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亡如何?”
匪徒凶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深知一旦落败,便要掉脑袋,自然奋起反击,拼尽力气。
反尔是新兵虽被严练一番,装备精良,却毫无经验,未曾见血。狭路相逢勇者胜。初相见,便被敌军伤了不少。已方见了血,生死受到威胁,这才激起凶性,血性,将训练出来的手段施展出来。
“禀将军,伤,伤五百六十人,死一人。杀敌一百二十人,俘虏三百余人,另有近百人逃脱。缴获财物……”
宁清道:“伤者包扎,死者收殓,两个时辰之后,拔营回城。”
“诺。”
待人离去,宁清又问李清和:“先生如何看?”
“将军远见卓识,极擅练兵。虽初次出战,瑕不掩瑜。只需假以时日,必然兵强将猛,坚甲利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话却有一味讨好之嫌,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李清和本就被暴力强征而来,对她便是俯首也无真心。且,他到目前为止还不知她做这些到底是什么目的。只因他亦有时人的劣根性,看轻女子。并不觉得她有更多的野心,若只是在这小县城里玩闹,则完全没必要说太多。
宁清看得通透,亦不强求。日久见人心,反正跑不掉,总有他听话的时候。
拔营回城,伤兵烈士自有一套抚恤规则。宁清不缺钱财,十分大方。至于俘虏,她挑了一些,丢进空间种田,剩下的全都圈起来,挖渠种田。
更重要的是,她将这一战里表现出色,有将才之能的一些人又单独开设一班,为他们授课。兵法韬略,布阵排兵……
这一日,宁清从县衙出来,李清和作陪,往军营而去。
谁知刚出县衙不远,就被一人拦住。这人一身狼狈,泪涕满面,对着她就跪了下来:“姑娘,求你救救我吧。”
宁清觉得声音耳熟,定睛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女子她认识,正是刚到这里时,她的贴身丫环——红儿。红儿背主,又跟了唐清德有了苟且,后来被打成那样,她以为她怕是早就死了。
没想到她居然活了下来。
“你先起来。”宁清上上下下打量一通,突的一笑:“你有了身孕。”虽然时日还浅,可却瞒不过她。算算日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是唐清德的了。
“姑娘明鉴,奴,奴确实有了。”
宁清点头,“跟上。”
却未去军营,而是找了个路边酒店走了进去,要了个包间。
包间里只她跟红儿,红儿便知无不言。
却原来,唐清德因宁家财物被盗,一心要找内奸,觉她可疑,半点也未怜惜她前一夜的辛苦侍候,打得她皮开肉绽,几乎就要丢了命。后来见她还活着,在私卖宁家财物的同时,将宁家的奴才也是能卖的卖,能杀的杀。红儿虽然诸般不好,长得却是不俗,便被唐清德卖于妓坊。
红儿经这连番打击,已然认命。养好伤后,准备接客。谁知身上突然不适,把脉之后,方知有孕。都说为母则强,虽然这孩子的父亲待她狠毒,可她如今这境地,将来怕是难有子嗣。如今意外有了,自然想将他生下来,将来做个依靠。
她要生子便不能接客,馆里鸨妈只为求财,自然不让……正巧宁清带人剿匪归来,名声大振,到叫她听了去。本不敢信,却报着万一的心思偷溜出来,当下便认了出来。今日找了借口出来,扑上来求救。在她心里,宁家姑娘天真善良,说白了就是傻子。知道她的难处,必不会袖手旁观。
宁清确实没有袖手旁观,让人去跟妓馆鸨妈商议,付了银钱,将人安置在县衙,让人好生照料。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孩子保下来。
她很想知道,若有一天,女主知道男主不但在外面娶了妻,还纳了妾,更生了孩子,还会不会对他一心一意。
因着红儿,宁清回到军营便耽误了一点时间,到时已是下午。
兵众勤练不歇,难度更大。跑步着甲佩重,砍杀真刀真枪,臂膀负重。另设了射箭场所,立靶于场角……三班轮换,无人偷懒。
另设了桌椅在营外,以防有人随时来投。
“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西隶季修,欲来寻亲。”
“季修?快请。”宁清已不是初来乍到,季修的名字,自然如雷贯耳。
不说以后剧情开始,他乃唐清德的第一谋臣。出身大家,卓越俊逸,遐迩着闻。曾有人谓他有拔乱之能,王佐之才。在剧情里,唐清德为得此人,亦是几度请见,后用诚心打动对方,请他出仕。
李清和对这人十分推崇,更曾说,想知天下最终属谁,只要看季修选谁便可。一说他聪明绝世,能为人所不能。二是说他有识人之能,是龙是虫,他能识别。为一世英名,为国为民,他定会选一明主来辅佐。再加上他的能力,问鼎天下,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突然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宁清如何不激动。但等人去请了,她又冷静下来。想起之前的话,对方是来寻亲,显然没有投奔的意思。想来也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安县的,自封的将军。无品无级,自已拉的队伍。且还是个女子……这样的高识之士,怎么可能会起投奔辅佐之心?
