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勺子搜刮碗底,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丁灵将最后一口小米粥送入嘴中,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这粥是用砂锅小火慢熬成的,上面熬出厚厚一层米油,绵润柔滑,下面的米粒也颗颗炸开,香糯可口。
就连配粥的咸菜丝都格外好吃,丁灵夹完最后一筷子,连洒落在碟子里的芝麻也舔了个干净。
食物进入胃里,腹中升起阵阵暖意。
直到这一刻,丁灵才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终于回到了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不再是那个孤零零挂在锻体宗饭堂顶上的铃铛。
丁兴海出去烧了壶水的工夫,再回来桌上就只剩下空锅、空碗、空碟子,干净得就跟里面没盛过东西似的。
“闺女啊,你都喝完了?”
丁兴海满脸担忧,“躺了那么久没吃东西,一下吃这么多,可别吃坏了……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丁灵摇头,摸了摸自己仍旧扁平的肚子,感觉也就吃了个三分饱。
她实在太饿,也太馋了!
在锻体宗当饭堂打饭铃的这些年,每天只能看、不能吃,天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亲口把东西吃进肚子里!
“爸,家里还有吃的吗……”
“这会儿可不能再吃了。”丁兴海生怕闺女把自己撑坏,赶紧把人拉回卧室,“我给你冲杯蜂蜜水,你躺着歇会儿,慢慢喝、消消食,等晚上我再给你熬点鸡汤,好好补一补。”
丁灵明白自己现在的饭量有点不大对劲,怕再喊饿会吓到老爸,乖巧地点点头,没敢再提。
这会儿也没多少困意,便抓起床头柜上刚充电开机的手机看了起来。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学校附近的马路上,被一辆闯红灯的小货车撞倒,才不幸穿越到异界。
她的灵魂漂泊到一个叫作锻体宗的宗门,依附在锻体宗饭堂的打饭铃上,每日看着弟子们吃饭,听着修真界的八卦,跟着其他已经生出灵智的器灵学习如何修炼。
就这么度过了二三十年,现实中竟然才刚刚过去一个月。
手机里全是亲朋好友发来的消息。
一开始询问她的伤势,后来知道她成了植物人,手机在爸爸那保管,便变为唏嘘感慨和各种转账红包。
不过她爸谁的都没收。
…
吴曼梅穿梭在狭小的胡同,不时错身躲开两侧的自行车和杂物。
来到写着“丁家小馆“的门帘前,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高定套裙,对着与自己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环境,嫌弃地撇了下嘴,才迈过门槛往里走。
这是个仅摆放了五张桌子的小店,靠里侧的两张小桌之间,开了道通往后院的小门。
见门开着,吴曼梅径直走进去。
丁兴海刚和医生通完电话,一回头看见她进来,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吴曼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在医院过糊涂了?上周说好这两天把房子的事定下来,钱我都准备好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咱们去把过户协议签了。”
“我是说考虑,没有答应一定把房子卖给你。”丁兴海皱着眉说。
“这还用考虑?”
吴曼梅抬高嗓音,“你那点存款和卖车的钱已经花见底了吧?医院的钱可是一天都不能拖,这破地儿除了我,还有谁会花这么多钱买?要不是我是灵灵的亲妈,你以为我乐意花钱买这破房子?”
“你还知道你是灵灵亲妈?从进来到现在,你关心过灵灵半句吗?”丁兴海很少发脾气,这会儿却狠狠瞪着吴曼梅,表情要吃人似的。
“你干嘛!”吴曼梅退后半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丁兴海,你发什么神经?”
丁灵正在满足地舀着蜂蜜吃,听到院里的争吵,赶紧一抹嘴,推门走了出来。
吴曼梅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丁灵,总算明白过来,丁兴海今天为何突然改口不愿意卖房。
“灵灵,你醒了啊,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不再多住几天院观察观察?”
吴曼梅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心底却不住埋怨,女儿果然是生来讨债的,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关头醒。
要是再晚几天就好了,她可不想就这么放弃到嘴的肥肉。
“老丁,你别意气用事,灵灵出院了这房子你就更该卖了!卖了拿钱买个正经商品房多好,安安静静的,适合养病。”
“卖房、卖房,你心里就惦记这点破事是吧?”
丁兴海简直气乐了,“亏我还以为你是过来看灵灵的,真是高看你了。行了,没别的事赶紧走,我这不欢迎你。”
“丁兴海!”吴曼梅扯着嗓子反驳,“我买你这房子,还不是为了灵灵考虑,想给灵灵改善生活条件?”
“我住院那么久,你都没去医院看过吧,这样你也好厚着脸皮说自己为我考虑?”
