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
寻僵在原地。
她的视线不断在身侧的男人和众人之间来回移动。
不管是四个孩子,还是五条悟，他们看向甚尔的眼神，震惊、陌生、疑惑,却独独没有恶作剧的痕迹。
而甚尔的反应更让寻不安。
男人对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非但没有惊讶,反倒是透着了然一切的平静。
想到某种可能，寻的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沉沉压住，难受得像是要撕裂一般，
“甚尔先生，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声音都带上一丝颤抖。
甚尔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寻的问题，而是捧起她的脸颊，带着薄茧的大拇指擦过女人发红的眼角,轻佻地说道，
“太太,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诱人。再这样看着我的话，我又会忍不住把你按在镜子前了……”
心痛一秒被甚尔提起的旖旎画面打断，寻气得啊呜一口咬住男人伸到她嘴角的手指,用力咬下：“伏黑甚尔！你混蛋！”
气急之下,一滴泪水自女人眼角滑下,甚尔眸光柔软，凑近伸出舌头舔掉那滴泪水,嬉笑道，
“别光咬,舔一舔嘛。”
“伏黑甚尔，你给我认真点！”
伏黑惠条件反射拉住想要冲到妈妈身边的飞鸟,真依无比自然地捂住女孩的眼睛,而真希挪动了一下步子,挡在了飞鸟面前。
三人配合默契，维护了小飞鸟纯净心灵的同时，心头同时冒出一句：又来了。
紧接着，他们又愣住。
咦？怎么是“又”。
五条悟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还一边说：“人都死了，居然还这么色。是不是接下来要上演人鬼情未了了？”
五条悟身旁的禅院直毘人喝了一口酒，加入吐槽行列：“哼，千年前的老祖宗都能回来，死人复活也没什么稀奇的。”
五条悟：“当年没找到尸体，所以果然还是没死吧。抛妻弃子这么多年，真是人渣。”
禅院直毘人笑道：“有个好儿子就行。”
五条悟摇头，十分惋惜：“伏黑小姐也不错啊，就是眼神不太好。寻，那个人渣对你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你不生气啊？踢了他再找一个呗。”
寻急忙争辩：“不是的，甚尔先生没有离开过我，也没有离开过孩子们，他只是——”
甚尔拉住寻，对着五条悟开嘲，
“羡慕啊？羡慕也没用，这么棒的老婆是我的。”
“说起来，五条悟，你应该也快三十了吧，没有老婆，总该有个女朋友吧？不过看你这样子…”
“好可怜啊，五条家的家主，那什么什么部门的老大，居然是单身狗。惨得我都要笑出来了。”
五条悟比了根中指：“总比四十多的老男人要强，伏黑小姐年轻漂亮，你留得住人家嘛。”
甚尔回了两根中指：“我和寻昨晚刚渡过一个激情四射的夜晚，非常和谐，寻非常满意，不用你操心。”
五条悟：“该不会是什么XX油，人到中年要服老，说出来也不会怪你。”
甚尔：“哎呀，鸡掰猫五条居然知道这些玩意，看来平时没少用。”
五条悟：“伏黑甚尔，你是不是想打架？”
甚尔：“五条悟，我看你才是皮痒了。”
一个四十几，一个二十八，两名牛高马大的成年男性，跟幼稚园小孩一样，互瞪着对方。
寻：“……”
都不记得了还能吵起来，甚尔先生，你跟五条悟先生到底是有多不对盘！
惠和真希真依：“……”
眼前这一幕，怎么好像也很眼熟啊！
飞鸟趁机跑到寻的身边：“妈妈~。”
寻抱起女儿亲亲她的小脸蛋：“飞鸟，这是爸爸，记住。”
飞鸟看了眼甚尔，点头：“他也有绿眼睛。”
寻：“是的，飞鸟力气大就是像爸爸。”
飞鸟若有所思看了看甚尔的粗胳膊，信了，“嗯！”
一旁的禅院直毘人看着“猫狗”撕逼，很满意。
看来跟传言一样，伏黑一家跟五条悟的关系不错。
再一次确定自己决定是正确的禅院直毘人，从和服的衣袖里掏出一个印有禅院家徽的信封递给伏黑惠：
“惠，等我安排好仪式，就通知你。”
“好。”
寻诧异：“什么仪式？惠？”
禅院直毘人：“家主交接仪式，就是告诉外界，禅院家的家主换人了。”
甚尔讶然：“换人？换谁？”
伏黑惠：“禅院直毘人先生让我回禅院当家主，我答应了。”
五条悟笑嘻嘻补充：“小惠会是禅院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唯一一个外姓家主哦~”
“什么？！”
【1051】
