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一步, 能怪谁呢。
怪朱莎逃婚, 怪她贪心两万块钱,还怪赵元辰太霸道?
说不好, 命运就是这么一步步把她推进了浑水里, 现在想要脱身, 太迟了!
赵元辰说道:“你都明白了。”
白黎紧紧抿着唇角:“要是这样也就算了,你说得对,去哪个军团都无所谓,反正去哪里都是你们赵家的人。可是你今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他问。
喜欢的人向自己告白, 本该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可是, 白黎一想到他之前的强势,满脑子都是强取豪夺的剧本,不由自主地悬起心:“就是这个,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花费那么多精力吧?你想要什么?”
赵元辰看出了她的紧张, 想了想, 主动退了半步, 坐了下来:“甜甜, 你不要紧张,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不要害怕。”
“那我是可以拒绝你的咯?”她快速地说, “那请容许我拒绝, 我不想和你发展其他关系, 现在已经够复杂的了。”
赵元辰面上不见丝毫恼怒, 耐心地问:“是因为之前的事,我让你失望了,所以你不再喜欢我了,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想要拒绝我?”
他看起来的确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白黎终于冷静了点:“我说过了,你对我的‘喜欢’,像是一种猎奇的新鲜感,在一起了很快就会消失,那你肯定是会和我分手的对吧?分手了,你无所谓,可是我呢?”
赵元辰很认真地倾听着。
白黎说:“我放不下怎么办,我面临的现实落差怎么办?或者反过来,我想结束而你不愿意,我又能怎么办?更不要说你本来是有太子妃的,和我在一起,我算什么?”
“我明白了,你在害怕。”
文字流于表面,不比面谈能够直接感知到对方的语气和肢体语言,这次,赵元辰很快就理解了她激动的缘由:“你和我的身份不对等,你怕我强迫你,怕和我在一起以后,你必须面临更多的无可奈何。”
白黎点头:“对,现在的事已经够让人糟心的了,你少关注我一点,我的自由就多一点。”
“但是我不这么看。”他道,“就算你离我再远有什么用?我想到你,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你回来,到时候你所谓的自由生活,也不过只是张一戳就破的纸。”
白黎强挤出笑容:“你不会这么没有节操吧?”
他平静地说:“没有任何人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永远都是不靠谱的。”
“那你说要怎么样?”白黎怼他,“我重新去投个胎吗?还是干脆和你在一起,破罐子破摔得了?”
赵元辰道:“我说了,和我在一起,是件有利无害的事。”
白黎深吸了口气,恼火又憋屈:“真的要疯了,利什么利,我现在又不是饿得要死了,非得卖身才能过日子。”
“是我不好,没有解释清楚,我说的利不是这个,或者说,不仅仅是这个。”赵元辰想了想,忽而说起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知道吗?皇室的婚约很难解除,要陛下盖印,还要去宗人府备案,如果你配合,事情可以做的天衣无缝,但你如果不配合,正如你没有办法单方面和我解除婚约一样,我也会有点麻烦。”
白黎瞪眼看着他。
“之前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借此坏事。”他说,“让你在我的婚书上签字,是我做过的最冒险的决定,所以,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弱势。”
白黎怀疑自己睡眠不足以至于大脑缺氧,要不然怎么全然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呢?她思考了会儿,干脆地说:“你想说什么?直接点。”
“你真的不考虑假戏真做吗?”他问。
白黎懵逼:“哈?”
“我很喜欢你,但不能因为喜欢就让你成为太子妃。”他道,“可如果你自己抓住这个机会,那就不一样了。”
信息量太大,白黎不知道是该在意喜欢,还是该在意所谓的太子妃之位,一时呆住,给不出任何反应。
赵元辰继续道:“朱莎是我挑选的太子妃,论理,我早该找你结束婚约,但是我没有。一方面是她有点古怪,我不想轻易下结论,另一方面,比起她,我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停顿片刻,又说,“而你离开我,永远都只能任我摆布,但是和我在一起,你或许可以得到一个与我平起平坐的机会。”
听罢,白黎久久地沉默了下去,半晌,扬起唇角,呵呵一笑:“原来就是你说的‘有利无害’,成功了,我就是太子妃,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失败了,一夜夫妻百夜恩,你给我的肯定会比我俩什么都没有来得多,是不是这样?”
赵元辰想说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或许’,你说的是‘或许’。”她轻轻说,“这次我没有理解错吧?你说的‘在一起’,是想让我抓住你对我的感情,然后和朱莎竞争上岗,对吗?”
