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太子献上从滨河中发现的祥瑞之后,仿佛这真是上天的旨意,大楚逐渐有了新的生机。
先是龙啸宫前的老槐树上,有喜鹊筑巢。
太监们爬上树,发现那喜鹊巢呈现合欢状,如同腰鼓。
左右恭贺,此乃祥瑞也。
然后是澈辰殿的后方园林中,竟然涌出一股新新的泉眼,清澈的溪水从泉眼中汩汩涌出。
最后是清晨,金龙殿的广场前,居然无故出现一道彩虹,彩虹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慢慢消散。
一系列的祥瑞出现,让皇帝龙颜大悦,宫中夜夜笙歌,一派平安喜乐。
林琛雪坐在桌前,将宣纸平铺开,手拿一支湖笔,正对战局进行仔细推演。
如今犬戎和北狄的关系,似乎依然很不好。
胡人铁骑虽然凶猛,但若是用计谋取胜,大楚军队,未尝不是对手。
如今大姐姐让局势稳定下来后,只须故技重施便可。
林琛雪正想着,忽然听到敲门声。
林琛雪将纸张卷起来烧掉,来到门边,只见立春站在门口,温柔的说道:“七郎,娘子让你过去。”
林琛雪来到墨香阁,只见萧徇坐在桌边,面前摊着几份信件。
听见脚步声,萧徇抬起头,神情微微严肃:“七郎,我有一事,需要你做。”
林琛雪对上萧徇的目光,不由得也严肃起来:“不知五娘姐姐有何事?”
萧徇将桌上一封密信递给林琛雪:“那日来府中的游侠,真名叫王茂,来自江南,我怀疑他呈上的玉鱼,别有来历。”
林琛雪低头拆开信件,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不由得微微蹙眉。
萧徇:“详情都在这封信上,你去江南查一查这个人。”
“听说他不仅是个游侠,在江南还是个富商,有土地百亩,七郎到江南,只需联系那里的檀香楼,应当很好查。”
林琛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我只是怀疑,那枚玉鱼也许真是从滨河所出,但是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萧徇抬眸,认真看她:“尽快回来。”
这还是林琛雪近两年来,第一次单独出去办事。
林琛雪看着萧徇,不由得有些发愣。
萧徇对自己的信任,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那她更不愿意让萧徇失望了。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大街寂静无声,四周空无一人。
林琛雪早就在昨日准备好了干粮行李,无追也早早的等在萧府后门。
这次行踪保密,但林琛雪知道,自己的动作必须迅速。
因为太子在朝中也有许多眼线,她去江南的消息,很可能在不久之后,就引起太子的警觉。
正是寅时,萧徇也前来相送,太阳还没出来,四周的气温也低,萧徇畏寒,厚厚的石青多罗银鼠披风,勾勒出她清瘦
的身材曲线,被立春扶着走来。
寒风一阵阵吹过,女人眼角微微泛红,双眸也因为剧烈咳嗽的缘故而泛起水雾。
夏日萧徇的身体好了些,但阳光所未及之处,稍微吹点风,依然痛苦不堪。
立春心疼道:“从早上起来,娘子就一直咳血,这怎么能行?”
林琛雪一看到萧徇,便蓦地跳下马,看到她脸色苍白,心脏不知为何,莫名抽痛。
林琛雪:“娘子……”
萧徇走近,林琛雪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拿着一物。
萧徇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七郎,过来。”
林琛雪愣了愣,听话的走了过去。
萧徇抬起手,将手中之物,挂在林琛雪的颈脖上。
林琛雪微微一怔。
红色的丝线如此熟悉,淡淡的暖流顺着颈脖流淌至全身,居然是萧徇不离身的火浮玉。
林琛雪皱眉,下意识抬手想将火浮玉取下来。
这是萧徇用来疗伤的东西,怎么能给她呢。
萧徇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了一下女孩光滑的手背,慢慢将她的手压下去。
萧徇笑了笑,嗓音因为咳嗽也略显沙哑:“我查过了,这块火浮玉不仅至刚至阳,而且还有佑身的作用,你带着它,若是遇到麻烦,兴许可以救你一命。”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旁边孟秋手中的宫灯散发着光亮。
林琛雪握着萧徇冰凉的手,想和平时一样,用体温温暖她。
林琛雪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五娘姐姐言重了,我能遇到什么麻烦?”