但面对这样的人,不管为什么而来,要是就这么放过了,不用日后,此时想想都会后悔。这样的人,不管落到谁手里,都会成为她的心腹大患,更别说还很可能受剧情影响,最后奔了唐清德去,那更是她所不能忍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到情愿现在就灭了他。
当然,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在那之前,她还是要试一试,把他留下来,让他为她所用才好。
不一时,季修到,宁清迎了出来。只见此人一身文士衫,头戴文士冠,手持羽扇。端得是俊逸非凡,绝世无双。
季修见到宁清,亦是一怔。虽早知这安县将军乃是一女子,可传闻中她身高八尺,体形彪悍,脸大如盆,赤目巨口,比之男子更加粗犷英豪……他虽知传言多不可信,但试想能领兵作战,让士兵信服,便是女子该也是膀大腰圆之辈。却不想竟是个玉貌花容,丰姿冶丽,堪称娇小的美丽女子。
这跟想象中差的太大,饶是他心性坚定,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季修见过将军。”
“季公子快请进。”宁清有心留人,自然摆出姿态,连声让人上茶,“清久闻季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龙章凤姿,名不虚传。”
“将军过奖,不过受祖父荫蔽,得些虚名。实则言过其实,修还需潜心修习,方不负此盛赞。”
宁清笑了笑,“季公子太过谦了。”
双方客套一番,季修挂心亲人,便主动开口道:“听闻将军帐下有一子,名为季游。不知可否一见?”
“自然。”宁清之前便猜这季修要找的亲人是谁,到没想到竟是季游。再一看他的姓氏,到也对上。忙让人去叫了季游来见,旋即好奇问道:“季公子找季游是?”
“实在不相瞒,修本有一幼弟,名为游。只是十年前,修携弟出行,路遇匪类,不幸走散。多年来一直寻找,始终未有消息。今听此处有一子名为季游,特来探询一番。”
宁清到是好奇,季游虽在她名下,却并没什么名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谁那里听到的。
不一会儿季游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郭洄。
面对季修,季游一脸好奇,却并无亲友相见的激动高兴,到了季修已然激动的站起,直奔到他面前:“阿游,当真是你!果然是你!”
季游似被吓到,略了两步。“公子是何人?为何,为何觉得如此熟悉?”
季修微怔,略收了情绪,方道:“阿游,我是季修,乃是你的兄长,与你一母同胞。”
“兄长?”季游怔怔,很是忐忑犹豫。“我不记得了。”
到是郭洄突的叫了起来:“说谎,阿游只有一个叫轩哥的兄长。”
季修却更激动:“这便对了,我本叫季轩,后因跟上讳相冲,改名季修,字子常。”
郭洄怔住,转头看向季游,“阿游,这可能真的是你兄长。”
季修握着季游的双手,满脸心痛疑惑:“阿游走失时已是六岁,已有记忆。怎么竟不认识兄长了?这么些年,又为何不归家?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阿游失了幼时的记忆。”郭洄道:“当初阿游不知因何与家人失散,一人竟进了深山。我父擅猎,在山中遇到阿游,将他带回家中。后请医救治,醒来后,只记得自己叫季游,旁的一概不知。轩哥这个叫法,还是他在梦中叫出,平日里亦是毫无印象。”
季修忙对郭洄行礼:“多谢令尊对阿游的救命大恩,修定当厚报。”
郭洄道:“那到不必,如今家中只我跟阿游,我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既是兄弟,又何谈恩情?”
