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另一边,自从皎月离开,柳隽便魂不守舍。金大娘知晓他们姐弟情深,自将皎月送去将军府后,便连忙赶来苦力营,给黄老头送了几碟菜并一壶下酒菜,换得黄老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便将柳隽带回了家。
茅草屋里,金大娘陪着柳隽等皎月归来,一面碎碎念地安慰着他:“你姐姐是个有福气的,我活了这么些年,也不曾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娘子了,燕王不会为难她的,你放心吧……”
柳隽不说话,心里却不由嗤笑,你在这北关,见过几个好看的小娘子?但是就算是在繁华的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比他姐姐更好看的女子了。
柳隽小时候,偷听过几个嬷嬷说八卦,几人说起庶姐早逝的生母,本是江南一富商之女,生的美艳多情,偏偏命运多舛。父母早逝后,被无良的叔父送给年过古稀的上官做妾。
那姨娘也是个刚烈的,得知此事后带着贴身丫鬟便逃出家门。那年父亲恰好回乡省亲,救下主仆二人。父亲本性刻板,家中并无妾室之流,却在见过庶姐生母之后,头一次破例,将人接入府中,纳为良妾。由此可见,那姨娘该是生得多么娇艳,竟能让古板的父亲也动了春心。可惜的是,姨娘命苦,因生庶姐难产,不日离世。
从回忆中回神,柳隽再度焦虑起来。燕王纨绔之名早就传遍京城,但是好在与之齐名的还有他怜香惜玉的“美名”。他一向自诩花中君子,最爱寻美,寻了美人,也不行那强迫凌弱之事,只是喜欢绘画,将美人入画,日日欣赏,这才是他最爱做的事。可是即便如此,柳隽还是忍不住担惊受怕。万一那燕王是装出来的伪君子呢?万一他见了姐姐,失了控呢?
百般愁绪,千般焦虑,万般担忧,柳小郎真真是恨不得立即就冲去将军府,将姐姐带出来。就在他快坐不住的时候,屋外忽的传来马蹄声。柳隽立即紧张地站了起来。是姐姐回来了?还是……张千户又来了?!
柳隽急匆匆地冲出门去,却见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门口,在他身后,两匹雪白无瑕的骏马驾着一辆华美的车架,另有一列精壮侍卫紧随其后。
“诸位有何贵干?”柳隽紧张地开口。他的话音刚落,马车里便传来动静,骑在马上的黑衣男子迅速下马,走到马车前,方才冷峻的脸上此时已经扬起温柔笑意:“着什么急,人又不会跑了。”
“隽儿!”马车里传来熟悉的娇音,柳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便看到黑衣男子掀起帘子,姐姐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姐姐!”柳隽激动地上前,黑衣男子却快他一步,握着少女娇软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下来。
“……”柳隽看着姐姐依赖又娇羞地靠在黑衣男子的怀里,柳隽心中真是有一万个为什么,偏偏此时又无法问出口。皎月一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定是误会了。皎月忙从肖瑾怀中退出,上前拉住柳隽的手,示意他向肖瑾行礼。
“何必客气。”肖瑾忙扶着姐弟二人起身,皎月羞涩一笑,温柔地向柳隽解释:“这位侯大人,是兄长的旧交,他愿带我们离开此地。”
在来的路上,肖瑾将自己编造的身份告诉了皎月,只道他姓侯,名博雅,是卫国公府的三少爷。皎月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肖瑾生母便出自卫国公府,他是随了母姓,借了不知道哪个表兄弟的身份呢!
柳隽听到皎月的话,圆圆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他们是当今圣上钦定的犯人,怎么可能说放就放?肖瑾不便在此时言明,便示意柳隽进屋再说。
柳隽忙将人请进屋里。肖瑾一走进屋里,眉头顿时一皱。这破败的茅草屋,便是她栖身之地?她这样的娇娇人儿,本该住金屋、配美玉,都是因他……肖瑾又是内疚又是心疼,皎月却对他浅浅一笑,捏着他的手心安抚:“能有片瓦遮身,我和隽儿已经心满意足啦。”
她越是这样,肖瑾就越是心疼。肖瑾看着姐弟俩,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待回京后,一定要好好安置他们。“别的你们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一切。”肖瑾不愿多说什么,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此时,他还不方便暴露身份。
皎月听到他这么说,已经满是欢喜,柳隽脸上却还是有着怀疑。这小子,年纪小小,倒是谨慎。肖瑾又想到,正是他一路护着那小娇人儿,哪怕年纪小,也是个不缺胆识和魄力的,这么一想,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放心吧,大人会带我们回京城的。”皎月对着柳隽眨了眨眼,柳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困惑,也露出欣喜模样。
肖瑾便让他们收拾行李,跟他离开。哪里有什么可收拾的呢?不过两身旧衣,不拿也罢。皎月姐弟,便这样空着手,上了马车。离去前,皎月和柳隽一同向躲在屋外的金大娘道谢,金大娘连连摆手:“你们姐弟是有大造化的,我老婆子可没做什么,珍重吧……”
金大娘识趣地没在此时携恩以报,她知道,有些恩情,不说出来,才值钱。这妮子不过去了一趟燕王府,便脱了流放的罪名,带着弟弟要去那远在天边的京城了!这个泼辣的北关老妇,所能想到的最大的造化,不过是去给燕王做个侍妾,她哪能想到,皎月的野心,却是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皎月与柳隽一同被肖瑾带回了将军府,明日,二人便也将跟随钦差的队伍一同返京。肖瑾这番动作,当然瞒不住燕王。得知皇兄不仅将美人带走,还把美人的弟弟一起带走,燕王那叫一个捶胸顿足。若是皇兄只是玩一玩,他说不定还有机会一赏芳容,偏偏皇兄如此认真,细心安顿,只怕这位,造化不会比宫里那位德妃娘娘低!
