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骤然安静下来,陷入一阵死寂。
老太太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忱忱……你说什么?”
阎忱攥紧拳头,青筋鼓起,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请你们出去。”
老俩口瞬间脸色铁青,老爷子难以置信地指着阎忱,指尖颤抖,“谁教你这么和我们说话的?!”
林漳心下一片慌乱,他拽了拽阎忱,对他摇头,自己对阎老爷子两人来说是外人,可阎忱却是他们的亲孙子,林漳不希望阎忱因为自己和两位老人闹得太难看。
他只剩下林炎一个亲人,不希望阎忱也变得和他一样举目无亲,虽然阎老爷子夫妻俩看不上他,可对阎忱却是掏心窝子的好。
阎忱将林漳的手塞进被子里,轻声在他耳畔说:“我送他们出去,很快就回来。”
林漳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担忧,拉住他的手叮嘱道:“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别和他们起冲突。”
阎忱没有接话,林漳心里更是慌张,拉着他的手不由收紧,“你答应我。”
阎忱深深地注视着他,轻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好。”
“林漳需要静养,我送你们回去吧。”阎忱态度强硬地搀扶起阎老爷子,将他带出病房,老太太见状哪里还顾得上林漳,赶紧跟上去。
“忱忱你慢点,你爷爷腿脚不好。”老太太加快脚步追上去,走出病房,阎忱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司机在下面吗?”
老爷子还生着气,没有接话,老太太则要对阎忱纵容得多,“在的。”
阎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老爷子本以为阎忱会说点什么,可阎忱却意外的沉默了一路,直到将他们送上车。
他站在车门外,目色沉沉,态度严肃地说:“爷爷奶奶,我不清楚我以前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但我不介意再说一次。”
“我从小就对继承阎家没有任何兴趣。”
阎忱的话音刚落,老太太便大惊失色地想要说点什么,老爷子抬起手阻止她,浑浊的双目迸射出寒光,“让他说。”
老太太看了看阎老爷子,又看了看阎忱,最终还是选择听阎忱说下去。
“我向往过很多职业,赛车手,篮球运动员
,家,摄影师,多到数不清,但没有一样和经商有关,从小所有人告诉我,我长大了要继承阎家,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一句喜不喜欢。”阎忱的眸瞳闪亮,如同穿过浓雾的一束晨光。
他笃定地说:“我不喜欢。”
“不是林漳怂恿我当导演,是我一直想做这件事,如果我的心里没有那颗种子,谁怂恿我都没有用,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同任何人都无关。”
阎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沉,那么多人勾心斗角想要争夺继承人的位置,到阎忱嘴里却成了累赘,简直荒唐至极。
“忱忱,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肯定是林漳在你耳边胡说八道,我早就说过他居心不良,你喜欢他把他养在身边我们也不会反对,没有必要和他结婚,现在真是把他的胃口养大了。”老太太一脸焦急地说。
阎忱呼吸停滞,说了那么多,他们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说有多疼爱他,却一度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明知道林漳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却一直贬低林漳,他真的是在白费口舌。
满腔无力感将他笼罩,他捏起拳头,扯了扯嘴角,“既然无论如何你们都没有办法接纳林漳,那我也的确该在你们和林漳之间做出选择了,我不想看到我放在心尖上疼的人莫名其妙受欺负,你们放心,以后我和林漳都不会再去碍你们的眼,也希望你们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哐当”一声,老爷子的拐杖掉落,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混账!混账!”
“你为了个男人,竟然要和我们断亲!”
“忱忱,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种胡话怎么能乱说呢,爷爷奶奶知道你只是在说气话……”老太太伸手去抓阎忱的手,被阎忱避开,他冷漠的目光让老太太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嘴唇嗫嚅,颤抖地问他:“那个林漳对你来说,真有这么重要吗?比你亲爷奶都重要?”
阎忱咬紧牙关,眼睛赤红,他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回答:“对,他很重要。”
“他是我的命。”
“我宁可当不肖子孙,也不愿意再让他被你们那样羞辱。”
“你!孽障!你都说的什么话!”老爷子呼吸越发急-促,整张脸涨得通红。
老太太老泪纵横,拉着阎忱的手不让他走,“那个林漳是给你吃了什么**药啊,忱忱……”
阎忱决绝地抽出手,说:“您到这时候了还在怪林漳,和林漳有什么关系,是你们亲手逼着我走到这一步的。”
“忱忱!”老太太想要下车去追,老爷子一把拽住他,“让他走!我阎家没他这种混账东西!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他既然觉得阎家对他来说是累赘,那就让他滚,我倒要看看离了阎家他算什么!”