她的眼中不可抑制地涌出热泪:“选妃,你是在选妃。朱莎赢在家世上,我赢在你对我的感情上,你没有办法因为喜欢我就让我当你的妻子,所以希望我好好努力自己争取,要是我的筹码比朱莎多了,你就能顺理成章地选择我了。”
或许真的该感谢他看得起,要不是他的喜欢,她连参与选秀的入场券都拿不到,可是现在,她居然可以和朱莎这样的白富美一起成为被选择的对象。
荣幸。受宠若惊。完美逆袭。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赶紧跪下谢主隆恩啊!
“承蒙您看得起了。”她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刻板,“不必这么抬举我了,我配不上。”
赵元辰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你告诉我原来婚约这么好用。”白黎别过脸,“我会好好利用的,您可以走了。”
赵元辰好一会儿没做声,半晌,问她:“那你还喜欢我吗?”
“重要吗?”她反问,“对于皇太子殿下来说,喜欢算什么呢?我这样要什么没有什么的人,给不了你好处,不必争了,我认输,求你去娶一心爱慕你又可以给你利益的朱莎姐姐吧。”
赵元辰道:“白黎……”
“谢谢您终于不叫我‘甜甜’了,你的甜甜是太子妃,我要不起。”白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笑道,“我要去图书馆了,您爱呆这儿就呆这儿吧,再见。”
她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
赵元辰想不到挽留她的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室内落针可闻。
梅浮心惊胆战地提示:“殿下,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赵元辰“嗯”了声:“走吧。”
然而人没有动。
梅浮:“殿下,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我做错了吗?”他问。
梅浮:“好像是没有诶,之前的选妃您不也是这样的吗?”
赵元辰没做声。
梅浮只好再想一想:“虽然我知道殿下主动把这些事告诉白黎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她了,但是您的喜欢,似乎是和其他数据没什么分别,连我们AI都讲权重,殿下这样,感觉有点薄情呢。”
“我不能凭借自身喜好就做这样的决定。”赵元辰道。
梅浮苦恼极了:“殿下就是太理智了,其实偶尔随心所欲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别人可以,我不可以。”他淡淡说。
梅浮:“……那我觉得,殿下和白黎小姐不太合适。”
赵元辰默然以对。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段感情就萌芽在一个很巧合的环境里,他们都对彼此不够了解,被对方表现出来的样子吸引了,然而随着了解的加深,矛盾无可避免地显露了出来。
他可以喜欢一个人,但是不可以让个人喜好成为左右自己决定的关键,因为他不能犯错。而白黎不是,她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好失去,就没有什么好在意,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全凭心意。
这个不合适,已经不是门当户对的不合适,而是观念截然不同的不合适。
若是没有妥协,注定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
*
白黎一路暴走到了训练大楼,泪水涌出来就被风干,现在眼眶又干又涩,通红一片。可她恍然未觉,满脑子就想着,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喜欢你,所以请你去和别人竞争当我的妻子吧。
WTF?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他把感情当做什么了?
不不,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呢。要感激太子殿下的“点石成金”,没想到她一无所有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所谓的“喜欢”居然可以和朱莎的家世相提并论。
哇塞,真是把她牛逼坏了,原来她揣了个宝库而不自知呢。
白黎愤愤地想着,狂奔进了训练室,时候还早,模拟室还没有开放,她刷卡占了位置,转道去洗手间里洗脸——跑得太匆忙,连洗漱都忘了。
厕所里空荡荡的,她掬了捧冷水扑在面孔上,狠狠拍了几下,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玩选秀,她可以不奉陪啊。
除了被选择,她还可以弃权,让他选不成。
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呸!男人算什么,还不如大猪蹄子能补充胶原蛋白。
不要了!
白黎又洗了把脸,确保红肿的眼睛看不出问题来了,这才走出了洗手间。路过一旁的值班室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个熟人,看见她就笑:“来这么早啊,真用功。”
这不是别人,正是军训时的教官肖虎,他本来说是要给二年级带课,后来不知怎么的教了三年级,白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教官。”
“军训都结束了,教官你个头。”肖虎打量着她的小身板,“可以啊,结实了不少。”
白黎对军训的事耿耿于怀,强调说:“我天天跑八千米呢!八千!”
不用教他们,肖虎的态度和善了不止一倍,笑着摇头:“才跑个八千米,嘚瑟什么?比你大一届有个学姐,人家转系过来一个多月,已经能把学了两三年的人给打趴下了。”
白黎怔了怔,面色古怪:“是朱莎学姐吗?”
