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阿念一起逃离闻弛,心中对魏尹默默说了声抱歉。
他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能够让魏尹将他两个替身带出来。
在为自己亲手做巫蛊娃娃附灵,又将自己做成狗皇帝替身娃娃之后,闻弛花了些时间就研究透了附灵真正意义。
虽然他至今还没搞明白“灵”到底是什么,倒是不妨碍他将自己和阿念从巫蛊娃娃身体中脱离出来,重新附在新巫灵之物上。
只是在没有常规阴灵材料前提下,制作新巫灵之物花费了一些时间。
魏尹在修复他身体时候,依旧相当谨慎,须臾草之类东西压根不让他碰一下。事后也是打扫得非常干净,连个针头线脑都没有。
但是他忘了,他给了他两枚阴灵珠。
闻弛将阴灵珠磨成粉,放入墨水中,画在了帕子上。所以即便对方将整个娃娃拆开,也是发现不了什么异样。
只是最后一步将自己和阿念重新附灵上去,闻弛也是练习了很久。
幸好,终究还是赶在了狗皇帝出征之前成功了。
这次新身体没有之前好用,但是好在十分轻盈。尤其他还给自己画了双新爪子,爬爬树什么不在话下。
他让阿念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自己往永乾殿方向跑。
从司礼监跑到永乾殿还是有一段路,中间就要路过宫中那个月澜湖。
之前闻弛就很喜欢这个湖,因为这附近是宫里唯一比较开阔地方,有一个巨大草坪,周围还有各种花房。
最重要是,这里可以上船游湖。
闻弛最喜欢是那种一人杆小船,坐在上面摇摇晃晃,可以采莲藕,甚至还能直接下手捞鱼。
夏天一个人躺在这样小船上,游在高高荷叶中遮阳,一手拨着水花,一边喝着杨梅汁,别说有多惬意了。
闻弛小时候外公家里就有这么条小船,夏天记忆力总少不了它。
可惜狗皇帝以前都不让他上这种船,他只能在大船上眼馋地看着。
当时他心里就发誓,以后要是能够回到原来身体,他一定要在这湖中游个够。
可是这次他路过月澜湖,却看到那里水都被抽干了,无数劳工在侍卫看守下在那里填湖。
还有监工在那里喊着:“快点!这湖三天内必须填完,要是拖延了工期,咱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下面工头见状便一个个催得越发用心,其中一人却机灵地取来一颗水灵灵果子,擦干净之后递到监工手中,“大人,这是家中种果子,不值钱就能解解渴,您尝尝!”
这还是春天,场中人却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连监工都不例外。
他接过那果子看了眼,便咬了一口,果然酸甜爽口,随即露出满意神色。
见此,那工头立马笑得殷勤,却小声打探道:“大人,这湖老大了,填了怪可惜,尤其还可能影响到宫中其他活水——”
工头为人谨慎,虽说是按命令填湖,也怕后面出点什么事连累到自己。
“这些你都甭管,自有宫里老师傅们监管着,”监工却不以为意,说着脸上却依旧掩饰不住地露出一丝嘲讽,“宫里小主子要在这里种上大片狄零花,那别说是填湖了,就是要把整个宫给埋了,陛下能不答应?”
后面话闻弛没有再听下去,只在心中轻轻骂了句狗皇帝,往永乾殿跑得更快了。
他现在体型更小,尽力避开人群之后,很快就顺利地抵达了永乾殿。
他算好了这时候乾承帝必然是在永乾殿,果然他还没靠近,便已经听到里面传出来声音。
闻弛迅速爬到了一棵树上,低头往下看,随即却皱起了眉头。
常小岁竟然就跪在殿外,他此时一身凌乱,被几个小太监压趴在地上,口中依旧不停喊着,“陛下、陛下——”
喊了好一会儿,殿内才走出一行人,常小岁正露出欣喜之色,抬头看到来人,面色忽然铁青。
宓妃带着人站在殿门口,只淡淡道:“陛下正在歇息,你若有事,便说于我听吧!”
常小岁此时神色十分古怪,竟是瞪着一双血红眼睛狠狠盯着宓妃,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常小岁开口,宓妃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既无话,那便带下去吧!”
压着常小岁几个小太监闻言,立马脸上带上了丝狠厉,随即便要将他拖走。
几个以前跟常小岁要好小太监站在一旁,都露出担忧神色,却不敢开口求情。
常小岁这样被罚入掖庭,无召闯入这种地方,必然是要受罚。
惹怒了如今已是一手遮天宓妃,下场绝对好不了。
若说之前他们还不了解,如今宓妃在宫中权势滔天,谁还不会不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人?