丁灵上前一步,小嘴叭叭地继续输出,“别拿别人都当傻子,你这种眼里只认钱的人,我才不信要不是有利可图,你这么上赶着来找我爸交易!不过你趁早死心吧,我爸都说了,我们不卖房,我也看不上你说的什么安静的地儿,我打小就在这条胡同里长大,我就喜欢这儿的热闹。你嫌这里吵,那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说完一把将吴曼梅推出小院,“啪”地一下甩上门。
“丁灵,你把门给我打开,我是你妈!你这么对我,还有没有教养?”吴曼梅在门外叫嚷。
丁兴海自己被说几句不痛不痒,但女儿被说,却是触犯了他的逆鳞,“吴曼梅,灵灵怎么样,还轮不着你来说。别逼我动手轰你,赶紧滚。”
“不知好赖!”
丢下最后四个字,门外响起高跟鞋远去的声音。
丁兴海的视线,从斑驳的铁皮门,落回一旁,原本用来挡着门的那块石墩上。
这石墩是之前用来压咸菜缸的,足有四五十斤,连他挪着都费劲,丁灵那小细胳膊细腿,竟然一下就给它弄移地儿了。
“闺女吧,你胳膊没抻着吧?”
“没有啊。”丁灵根本没留意石墩,反过来劝道,“爸,您别生气啊,为她气坏身子不值当!”
丁灵也曾企盼过母爱,在异世当了几十年无欲无求的打饭铃后,反而看开了,她和吴曼梅就没这个母女缘。
打从吴曼梅当年出轨,拿她做要挟逼她爸去离婚时起,她俩的母女缘就断了。
与其想她,倒不如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爸,咱们晚上吃什么?”
丁兴海将刚才的惊讶抛至脑后,迅速化身二十四孝好好老爸,“爸刚问了,赵主任说你现在什么都能吃,少吃辛辣刺激的就行。想吃什么,尽管说,爸给你做!”
丁灵想吃的……那可太多了。
锻体宗的饭堂常给弟子做肉食,看到饭堂的水煮排骨,她就想她爸做的糖醋小排。见着清炖猪肉块,就想她爸那手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不过要说最想念的,还要属那一碗专属于家的味道的炸酱面。
“要不咱们晚上吃炸酱面吧?”她兴冲冲地提议道。
“成!”
丁兴海一口答应,忙不迭出门采购。
炸酱面除了最关键的炸酱以外,还要准备新鲜的菜码,丁兴海足足准备了八种。
吴曼梅的到访丝毫没影响他的好心情,不一会儿,丁灵便听到厨房里传来切菜声,和他爸那跑调跑到姥姥家的哼歌声。
丁灵在床上躺不住,索性来到厨房看着。
水灵灵的黄瓜、胡萝卜,在她爸的刀下,变成比豆芽还细的丝。
接着还有心里美萝卜,和切成丁的芹菜、青蒜、大蒜,再配上烫熟的青豆,和刚刚提到过的豆芽,在圆盘里摆成一个圈,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下一步就是熬酱,起锅热油,下入切成丁的五花肉,煸炒出油。
丁兴海的做法和传统的京市人略有不同,这一步之后,他会将五花肉捞出来,加入白糖,炒出糖色,再倒入泄好的黄酱。
这样做出来的炸酱,肉丁鲜亮,味道比传统的少了一丝咸,多了一丝甜,更符合丁灵的口味。
熬酱的功夫,丁兴海还自己和面,做了足足两斤的手擀面。
丁灵接过煮好的面条,在上面铺上自己喜欢的菜码,最后淋上两勺已经油酱分离的炸酱,热腾腾的气息带着浓郁的酱香迎面扑来,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个味,真香啊!”
“怎么样,爸爸手艺没退步吧?”丁兴海一边问着,一边也给自己拌了一碗,他喜欢爽脆的口感,黄瓜丝和芹菜丁多加了好几筷子。
丁灵已经吃上了。
油香滑润的酱汁,裹着筋道的手擀面,配上清脆的新鲜蔬菜,和煸得干香的大块肉丁,刚一入口,就碰撞出奇妙的化学反应。
丁灵连吃好几大口,才腾出空,朝丁兴海竖起大拇指,“老丁出品,必属精品!”
丁兴海原本不怎么饿,这会儿竟也看得被勾起馋虫,吸溜吸溜地,一大碗面就下了肚。
原本两斤手擀面,是预留出了明天早餐的量。父女俩一碗接着一碗,最后竟然一丁点都没剩下。
这里面有一多半,都进了丁灵的肚子,她总算觉得没那么饿了,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仍旧扁平的小腹,这里暖洋洋的,就像是做铃铛时感受到的灵气一样。
“站起来溜达溜达,等下再坐着。”丁兴海揉着肚子站起身,他平时晚饭吃的不多,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闺女吃饭,也跟着胃口大开。
父女俩绕着小小的院子和宽敞的厨房走起圈。
许是因为堆放的食材少了,前头也空荡荡的没有客人,整个小院都感觉萧条了不少。
丁灵知道爸爸是为了照顾自己,才把小饭馆关了,这是她爸半辈子的心血,她忍不住劝道,“爸,要不把咱家小饭馆重新开起来吧?”
丁兴海盯着女儿气色红润的脸颊看了又看,总算把心放下大半,“行,等你养好身体回学校,爸就把店重新开张。”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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