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来了,曹荣办房产证的时间是七月十七日。是不是在他众筹之后?”康友宝从外面回来,边走向他们边问。
施索还捏着舍严的手指,桌子挡着,没被康友宝看见,见康友宝突然回来,她用力一拎,大约力道过猛,她隐约感觉舍严的指关节咔嚓一声,侧头看去,正好接收到舍严的一瞟。
施索松开手,一本正经地回答康友宝:“没错,就在他众筹结束之后没几天。”
“这么说,他真拿着众筹到的钱去买了房?”康友宝也不是没看见过这类挪用善款的新闻,但现实生活中他还是头一次听闻。
施索道:“除非他家本来就有十二万存款,他刚好在那个时间拿着这十二万存款去买房子,或者天上掉了钱,他刚好捡到十二万。前者证明他从众筹开始就已经在欺骗了,后者……你信这种巧合?”
康友宝“啧啧”两声,又道:“对了,这次我问得仔细,曹荣他当初是最先签署合同的人之一,他没要房,要的是钱,那边办事的人说之前还以为他这个人好说话,因为他拿得挺爽快,谁知道上个礼拜他突然就闹着要追加赔偿,前天甚至撕破脸,还跑去闹事威胁。”
舍严问:“赔偿款是什么时候给他的?”
“责任鉴定结果出来一周内就给了。”康友宝说。
景园小区的事情闹得太大,为了尽快息事宁人,恢复企业形象,善后工作处理得十分迅速。
舍严在“梅秀菊再遭家暴,询问能否再上一次电视”这条后面写了几笔。
曹荣要求追加赔偿的时间就在这之后,照梅秀菊所说,他又一次输光了钱,输光的估计就是这笔赔偿,因为钱袋见空了,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到了撕毁合同追加赔偿一事上。
“不过我真奇了怪了,按说照你之前报道的,曹荣是把这十二万输光了,”康友宝问施索,“那众筹网站是死的,之后一直没查没追讨?”
施索解释:“这没什么奇怪的,第一,曹荣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他挪用了十二万这事,一切都是梅秀菊单方面的说辞,我报道的时候也没偏颇,虽然我心里认定了梅秀菊的说法,但我的报道并没有倾向性。”
“第二,我当天就电联了众筹网站,网站当然去调查了。后来我不是惹上了官司么,后续我就没跟进,调查结果也是过了好几天网站方面才给出的,他们的调查结果表明孩子仍在医院接受治疗,账目没问题,这一切只是夫妻矛盾引起的误会,梅秀菊不也反口了么。我猜再深的他们也没往下查,这种事有损他们名誉,又不是什么好事,新闻没热度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才不想闹得沸沸扬扬。”
这也是曹荣当初能理直气壮寄给她律师信的原因之一,也就因为这,台里才对她颇有微词。
有道理,康友宝拉开椅子坐下,说:“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想吃什么?”
康友宝目光缓缓移到舍严脸上,有段时间没感受到舍严说话的“随心所欲”了,还挺怀念。
“简单点吧,盖浇饭。”施索回答。
舍严点外卖,低头划着手机说:“我们本身调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确认曹荣是否是用众筹款买的房子,所以不用考虑这笔十二万是他们家的存款还是天上掉的钱,假设这就是众筹款,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出他挪用众筹款买房的证据。”
施索和康友宝点头。
“鱼香肉丝?”舍严问。
“……好。”施索应道。
康友宝抽了抽嘴角,说:“我要吃面条。”
舍严下单,接着说:“证据可以分实物证据和人证,实物证据可以查银行流水。”
“查银行流水太难,即使我银行有认识的朋友,但这种操作踩线了,我朋友有这能力我也不想他违规,除非让警察出马,”施索道,“但口说无凭,我们报案警察也不会受理。”
康友宝道:“那就从人入手咯,有了人证就能让警方受理了。”
施索说:“看来要找梅秀菊了。”
“或者他们的亲朋好友?”康友宝出主意。
“他们这里没亲戚。”施索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朋友,找他们朋友还得费一圈力,朋友知不知道更不一定,这不划算,从已知对象入手最简单。”
舍严放下手机,在纸的另外半边写上“梅秀菊”三个字。他笔尖点着字后面的空白。
施索胳膊放到桌子上,和舍严一样,看着“梅秀菊”三个字思考。
康友宝摸着下巴说:“话说,如果她知道她老公拿这钱买了房子,她怎么还敢上电视台卖惨?戏精?”