除了和寻的联系，伏黑甚尔将他拥有的与他人的羁绊，与世界的联系全都当做代价支付了出去。
世界悄无声息地将“伏黑甚尔”这个存在抹去——正如他原本的命运。
用“死亡”和“遗忘”。
在众人的记忆中，禅院甚尔和伏黑寻寻结婚后，生下女儿伏黑飞鸟，没多久就因为一次危险任务死亡，尸体都找不到。
悲痛不已的伏黑寻寻没有再婚，带着继子惠，女儿飞鸟，以及投奔而来的真希真依姐妹，五个人一起生活。
而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有甚尔参与的很多事，被世界以自我演变的形式，修改或者模糊了所有人的记忆。
随后，灵力复苏降临。
各种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人才争夺战开始。
伏黑一家从会赚钱的伏黑寻寻到她各具才能的四个孩子，成了各大势力的争取目标之一。
他们秉承着“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组织”的信条，为了游说伏黑一家加入，无所不用其极。
有几个小组织，甚至还绑架了伏黑寻寻和伏黑飞鸟，就为了逼他们就范。
此事被乌火发现，被惠扼杀在摇篮之中，但依然给一家人留下不少阴影。
可不管是伏黑寻寻还是三个大孩子心肠都软，狠不下心杀鸡儆猴，给这帮人一个血的教训。
于是，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期间，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对伏黑家发来邀请。
两人现在一个是官方部门的老大，一个是民间最大组织的头领，属于不管在人类社会还是灵异世界，都是无人敢忽视的存在。
但出于各方面考虑，伏黑一家还是拒绝了。
将一家人的安危维系在一个过于庞大的组织上，非常不切实际。
而这个时候，经五条悟牵线，禅院直毘人登门了。
咒术界消失，当年的御三家中，五条家在五条悟的带领下混得风生水起；加茂家也在其他领域开拓出了一条新路子。
只有禅院在走下坡路。
如果不是还有千年底蕴在，在现在百花齐放的能力者世界中，禅院只怕要沦落为二流家族了。
归根结底，还是后辈不够看。偌大的家族，除了禅院直哉，禅院竟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老祖宗晴明大人早已回地府任职去了，走之前，指点禅院直毘人，让他把伏黑惠找回来。
“那是个好孩子，有他在，禅院兴许还有一点希望。不过，别看着那孩子年纪小，就对他指手划脚。惹急了那孩子，禅院就真的会成为历史了。”
禅院直毘人一调查，发现老祖宗说得一点没错。
伏黑惠跟当下两大势力的头领都有交情，因为养母的关系，跟地狱代理人那一脉的关系也很好，神道一侧对他多有善意。几大顶尖财团的继承人跟惠的私交也不错。
可以说，人类社会和灵异世界，这孩子都有相当广的人脉，再加上十影法的实力，禅院能有他当家主，是绝对的好事。
面对禅院直毘人的家主请求，惠和真希真依认真讨论过。
公正的来说，抛开那些糟粕和死板的教条，禅院作为（曾经的）御三家，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怎么说，烂船也有三斤铁。
利用禅院的名头保护伏黑家，让妹妹和养母不受打扰安心的生活。
这主意好像也还行。
于是，伏黑惠回复禅院直毘人，让他当家主也行，但是，禅院必须完全听他的。
面对伏黑惠提出的条件，禅院直毘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禅院本来就是家主说了算，生杀予夺都在家主一念之间，小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会全力配合你。”
伏黑惠看着幼妹，想到至今未归的养母伏黑寻寻，终于点了头。
事情之所以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最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
伏黑家的天与暴君不在了，家里缺少一个能震慑宵小的铁腕人物，再加上他们羽翼稍微丰满，就只能借势。
没有靠山，就把自己变成靠山，危机感之下，伏黑家的孩子们飞速成长着。
【1052】
“小惠很优秀，禅院交给他，我放心。”
“伏黑小姐，真希和真依很优秀呢，每次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好。在所有组员中是成绩最好的那一波。”
留下对孩子的表扬，禅院直毘人和五条悟离开了。
