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外,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讀蕶蕶尐說網
陆铮一遍遍翻阅着手上的文件,这是中纪委发出的《关于严明党的纪律维护党的团结统一的通知》。
过去的半年,共和国都处于一种动荡不安中,而现在,终于尘埃落地,一切都已经明了。
刚刚结束的中央委员会全会上,已经选出了新的党中央总书记。
父亲陆天河,也因为在岭南的一些做法受到来自党内的严厉抨击,已经在刚刚结束的全会上辞去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岭南省委书记一职。
京派没有失势,反而略微收复失地,但父亲明显这一次,和京派大佬不在一个拍子。
昨天接到老妈电话,说父亲会被任命为享受正部级待遇的国防部部务委员,这实际上,便是彻底靠边站了。
若是其他部委的部务委员或许还能分担具体工作,但共和国国防部本来就是一个空壳,仅仅是国务院系统的军事工作机关,既无决定权,也无执行权。只在名义上负责公开的军事外交、兵役、国防教育等工作,实际工作由军委各总部实施。
目前的国防部是名符其实的“三无单位”:无具体编制,只在每届全国人大换届时任命一名国防部长(通常由军委副主席出任);无具体机构,外事局为总参外事局,兵役办公室为总参动员部,维和事务办公室为总参二部;甚至没有办公地点,虽然一直有“国防部大楼”的俗称,但实际上仍为军委办公厅大楼。
国防部部务委员?从改革开放后恢复国防部以来,还没有这个职务呢,因为国防部,本就不存在。
但听老妈说,父亲的新职务是外公帮他争取的,或许,外公有自己的考量吧。
听说外公对父亲这次的行为倒是颇为欣赏,翘起大拇指说,不管对错,现在你陆天河才像个汉子
外公对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所不满,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会同意老妈嫁给父亲,但这一次,好像外公对父亲的做法很认同,这和政治主张应该无关,只是一种人格上的认同。
前世,这个时间段父亲并没有主政一方,所以,这个变化,也出乎自己的意料。
而爷爷的身体,好像越发不行了。
陆铮想着,心里沉甸甸的。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走进来的是副市长、计经委主任刘铁。
“市长,听说你下午要去省城?”刘铁脸上,有着深深的忧色。
这半年多的时间,陆铮实际上成了乌山的掌舵人,一系列的动荡使得乌山本该进行的人事更迭迟迟没有进行。
这半年,乌山也处于飞速的发展中,西港码头提前落成二期工程启动、机场扩建完成及国际航班的开通,多项投资的引入,为这座贸易城市今后的发展插上了翅膀。
同时,特区政府的新风扑面而来,从媒体越来越喜欢报道基层公务员缺失便可见一斑,人大监督制度的进一步落实,审计会计制度的完善,三公支出概念的提出及对外公开透明化,都令乌山特区显得是那么与众不同。
有外国媒体报道,现在的乌山,执政的透明度直追香港,应该是中共高层在大陆实行的香港式试验田。
外间没有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陆铮趁着政治动荡争分夺秒一般强力推进的,这半年,他很少能睡个安稳觉。
便是铁打似的汉子,也早就熬不住。
看着双眼隐隐有着血丝的陆铮,刘铁轻轻叹口气,面前这个男人,更像是信奉理想主义的政治家,他那雄心万丈的热情可以令人无怨无悔的追随,只是,这一切,好像都要结束了。
听闻前几天刚刚结束的省委常委会议上,陆市长受到了激烈的批评,起因是在这场政治风波中,陆市长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今天,陆市长便要去省城述职,等待他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市长,你没事吧?”看着面容憔悴的陆铮,刘铁突然觉得,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了胸口,闷得厉害。
这段时间,陆市长拼了命一般工作,但是,呕心沥血的结果,却是如此不尽人意。
注意到了刘铁的眼神,陆铮笑了笑,说:“老铁,你是在怜悯我?”
刘铁叹口气,摇了摇头,说:“怎么会?我只是心里闷。”
陆铮笑道:“我倒是轻松的很,也许,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刘铁苦笑道:“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老要和大风向对着于。”本来就是,陆市长的政治嗅觉其实是很敏感的,早在一年前,陆市长就开始在滨海新区推行社会主义教育,后来,推广到全市。这本来可以令陆市长在此次政治事件后,大大的加分,谁知道,陆市长偏偏又推动各种敏感的改革,更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导致了现今的局面。
陆铮微微点头,说:“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自己。”
是啊,自己本来是准备在这次大事件中做一个旁观者和投机者,但老戴三天两头便回省城养病,令自己终于可以在乌山做些事情,尤其是,这奇特的半年多时间,中央到省委,都没有人有心思关注乌山、关注自己,这令自己放开手脚,实现了很多平素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本来,这些目标,循序渐进,可能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或许,自己永远做不到。
所以,明明知道最后的结果可能会是被罢官,自己,还是忍不住,义无返顾的去做了。
对刘铁招招手,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陆铮慢慢喝着茶水,说:“我现在做的事情,都是大势所趋,将来,肯定会有人要做,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必然会要求我们执政者也要与时俱进,不然,我们就会被历史淘汰。”
刘铁无奈的道:“你也说了,早晚有人会做,那何必急在一时?而且,如果你被调走的话,咱们乌山执政模式不一样会前功尽弃?”
陆铮笑了笑:“已经实现的东西,如果有人开历史倒车会很困难。我举个例子吧,比如现在我们三公这一块,各个单位都要对外公布三公支出,包括详细的用途,就说招待费,你这个单位的招待费用在了哪里,每一餐平均多少钱,用的什么酒,买的什么礼品?这些东西,现在要透明化操作。就算这些制度最后被废除,但咱们乌山的市民,会是什么想法?这就好像一颗种子,市民体验过的政策,比较好的政策,他会还想要,这样,就会倒逼我们的改革深入。
刘铁怔了又怔,默默的听着,久久不语。
陆铮又说:“我还想证明,很多事不是说多么多么困难,只要想做,总能做的,咱们不是仅仅用了半年多时间,就把这些新政彻底推行下去?而且,执行的还不错。当然,这是一个特殊历史时期,我在乌山,没有受到任何掣肘,所以说,咱们的做法还是人治,属于强人政治的范畴。希望,在将来,咱们能真正通过人治来推动法治,到那时候,这些制度,才能不再有存废之忧。”
“至于我自己,走也好,留也好,就算再次被罢官,又有什么所谓,我啊,可是好久没休息了,倒真想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说着,陆铮微微一笑,心里,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刘铁听着陆铮淡淡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陆铮想了想,又说:“晚上,等我从省城回来,约青天出来,咱们三个搓一顿,为我送行也好,为我祝贺也好,怎么都好吧,就咱们三个,不醉无归。
刘铁默默点头。张青天,现今是乌山市财政局局长。
陆铮慢慢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台上越发生机勃勃的虎皮蕉,渐渐入神
1989年u月,陆铮被免去乌山市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滨海新区区委书记以及乌山市常务副市长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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