少女脊背笔挺,双腿修长。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她皮肤白皙,眼皮微微掀起,眼尾深邃而内敛。
萧徇笑而不语。
林琛雪说完这句话,才迟来的领悟到萧徇的意思。
她和萧徇,如今是一个人的关系。
别人看到她,就会联想到萧徇。
她作为萧徇的心腹,孤身一人前往江南,不能不小心。
林琛雪神色严肃:“定不负姐姐期待。”
萧徇掩嘴剧烈咳嗽,点了点头:“去罢。”
林琛雪看着萧徇,抿了抿唇。
她如今比萧徇高出一点,女人抬眸看她,目光似水流转,似乎含着什么其它别样的情绪,让人看着,就不忍心移开。
林琛雪暂时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如今对萧徇,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淡淡的冷药香弥漫在鼻尖,视线仿佛要和她胶在一起。
随后林琛雪放开萧徇的手,翻身上马,纵马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
林琛雪有了萧徇的吩咐,出京之后就彻夜不停的赶路。
多亏无追是这世上难得的良马,就算是累的全身出汗也竭力的奔跑。
倒是林琛雪有点不忍心让它累着了,住了半天客栈,喂足了它粮草,用亲自帮它刷毛,才重新上路
。
约莫三日之后,林琛雪便到了江南。
江南是天下富饶之地,堪称温柔乡,此间姑娘比起京城姑娘更加柔媚,说话的腔调也十分好听。
这是林琛雪第一次出京城那么远,不由得很是新奇,在街边买了一串糖葫芦,又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九连环款式。
江南比起京城,无疑更适合居住,有不少茶铺、书肆、说书摊、从未看过的话本不说,林琛雪拐过一条街,只见路边全是药铺。
林琛雪信步而入,药铺伙计们立马围了过来,热情的和她介绍:“这位爷,请问您有什么病症?”
林琛雪描述了一下萧徇的病症,首先药得暖身,然后最好是治咳嗽的。
伙计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和她推荐。
“郎君,这是从西洋买回来的最新药材,治疗咳嗽有奇效!”
“这是大楚传统药房,十多年的肺痨都治好了。”
“这是南洋的鲨鱼油!常年服用,强身健体。”
最后,林琛雪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买了大大小小好几包药、保健品全部放在自己的行李里。
临走时,伙计们十分热情的和林琛雪说道:“郎君以后若是想订药,记得写信给我们东临药铺哈,我们这边的药材是最新鲜的!”
……
林琛雪在街上闲逛一番,来到之前和萧徇说好的客栈,将行李放置妥当后,她便重新出门打听。
萧徇所说的檀香楼,是整个楚国规模最大的情报机构,背后有檀香镖局的保护,在江南地区威名赫赫。
民间相传,皇帝金鳞卫,百姓檀香楼。
据说,只要备好足够的银两,在檀香楼问出任何问题,该楼楼主都能在最短期间内,搜查到你想要的消息。
檀香楼坐落在城东,并不难找。
华丽的楼阁屹立在平地之上,共有六层,而每一层上都挂着六枚硕大而明亮的红灯笼,正中红漆大门紧闭,其上黑匾上用龙飞凤舞的笔法写着“檀香楼”三字。
阁楼后方,则是一栋颇为华丽的府邸,府邸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原来檀香楼与檀香镖局本是一家。
阁楼后方,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檀香镖局。
林琛雪微微蹙眉。
如今已经是夜晚,华灯初上。
檀香楼前支起一座高台,高台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林琛雪透过人群,隐隐可以看到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其上晃动。
原来是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墨黑的长发高束,神情十分闲适。
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汉子站在她面前,表情放荡,他手中拿着一把风头斧,色迷的目光从少女脸上扫过,忽然怒目圆瞪,仰天大喝一声,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转瞬之间就挥动斧头,朝着少女砍劈过去。
四周百姓爆发出一阵惊呼,只见红色少女负手而立,微笑着看了大汉一眼,忽然原地跃起,鞋尖猛的踩踏在大汉的刀尖之上。
她身姿轻灵,竟然是以刀为路,身形在空中化为一道虚无的残影,径直朝着大汉飞奔而去。
下一息,大汉就被少女狠狠掼到在地上,她的长剑直直刺入大汉咽喉,刹那间血溅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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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一片寂静。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比武,没想到居然是生死相搏。
林琛雪在台下看的入神,垂在腰间的指尖,忍不住隔空握了一握。
她从小就在兵营长大,学习天下各种武功,但平日里的对手,大多是士兵们。就算是跟在萧徇身边,接触过一些江湖上的习武者,但多半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如今她离了京城,见识到这般场景,不由得再次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林琛雪看了几场,默默分析着这女孩的出招路数,但她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便没有继续看下去,径直来到檀香楼门口。
檀香楼门口守卫森严,林琛雪刚跨上台阶就被拦住。
拦住她的是个眉眼含笑的胖管家,微笑着问她道:“不知郎君,为何而来?”
林琛雪来之前,早已经听萧徇交代过,低声道:“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
胖管家有些诧异,随后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郎君请进。”
阁楼外的灯火辉煌,檀香楼内光线却十分昏暗,甫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十分陡峭的楼梯,胖管家在前面带路。
林琛雪忍不住问道:“楼外为何比武?”