施索想了想,道:“是不是能先分三种情况,一,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二,她在采访前就知道了,三,她在采访后才知道这件事。”
舍严随着她的分析,慢悠悠地在纸上写了一二三,开口:“如果她在采访前就知情,那她找电视台的目的只能是通过卖惨,再骗一次钱。曹荣跟她上演双簧,衬托出她一个坚强母亲的形象……”
舍严语速很慢,似乎在思考,说到这里,他把这条划掉,语速变正常:“但曹荣之后去电视台闹事,以及请律师控告你,完全就成了多此一举,根本没必要。”
“对。”施索也想到了这一点,逻辑不通,可以排除,又添加一句她对梅秀菊的看法,“而且她演技真有这么好,可以角逐影后了。”
接下来只剩两种可能,梅秀菊至今都不知情,或者梅秀菊在采访之后才知情。
梅秀菊至今都不知情?
“那孩子的治疗总共需要多少钱?”舍严问。
“医生保守估计是六十万的样子。”施索答。
“新闻报道后,梅秀菊收到多少善款?”舍严又问。
施索道:“具体数目我不清楚,后来我又吃官司又放假,新闻根本没跟进,但我没在那条报道上留下捐款方式,所以捐款的人会先联系电视台,打电话来的人很少,邱冰冰估算过,捐款加起来应该不超过三万。”
康友宝插嘴:“你们《九点新闻》就这点号召力?”
“不是什么新闻都能上热搜的。”施索回了一句。
舍严问:“每天的治疗费大概多少?”
数目也不菲,施索报了个数。
“从七月十七算起,七月十七到新闻报道出来这期间,住院费出自哪里?”舍严接着问。
“一部分是借的,一部分是欠医院的,加起来也……”不用舍严多说,施索已经顺着舍严的思路想到了,她道,“上次我和你去找梅秀菊,当时她的孩子还在住院,证明这期间孩子一直在耗钱。借的钱不知道她有没有还,欠医院的肯定得还,还了欠款后,三万也所剩无几了。”
施索最后下结论:“之后如果没
欠住院费,那接着给的钱,应该就出自那笔赔偿金,所以梅秀菊不可能不知情。”
舍严“嗯”了声,补充:“再说梅秀菊提到曹荣又把钱输光了,输的钱哪来的,她有数。”
施索一看,那条“不知情”早被舍严划掉了。
这条逻辑理清了。
施索再看舍严,舍严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施索道:“我想找梅秀菊套话。”
舍严没马上接茬,他看着写在纸上的一条一条,想了一会儿,才问:“怎么套话?”
“有点难度,我得想想怎么引她说实话。”
舍严没发表意见,他觉得忽视了什么,一边思索,一边点着笔尖,然后他在“曹荣撤诉”这条上划了个圈,打个问号。
施索看见,说道:“我当初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撤诉,纯粹是吓唬我?还是他后来嫌麻烦?”
舍严摇头,所以他才打问号。
门铃响了,康友宝站起来说:“肯定是外卖,吃了饭再说。”
康友宝出去拿饭,舍严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动不动,施索没打扰他,她也在想该怎么套话。
不一会,康友宝拿着外卖回来了,见到两个人的模样,他嚷嚷:“呆子们,开饭了!”
施索饿了,主动去拆塑料袋,顺便跟康友宝说:“你帮个忙。”
“啥?”
“我不方便去医院,你去医院帮我查一下梅秀菊女儿的住院情况,比如她这段时间是怎么缴费的。”
康友宝懂了,点头说:“行,我吃完就去。”
“我再跟众筹网站联系一下,看他们当初调查的账目是怎么回事。”施索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舍严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施索看了看他,自顾自舀了勺鱼香肉丝饭塞嘴里,嚼了两下,她皱起脸,拿过桌上的塑料袋吐了一口。
难以置信鱼香肉丝里竟然放八角!
“我去拿水。”边上舍严立刻起来。
施索点头,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舍严出去,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回来,施索接过拧开,猛灌两口。
她不怎么挑食,但最怕八角花椒这类调味料,调味当然没问题,但不能嚼到,嚼一口她得难受大半天。
舍严拆开一双筷子,翻检鱼香肉丝,又找出一块八角。
那边康友宝已经吃完面条了,对面的两人还一个在问“跟你换一份?”,另一个说“不用了,没八角了吧?”,康友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两人有点腻歪,又想舍严要是拿出对施索的半分体贴,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饭后先回房上个厕所,康友宝打算待会儿直接出门,问了施索哪家医院,他点点头。
进房里厕所蹲了一会儿,他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舍严,问了声:“散会了?”
舍严说:“厕所。”
“哦,”康友宝忽然揽住舍严肩膀,“兄弟,我发现一个事——”
舍严停下看他。
“你是不是有恋|姐情节?”