阎忱没有立即回林漳的病房,他走到一棵大树下,那里有一把长椅。
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阵眩晕将他侵袭。
支离破碎的画面在他脑子里闪过。
起初他带林漳回老宅吃饭,他奶奶刻意刁难林漳,让林漳到她身边伺候,搞得和旧时代封建大家庭一样,阎忱当即将林漳拉回身边坐下,不想这次之后,他的维护非但没有让他爷奶消停,反倒是更加憎恨林漳,觉得林漳装可怜,挑拨离间。
矛盾逐渐激化,刚开始或许阎忱撒个娇就过去了,但到后来,他好几次因为林漳差点和家里的长辈吵起来,林漳每次会按住他,让他别说话,阎忱再怎么生气,也是小辈,顶撞长辈本就是大不敬的事情,又因着林漳劝说,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最后干脆尽量不带林漳回去。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他和爷奶,姑姑他们据理力争的场景,他想让他们知道林漳有多好,最后却只换得他们轻蔑的白眼,他们永远高高在上往下俯瞰,林漳于他们而言就是地里的污泥,玷.污了同样是人上人的阎忱,他们对林漳深恶痛绝,又怎么可能接纳他。
画面一直在变化,最后,阎忱看见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床边,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手心放着两片白色的药片。
阎忱倏然睁开眼睛,刺眼的太阳光令他一时眼眶湿润。
他在吃什么?
那个画面只是一闪而过,他没有来得及看清柜子上药瓶的名字。
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阎忱感觉脑袋要炸掉了。
最后那个画面,他有点在意,他在吃什么?吃药吗?吃什么药?还是在吃什么维生素之类的东西?
阎忱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第一反
应就是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又记起自己前不久刚做完体检,他很健康。
呼出一口气,阎忱安慰自己,应该只是恰好回忆起那个片段,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他身体很健康,说不定当时是他感冒了在吃感冒药。
……
“我想洗澡。”林漳出院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
他实在无法忍受了。
“洗澡可以,不能洗头。”阎忱说。
“不行,头很痒,感觉快长虱子了。”林漳难以接受如此脏的自己。
阎忱知道林漳爱干净,可林漳身上都是些细微的擦伤,最深的伤口在额头上,不能碰水。
“你额头上的伤口不能碰水,再忍几天吧。”阎忱商量道。
“没事,你帮我洗就行了。”林漳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他们俩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
阎忱听到这个提议,全身僵硬,“啊……啊?”
“你不愿意?”林漳转过头去看他。
阎忱的脸随着他的视线,越来越红,“愿意。”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林漳泡进浴缸里之后,才叫他进去,绵密的泡泡将林漳的身体遮挡,锁骨以下什么也看不见。
先用保鲜膜裹住伤口,又将洗头帽给林漳戴上,帽子是淡粉色的,林漳戴着居然有点可爱。
“你选的颜色吧?”林漳摸了摸帽子问。
阎忱心虚地移开视线,“小李买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漳可不相信,他往后躺下去,留给阎忱一个脑袋,阎忱小心翼翼地用水淋湿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水温合适吗?”阎忱问。
“嗯。”林漳闭着眼睛有点昏昏欲睡。
阎忱一边给他洗头,一边凝视着他的脸,不放过每一处细节,不是他的错觉,林漳真的消瘦不少。
“林漳……”阎忱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林漳许久没有从他嘴里听见过这两个字,倏然睁开眼睛,“嗯?”
“你愿意离开鼎业吗?”阎忱喉咙发紧,艰涩地咽下唾沫。
林漳放在浴缸边的手不自觉握紧,明明泡在热水里,却好似突然被人扔进冰天雪地中,浑身冰凉,血液冻结。
阎忱去送他爷爷奶奶回来后,林漳看出他心
情不好,体贴地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阎忱想和他说,那自然是最好,他愿意等阎忱主动和他倾诉,可他没想到他满心担忧阎忱和爷爷奶奶为他吵架,阎忱却听信了他们的话。
他张了张嘴,始终问不出那句:为什么连你也怀疑我?
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再深的爱,终究抵不过金钱利益吗?
“你想我离开吗?”林漳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平静地反问。
阎忱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我想。”
两个字,让林漳如坠冰窖,“是吗?”
“嗯,那样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我在一起了。”阎忱低下头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正对上林漳错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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