胖管家顿了顿:“是檀香楼主的大弟子许月辞比武招亲。”
难怪那么多人围观,原来是比武招亲。
林琛雪也曾经在话本中看过比武招亲的戏码,但这许月辞姑娘的武功如此高强,只怕没人能打赢她。
萧徇久居朝中,在江湖上却也有人脉,林琛雪来到檀香楼的最高层,只见房间布置颇为雅致,墙上挂满了字画,角落里一张流苏寒玉床,旁边又是一张梨木镌花椅。紫漆描金山水纹案几前,是一张昂贵的象牙席。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美妇人坐在案几前,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册,林琛雪在她对面坐下。
这就是檀香楼主许白,她低头看书,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问道:“五娘的人?”
林琛雪:“是。”
林琛雪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嘎——”一声响,原来是门被推开。
刚才还在下面比武招亲的许姑娘提着长剑,推门而入。
她叹了口气,掌心随意往衣裙上一抹,红色的衣裙上隐隐能看见暗沉的痕迹,似乎沾了鲜血。
许白问道:“可有人胜了?”
许月辞烦躁道:“无人胜我,好生无趣。”
许月辞毫不在意身上的血迹,直接在地坐下,睁开一双美目,定定的盯着林琛雪。
林琛雪:“娘子此番让我前来,是想问楼主关于王茂的消息。”
许白听说她的话,终于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她。
林琛雪:“王茂是江南富商,有良田百亩,前些日子他进京向献上祥瑞,是一块从滨河中发掘的玉鱼。娘子怀疑这块玉鱼的来历,想让楼主帮忙查一查。”
许白提起湖笔,在纸上记录了两笔,颔首道:“明白,三日后来找我罢。”
林琛雪道过谢,便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许月辞坐在门口,林琛雪想要出门,免不得要跨过她。
许月辞掀起眼皮,闪烁着那双古灵精怪的杏眼,定定的看着她。
林琛雪冲她友善的笑了笑,抬手刚准备拉门,脚底忽然寒光一闪。
林琛雪早就发现许月辞看她的眼神,就像猎人看着猎物,藏在袖中的指尖早就夹起一枚锋利的山花鬼钱,她几乎是刹那间射出铜钱,铜钱“碰”的一声打落在许月辞的长剑上,打歪了她的剑。
疾风掠过,吹起少年的衣摆。
许月辞咦了一声,眼中闪过兴味,忽然站起来,五指成钩,就那样朝着林琛雪抓来。
林琛雪的点穴技术,如今已经是登峰造极,身体微微一侧,两指夹着铜钱挥了一下,刚好打在她手腕穴道上。
许月辞只觉得手臂一麻,左手疾起,林琛雪躬身铜钱只在空中一闪而过,便砸中她的腰部。
许月辞踉跄两下,不由得微微一怔。
林琛雪的动作堪称优美,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势,周围的东西没有丝毫损坏,便已经压制的许月辞动弹不得。
许白诧异道:“南齐功法,不知郎君从何处学来?”
林琛雪身上的所有武功,要么就是儿时阿爷教导,要么就是自学。
林琛雪听到许白这样问,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本来在江湖上问师承就是大忌,许白也是突然看到消失已久的南齐拳法,有些惊讶才失口问出来。
许白:“月辞,方才若不是这位郎君手下留情,你恐怕早就败了。”
许月辞吐了吐舌头,忽然抓住林琛雪的袖子,如同水蛇般缠了上来,娇俏的说道:“郎君,你打赢了我,我要嫁给你。”
林琛雪:“……”
林琛雪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是断袖,对女人没兴趣。”
许月辞:“……”
林琛雪好不容易走出檀香楼后,看着身侧江南小桥流水,无数条渔舟从水面荡漾而过,凝眉深深沉思。
阿爷从小便教了她许多武功,但是说到底不过只是军中剑、弓、刀而已。
林琛雪这些南齐拳法,基本上都是自学的,因为她三岁的时候,阿爷送她一本书,这本书上讲的东西都很有趣,林琛雪对武学一事,本来就天赋秉异,从小扎扎实实的练起,自然学得很快。
阿爷从未说过,这武学书册从何而来。但是林琛雪从小到大,每次一有人见识到她的铜钱镖和拳法,都会十分惊异。
这套拳法,如今似乎已经在江湖上绝迹了。
-
晚上,林琛雪回到客栈,沐浴梳洗完毕,忽然听到敲门声。
林琛雪拉开门,只见掌柜站在走廊上,恭敬的递过来一封信:“郎君的信件。”
原来林琛雪前往江南前,萧徇早已帮她安排好了住址,这家客栈的老板与萧徇熟识,这样传递消息也方便些。
林琛雪道过谢,回到房间里,慢慢将信拆开。
这封信是萧徇寄过来的,信封拆开,有墨香溢散而出,林琛雪盯着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迹,微微蹙眉。
七郎。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奴恐君此番前去江南,已被太子之人知晓,夙夜忧叹,恐有人不利于你。
一切小心,三思而行。
珍重万千,务求相聚。
墨香很熟悉,淡淡的苏合香弥漫在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萧徇身上的冷药香。
林琛雪将脸贴在信纸上,心中没来由悸动。!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