舍严:“……”
“你要是肯给于娜递一杯水,挑一挑菜,搞不好你早脱单了。”康友宝扯了个傲娇的笑,“我混了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于娜对你有意思?”
“……”舍严想了想,道:“你再混几年。”
工作间里,施索把一瓶饮料都喝完了,感觉嘴里还是一股八角味,她咂了咂嘴,刚想再去外面拿瓶饮料,舍严就进来了。
施索问:“康友宝去了吗?”
“嗯。”
“我刚联系了众筹网站。”
“有结果了?”
“没,他们最快也要傍晚给我回复。”
舍严点头。
“我想约梅秀菊。”施索又提了一遍。
“想好怎么问了?”
施索说:“梅秀菊这个人没什么城府,应该不难突破,我试试说些半真半假的话能不能唬住她。”
舍严想了下,道:“那试试。”
施索翻出梅秀菊的电话,给她打了过去。
施索手机开了免提,她用的是苹果机,不带录音,她让舍严把他的手机录音打开,电话接通,她先自然地跟对方寒暄:“你好,梅大姐,最近好吗?”
“……还好。”
“朵朵身体怎么样了?”
“她……她还是那样。”
“医生怎么说?”
“就跟以前一样。”
施索听出梅秀菊的回答很敷衍,她没打算跟她交流,施索和舍严对视一眼,又问:“医药费的事情,你解决了吗?”
“还在想办法……”对方支支吾吾,又接着道,“施记者,我这边还有事……”
“等一等,我想跟你聊聊,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
“梅大姐,你……”没说完,施索听到嘟嘟声,那头已经挂断了。
施索皱眉,梅秀菊根本不想跟她聊,这不在她的设想之中,以前梅秀菊拉着她诉起苦来是喋喋不休的。
施索想了想,重播电话,梅秀菊这次把电话掐了。
“她不接。”施索跟舍严说。
舍严道:“她上次不是说想再上一次电视吗?”
施索一听,给梅秀菊发了条微信:你上次不是说想再上一次电视吗?我想帮你,我们见一面怎么样?
梅秀菊没回,过了一会儿,施索又发了一句:电话聊也可以。
始终没回复。
梅秀菊的反应完全出乎施索意料,可以说像变了个人,或者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过一番分析后她内心有了一定的想法,所以她感觉梅秀菊今天的拒人千里带着一股子心虚。
舍严道:“先把她放一放。”
施索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傍晚之前,康友宝那边消息先传回来,他打电话跟他们说,观众捐款的数额跟施索推测的差不多,确实是三万左右,另外医院这边梅秀菊缴费正常,前段时间预存了不少钱,近几天钱用完了,需要再次缴费,但至今没影。
施索这边的众筹网站却还没给消息,五点多的时候她再联系对方,对方都要下班了,说明天再调查了给她回复。
晚上康友宝回来,三人又聚一起讨论了半天,直到九点多才散。
舍严回到房间,洗完澡后没休
息,他靠在床头,继续整理已知线索。
他仍觉得有什么被他忽视了,从头看起,反复数遍,继续把疑问的点写下来,等他再次抬头,都已经过了凌晨。
他收拾了一下,下楼去喝水,走下楼梯,他看见冰箱门开着,施索正站在冰箱前翻东西,手上还拿着半瓶饮料。
“怎么不开灯?”舍严手按在开关上。
施索转头,制止说:“哎哎,别开,别刺激我大脑,我更睡不着了。”
舍严手放下,问:“失眠?”
“啊,睡前用脑过度,躺了半天都睡不着。”
施索拿出一袋面包,问舍严:“吃不吃宵夜?”
舍严点头。
施索把冰箱门关上。
窗户外路灯明亮,厨房不开灯也不用摸瞎,施索把面包递给舍严,舍严接过,自觉地帮她解开封口。
施索喝着饮料问:“你怎么这么晚也不睡?”
“想事。”
施索吃上了面包片,嚼了两口说:“别想了,明天睡醒再说。”
舍严点头。
施索把剩下的饮料喝完了,又接了杯水,舍严把面包包装扔了,拧开水龙头洗手,问:“还不舒服?”
“什么?”
“八角。”
“别提了,我还觉得有一股味。”施索灌了一杯水。
两人回房,走到二楼楼梯口,舍严拉住她。他刚用冷水洗过手,虽然擦干了,手却冰凉,施索手腕一冷,接着眼前被遮挡。
楼道窗户没关,晚风习习,两人相拥着吻了一会儿,舍严放开她,轻声说:“没味。”
施索揿揿他肩膀:“晚安。”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