“是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才。”肖虎感慨,“这是真天才啊,羡慕不来,啧啧,你有空多去看看人家的比赛,开机甲不是肉搏,也得带着脑子。”
白黎“哦”了一声。
肖虎没在意,鼓励她:“去吧。好好努力。”
白黎认真地点了点头。
爱情她本来就没有,错过就错过了,梦想可不行,这是她唯一有的东西了。
*
赵元辰回到了东宫。
女官丽秋来请示他下个月的日程安排,其中就包括了机甲比赛的总决赛——按照以往的惯例,主办方会邀请军部高官进行颁奖,作为对优胜者的鼓励,但是论起身份贵重,没有谁能比得上赵元辰。
每次总决赛,主办方都会发出邀请,只是赵元辰对机甲比赛兴致缺缺,从未答应过。
然而今天,他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好吧。”顿了顿,又道,“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到时候送给朱莎小姐。”
丽秋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朱莎小姐?”
赵元辰瞥了她一眼。
丽秋忙低下头:“是,不知这份礼物是作为什么用途?”
“她参加了这次比赛,可能会有不错的成绩。”赵元辰淡淡道,“算是贺礼吧。”
丽秋点头:“属下明白了。”
赵元辰“嗯”了声,沉吟不语。
丽秋和丽碧都是东宫的一等女官,平日的工作是安排东宫的各项事务,以及充当他的私人助理,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当初婚礼上替白黎化妆换衣的是丽秋,后来服侍的是丽碧,这两个女官,是少数知晓婚礼真相的人。
但是,和稳重内敛的丽碧不同,丽秋的性子更直些,在他面前也敢于说真话。
他现在就想听听真话:“朱莎回来了,你应该知道吧。”
丽秋犹豫了下,但知晓在赵元辰面前最好不要撒谎,故而点了点头:“属下知道。”
“你认为,朱莎还能够担任太子妃的位置吗?”
丽秋一惊,慌忙蹲身低头:“属下不敢妄言,请殿下恕罪。”
“我既然问你,就不会论罪。”他淡淡道,“你一向敢说,今天怎么学起了丽碧?”
丽秋背上沁出了冷汗,她要是真的什么都敢说,恐怕早就死得尸骨无存了,焉能成为一等女官?只是富贵险中求,她不比丽碧周全妥帖,想要在赵元辰面前留下印象,自然要另辟蹊径。
“敢说真话”是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人设,可不能一朝崩塌。
她定了定神,说道:“朱莎小姐于婚礼半途离开,无论是何缘由,都是置皇室与殿下的颜面于无物。而太子妃的一言一行皆关乎重大,朱莎小姐……怕是难当大任。”
“你说得有道理。”
丽秋暗暗松了口气,她本不敢说出后面的话,但见赵元辰神色并无不愉,便大胆冒险了一回,现在看,似乎是赌对了。
殿下心里,对逃婚的事仍是十分在意的。
“那你觉得谁适合呢?”赵元辰问,“不用怕,随便说说。”
丽秋哪敢乱说:“属下对各家小姐不甚了解,不敢在殿下面前胡说,请殿下恕罪。”
赵元辰不强求,又问:“那你说说怎么样的人合适吧。”
丽秋心里叫苦,猜不透赵元辰是什么意思,只好捡着不会错的说:“太子妃自然当是名门贵女,贤惠大方,兰心蕙质……”
赵元辰都没听进去。
他想,既然白黎已经拒绝了,那么自己也该做出选择了。
*
夜里,累到虚脱的白黎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了宿舍。按亮灯,她看见书桌上有一张便签,竭力想要忘记的事再度涌上脑海,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把桌上的纸揉乱了丢进垃圾桶。
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冷静了一丢丢,考虑到万一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比如威胁她贷款不给批什么的),还是提前做好准备比较好。可是,皱巴巴的纸条展开来一看,只有一行平淡无奇的留言:[蛋糕放在你的冰箱里了。]
她怔了怔,低头拉开了书桌下配备的小冰箱,它被接通了电源,一直为里面的蛋糕保持着温度。
白黎把蛋糕盒捧了出来,被她揪得乱七八糟的绸缎重新被绑成了蝴蝶结,抽开来一看,早上随手丢在一旁的蛋糕好好的就在那里,奶油的形状还好好的。
她把蛋糕放在书桌上,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吃了,丢了多浪费。”
蛋糕不言不语,浇在表面的奶油花散发着甜美的香气。
“那我开动了。”她说着,捧起来大大咬了一口。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