夫的注意力,夏明扬又问了南山村的事儿。
“齐大夫,南山村有个五胞胎,你晓得吧?”
“晓得啊,就是村西头的柳志江捡的,柳小樱还认了娃娃当娘呢……”
“唔……”
夏明扬很惊讶。
柳小樱没提这个啊?想着柳小樱不过十六七岁,不提也正常。
“齐大夫,柳小樱同志特招入伍了……”
“是嘛?”
齐景业吃了一惊。
可随后一想,小樱不凡,特招入伍也没啥稀罕的。
只是,家里写信咋没提这事儿?
*
从医院回来,夏明扬就收拾东西,准备归队。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剪报,看了看,就夹在册子里。
当初真是出于好奇收藏的吗?
这个疑团尚未解开。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