因为肖瑾急着返京,所以一路上队伍好似行军,紧赶慢赶,其他人都还好,皎月这幅身子娇弱,坐在马车里日夜颠簸,几乎都快散了架子。肖瑾心疼,有心放慢行程,但是他必须赶紧回到京城。他借口思悼太后,闭关两月,臣子们便是心有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超过两个月,那帮老臣怕是要闹起来见皇帝了。
为此,肖瑾只能命人将马车布置得舒适些,到了驿站便命人准备热水,让皎月泡澡休息,饶是如此,皎月还是病倒了。
“如何?”肖瑾紧张地看着随行的太医,太医不知肖瑾真实身份,但是见一路上燕王对此人恭敬有加,他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是以太医态度格外端正:“这位姑娘本就底子弱,加之疲劳赶路,这才引发的病症,当务之急便是好好休养,切莫再过劳累。”
也就是说,剩下的五六天路程,皎月是不可能再这样疲惫行路了。“我陪姐姐在此休养。”柳隽当即出声,就算再着急返京,他也不会拿姐姐的身体开玩笑。
肖瑾皱眉,但是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好在此地已经离京不远,他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就留下卫队待她痊愈后再返京也不迟。这么想着,肖瑾便对着柳隽点了点头:“我会派人照看你们姐弟,待娇娘恢复,再护送你们回京。”
柳隽得到满意的答复,与太医一道退下,屋里便只剩下皎月和肖瑾。肖瑾坐到床头,将皎月抱在怀里。这一路上,肖瑾对她的欲·念越来越深,然而却顾及着她的身体,至今不曾真的动她。
此刻分别在即,肖瑾心中更是不舍,真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让她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人,才好放心。可是看她面色发白,憔悴虚弱的模样,他又怎么舍得,只能低头亲了亲娇嫩的唇,一解即将到来的相思之苦。
自从见了她,他就像是入了魔似的,宫里的三宫六院,哪怕是最得宠的德妃,似乎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越是如此,他越是担心真相揭穿的那一天。如今,他身份是假,面貌也是假……哎。能叫一个任性的帝王为自己这样百转千愁,皎月也是第一人了。
皎月对于他的不安,只做不知。这些日子,星光继续润物细无声地为她调理着身子,由内而外的做着改变,皎月有时不经意地看向镜子,会发现如今的这张脸,与她原本的容貌竟有了几分相似,娇艳之中隐隐多了几分魅惑。
此时便是如此,她只期期然地看着他,他一颗心便好似浸在了酸水里,实在是舍不得与她分别啊。“我的好娇娘,快些养好身子,我在京城里等你。”
把她亲了又亲,亲得她都快喘不上气,肖瑾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
“大人,娇娘会想您的……”羞涩的少女红着脸,第一次鼓足勇气主动亲了亲他,肖瑾真是恨不得溺死在她这双水眸之中。实在是不能再拖延下去,肖瑾这才硬下心肠,抽身离去。
吩咐好心腹侍卫,又安排了影卫随行,肖瑾这才依依不舍地启程返京。肖瑾一离开,柳隽便进了姐姐的房间。“姐姐,你还好吧?”柳隽担忧地看着皎月,皎月对着他安抚一笑,忽的勾了勾手指,柳隽听话地靠到她身边。
“侯博雅……便是肖瑾。”
轰!
皎月的话,就像是一道雷在柳隽耳边炸响。什么?!这位救他们脱离苦海的侯大人,就是害
了柳家满门的当今皇上肖瑾?!
柳隽恨得双眼通红,皎月握着他的手,语气温柔,目光却冰冷如水:“不要着急,慢慢来。”
不管是谁,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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