针工局梁无被断了双手送入苦牢,梁季割了喉舌在掖庭里洗马桶。更别说这段时间日常想亲近陛下人——万藏山都快埋不下了——正经宫妃们遭殃都不少。
可是陛下都不管。
有机灵,此时已经偷偷往后头溜。
现在能救常小岁,便只有小主子了。就是看着之前情分,但凡能够说动小主子开口,或许还能留下常小岁一条命。
可是这势必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结果,甚至会连累更多人。
眼见着那些小太监们已经捂住了常小岁嘴要往外拖,闻弛心中焦急,松开树杈就想往下冲。
就在这时,常小岁再次发挥出之前拼命保护闻弛巨力,一瞬间便挣脱了束缚。
随即他便深吸一口气,闭眼开口发出惊天巨喊:“陛下——现在小主子、小主子是假!”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了。
殿外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殿内终于再次有人出来了。
乾承帝衣衫半开,却是打着呵欠道:“都在闹什么呢?朕觉都被你们闹醒了。”
闻弛这才发现,对方这段时间瘦了不少,眼下也出现了青黑色。
宓妃率先回过神了,回身说道:“臣妾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小太监贸贸然闯进来——”
她一边说着,身后太监们却已经再次堵上了常小岁嘴,那力气大得能扭断他脖子。
常小岁见到乾承帝出来,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三五个人都压不住他。
他奋力挣扎,脸色由于激动涨得通红,在几个人指缝中使尽全力将话再次说出口,“陛下,陛下!这个小主子是假,唔——是假!陛下您信我!它呜呜呜——是冒、牌货!”
他话一出,其他人汗毛都竖了起来,恍惚预料到了又一场腥风血雨降临。
一部分反应过来人偷偷看向场中地位最高那个女人,心中到底是担忧还是幸灾乐祸就无人可知了。
宓妃无意识地捏紧五指。
只有常小岁一脸如释重负,甚至期待地看着皇帝,口中还不断说道:“小主子喜欢自个儿睡,喜欢听奴才说话,喜欢做手工,可是现在这个——”
出乎意料地,他还没说完,乾承帝却轻笑了声,风淡云轻地道:“行了,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
就只有这么一句轻飘飘话。
闻弛紧紧抓住树干手倏然松了下来。
下面,场内气氛也轻松不少,一部分人脸上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更多人已经在脸上挂上了若有似无微笑,好像之前期待着一场腥风血雨人不是他们似。
乾承帝朝人挥了挥手,说出了与宓妃同一句话,“带下去吧。”
那瞬间,常小岁睁大了双眼,满眼不可置信。之前性命攸关时候都不曾气馁他,这一刻却不知为何忽然委曲起来。
“陛下——”
乾承帝却已经没有兴趣听了,转身就打算往回走,身后常小岁却忽然又爆出一声巨吼,“陛下!小主子死了!死了!死了啊!是您身旁女人杀了他!她杀了他啊陛下啊啊啊啊——”
乾承帝脚步一顿,好一会儿才转身,却看到常小岁此时已是泪流满面,脸被压着贴在满是尘土地上,却是不管不顾地痛哭哀嚎着。
随后他却又再次狠命挣扎着,用混乱中早就被折断手撑起身体,在胸口使劲掏着什么,还想往前冲。
其他人再次拦住他,常小岁被压着脑袋在地上狠狠一磕,地面瞬间染上了血色,而他手中东西顺势落地,却是咕噜噜滚到了乾承帝脚下。
那是一颗灰扑扑小珠子,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这颗珠子颜色比以前更黯淡了,甚至还有不少坑坑洼洼缺口。
不少人眼尖地看到这颗珠子,认出来都露出不敢置信神色,有些都吓得跪下来了。
宓妃此时面色也僵硬了。
只有常小岁趴在那里,带着满脸灰呼呼泪痕地继续哽咽着说道:“奴才在长庆宫废弃院子里找到了这个,除此之外,就、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大颗大颗泪水滚落下来。
殿外一片死寂。
半晌,乾承帝低下身,捡起那颗珠子。
他低头捏着珠子看着,所有人都看不清他表情,良久,只听他轻声说道:“小岁,你知道吗,朕之前有一套非常喜欢砚台,用了好多年。
“有一次你师父错手将那砚台打碎了,赶紧给朕又找了一方相似,还配上了两条古墨,朕用得也十分顺手——就是如今在用那方。”
乾承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众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皇帝脸上竟是带着笑:“你去问问你师父,朕有没有因此责罚过他。”
说完,他便毫不在意地将那颗珠子往地上一丢,转身便走了,只淡淡留下一句:
“物件就是物件,小岁,你魔怔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