门一合上，寻的眼泪就嗒吧嗒掉了下来。
“不是的，不是的，小惠也好，真希真依也好，他们之所以变得这么棒，甚尔，甚尔先生也出了不少力的……”
甚尔先生这么多年的努力，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惠：“寻……”
“不行！我不允许！我会让你们想起来的！”
寻将眼泪一擦，将孩子们拉到沙发上，从她和甚尔认识开始讲起。
讲惠在甚尔失踪后有多担心，讲真希如何在甚尔的高压训练下挺过来，讲真依为了给甚尔制作防水打火机付出的努力，讲飞鸟对甚尔的又怕又粘。
甚尔安静地坐在一侧，看着努力向孩子们解释的寻，扬起一个无比期待的笑。
还没发现吗？
快点发现吧。
一口气说了一两个小时，寻说得口干舌燥，几个孩子也试图将感情融入进去，可生硬的反应还是让寻失望了。
寻见这样不行，又跑到魔法世界，找到相熟的魔法师抽出了自己的记忆，放在冥想盆里让大家看。
还是没用，几个孩子能记住这些事件，却没办法共鸣。
消失的羁绊，完全不是寻几句解释就能重新连上的。
寻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几个孩子将她围住，柔声安慰。
他们相信寻所说的一切，甚尔没有死，也么有离开他们。
请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一定能重新接受甚尔的。
寻摇头。
这样不对，惠他们只是为了让她安心，才这么说的。
他们对甚尔的情感，还是空的。
看着家中照片属于甚尔的位置一片空白，看着卧室衣柜里只剩下她的衣物，就连床上也只有一个枕头。
寻恍然想起侑子的话，愿望和代价是成正比的。
只有珍贵才能唤回珍贵；只有记忆唤回记忆；只有爱能唤回爱。
你得到了什么，就必定要失去什么。
人生没有那么多完满。
遗憾才是真实。
她看向坐在沙发上，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的男人，终于明白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泪水模糊了寻的视线，声音也变得无比哀伤，
“甚尔先生……”
甚尔满足的笑了。
发现了啊，发现——
“我只有你了。”
甚尔轻轻地将妻子揽进怀里，像催眠一样在她耳边低喃，
“你要看着我，要记着我，要抓紧我。”
寻流着泪闭上眼睛。
“嗯。”
她主动将手放到男人掌心，扣紧他的手指。
两人的无名指上一根红线若隐若现。
在很久以前，甚尔对现世没什么兴趣，更没有什么留恋。
是寻的到来，重新点燃了他对世界的好奇。
他跟着她走过很多世界，而那些世界也确实如寻所说，是那样的神奇，那样的瑰丽。
可寻不知道，在她指向那些美丽的景色让甚尔赶紧看的时候。
甚尔最先看的不是景，而是站在他身旁，两眼亮晶晶，满脸分享喜悦的她。
甚尔从那时起就明白，他不是对新世界感兴趣，而是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前往那些地方的寻。
那些风景只有她在身侧，才有观赏的意义。
伏黑甚尔舍弃一切。
用自己的存在，扭曲而深沉的爱。
让孤独的旅者甘愿和他永远在一起。
【1053】
但是寻也没有就此放弃。
她知道在无尽的世界里，有世界存在着能实现愿望的龙珠，有住着许愿精灵的神灯……
甚至，她还可以去找传说中，编织命运线的命运三女神。
只要去找，一定找到修补甚尔和四个孩子羁绊的办法的。
“嗯，你们去吧，飞鸟我们会照顾好的。”
三个大孩子对甚尔确实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这种熟悉感又夹杂着一层陌生，这就很难受。
在寻提到她和甚尔去寻找方法的时候，三个孩子懂事的点点头。
他们也希望能早日想起甚尔，让这个家变得更完整。
“等着啊。”
寻微笑着跟孩子们道别，而甚尔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牵着妻子的手走进那扇打开的门。
而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在禅院处理家务的伏黑惠，在研究所的伏黑真依，在任务途中的伏黑真依，以及在学校打瞌睡的伏黑飞鸟，四人神情齐齐一振。
无数画面出现在脑袋中，无数时而酸涩，时而恼火，时而温暖的情感回归心间。
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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