如此都说得通,季游便认了这个兄长。兄弟相认,宁清不便打扰,便将大厅让给他们。
她却让人将李清和叫了来。李清和对季修十分推崇,知他在此,十分激动。只一对上宁清的目光,心中便是一突,犹疑试探:“将军是想留季修公子为已用?”
“不错。”
“……不知将军准备如何留人?”在他看来,简直异想天开。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若他不从,又该如何?”
宁清看着他,轻笑了一声:“这不是有清和先生么?相信以清和先生的好口才,定能替我留下这位旷世奇才。”
“若,若依旧不能,又当如何?”
“如果还不行,那清和先生可以将经验跟他分享一二。”
李清和脸色如土,也只能长长一叹。然心中却是惊惧难当,这是头一回,他明白了她的野心。若无野心,又何必强求此人?
“季公子质如美玉,宁碎不全,还请将军多些耐心。”
“自然。”宁清也不想太过粗暴:“只一条,你知这位季修公子乃世之奇才,旁人亦知。若不能为我所用,自然也不会让他成为我的敌人。”好看着脸色更加难看的李清和:“清和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季修若是当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也可以成全他,让他当块碎玉。
“……明白。”李清和一边哀叹季修倒霉,怎么就被这女煞星给找上了,一边却依旧瞅了他得空,老实找上门去。
季修这里正欣喜于终于找到弟弟,哪里想得到,他自己此时处境已然危险。因着季游在宁清手下得用,他自然也了解了营中诸事,对宁清也同样有所了解。越是了解,越是赞叹。
这世间出色男女并不少见,但如宁清这样的奇女子,却也是古今第一人。
再后来,知道她的名姓,想到西隶的那些流言,便越发惊奇,对这女子也更加好奇。
李清和找上门时却是恰恰好,季修已知他身份,在流言里,却也有他的身影。此时听他来拜见,立刻便将人请了进来,向他求证。
“八分真两分假。”李清和苦笑:“在下曾在县令门下做事,其时唐清德已是宁家上门婿,只因宁家财物一夜消失,特来报官。那一桩如今尚是疑案,至于宁老爷之死,却并未求证。若真要说可疑,也未尝不可。”毕竟死的时间太巧了,“如今宁家确实被唐清德所卖,文书亦属假造。”如果宁家的小姐真的是个闺阁女子,下场必定不好。可现在她一转身成了将军,杀伐果决,岂是一个唐清德能害的?
所以,他本来觉得,是九分真一分假,如今却只承认半真半假。但对季修说,自然就是八分真两分假了。
“唐清德确实曾入赘宁家?”
“千真万确。”
“也确实造假卖宁家的财物?”
“亦是半分不假。”
这却已经足够季修给唐清德的人品盖棺定论了。
“宁将军果真是宁家的女儿?”
本该肯定的答案,此时李清和却有些犹豫:“这却实在不知。据宁小姐以前的丫环说,这位确是宁家小姐。可那丫环言,宁小姐天真纯善,手无缚鸡之力,与宁将军相差太多……”
不管是不是,都已不再重要。毕竟,他们所认识的,就只有眼前的宁将军。
李清和满足了季修的八卦好奇心,紧接着便开始招揽他。
一如他所想的那般,季修并无效忠之意。李清和说尽了宁清的好话,亦是无用。像他这样的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了解到的,根本不可能因别人的言语就动摇。他到不是瞧不起宁清的本事,更不是因为她是女子,他只是还待再等等。
如今世道虽艰,皇室式微,但他依旧希望有朝一日,帝王能够振作起来,拔乱反正。若能忠君爱国,谁又愿做乱臣贼子?
他的意思李清和是了解了,回去报给宁清。又劝宁清稍安勿躁,耐心相请。
宁清若是讲理的人,李清和这会儿早跑了。不过,宁清还是准备用季修,得了此时,她该省下多少事来。这会儿自然不能将人往死里得罪。这种心眼子贼多的人,要害起人来,那是防不胜防。真得罪了,就万万不能用了。太过浪费!
“那就等。”宁清又让李清和好生招待这位贵客。意思很明显,把人留下来。决定么,等时机到了再做也是一样的。
李清和一走,她又将郭洄和季游叫了过来。给他们下了个命令,两人当天便带着一队人,悄然离去。
待季修再找弟弟时,哪里还找得到?问李清和也是不知,转了一圈,到底还是问到宁清这里来了。
“季公子可知唐清德其人?”
“自然。”
“那季公子可知,唐清德此人,虽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亦意在天下呢?”
“这与舍弟有关?”
“与令弟无关,却与令祖有关。”
季修皱眉,“宁将军的意思是,唐清德会对家祖不利?”
“季公子该对自身的本事和影响力有所了解,意在天下的人,谁不想得到季公子辅佐。若是得不到,那自然也希望季公子永远置身事外。”宁清毫不掩饰自己的险恶用心。“但如今,季游已在我帐下听令,季公子如今也身在我营。这消息一旦传出,旁人则罢,可以唐清德的心狠手毒,必定不会放过尚在西隶的季老先生。”
“他岂敢?历来争天下,各凭本事,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他又怎敢?就不怕天下人耻骂?”
“季公子太不了解唐清德的卑鄙本性了,他岂是会守规矩的人?此人性比豺狼,心若蛇蝎,但凡让他心生不满者,便会毫不犹豫的下毒手。我曾听闻,季公子曾以污水泼其身?想来,他已经恨上了公子。连带季家诸人,怕全都已上了他欲杀的名单。”
“若是如此,天下士人,岂能饶他?”
“难道公子竟不知,此人历来最擅长的便是嫁祸他人与颠倒黑白?到时季家出事,他必撇的干干净净?再者,便是天下人骂他,难道能让季公子的亲人复活,能不为亲人逝去而伤心?”
季修虽有些不信,却也不敢赌那万一。再者,季游都已经离去,如今说什么也是晚了。
再看宁清,便有些无奈了。之前李清和之意他明白,这位宁将军心怀大志,欲要招揽他。到如今却是直接施恩……若换之前,便是施恩,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恩归恩,大业归大业。若不是能得他认可的主公,再大的恩情,想法子报了就是。
但现在,却是叫他为难。阿游听令于她,若他转投他人,来日与阿游必有一战。偏偏是阿游!换了任何旁的,哪怕是自家兄弟,亦影响不了他分毫,可偏偏是阿游。
正说着,李清和来了。
“将军。”
“清和先生,且来看看这个。”两人直接谈起军机,半点也未防备季修。
季修本该避开,可心知自己是上了贼船,没有下的机会。当下也跟着细心听来……
宁清跟李清和说的却是青云寨的事。
青云寨是安县一大毒瘤。其他匪类都是近期刚刚形成,流民也好,普通百姓也好,外地的兵也好,都是逼不得已。只有这青云寨,在这里盘踞多多,往来客商,本地百姓俱被欺凌过。
如今安县是她地盘,自然不可能再留青云寨在这里肆虐。
且“刚得了消息,洪县被宁王占了,如今欲打安县的主意。不知怎的,竟将我当成大患,要联合青云寨,里应外合,将我拿下。”
李清和道:“将军却不必妄自菲薄,如今谁人不知安县出了位女将军,文可治理一方,武可励兵秣马,用兵如神……安县虽小,却被将军打造成铜墙铁壁,岂敢轻忽?”
“……果然流言害人。”宁清摇了摇头,又道:“且不说这个,我欲将青云寨拿下,两位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李清和轻咳一声,这位将军厉害是真厉害,可无赖也是真无赖,转眼间,这季公子便成为先生了。
季修无奈一笑,却也当仁不让,直接将之前的文书拿起细看。李清和又将自家的兵到底怎么回事说了一遍。半晌,季修方道:“青云寨虽是匪,却存在多年,自有一套规则。且山寨里人强马壮,与兵无异,只是他们更加凶残,毫无仁善之心。将军若要练兵,他们到正好合适……只是……”他有些犹豫的看向宁清。
宁清道:“先生有话只管说。”
“青云寨里有许多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可以一抵百。将军麾下若无强者,到时怕是要折损不少。”
宁清只道:“若我能先擒了那贼首呢?”
“如此,再无可忧。”
“那便如此吧。”宁清直接拍板定案:“明日我出去一趟,将那贼首擒了来。清和先生带着咱们的人,随后赶来。”
李清和能怎么办?只能:“诺。”顿了一下,又道:“那季先生?”她走了,他把兵也带走了,只剩下季修,她难道不怕人跑了么?
“季先生自然与我同去。”宁清理所当然的道。
季修虽则无奈,却是应了。他也想知道,这位在郭洄、季游口中,武艺高强,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女将军,武艺到底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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