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韩析在书房看书,管家犹豫再三,才去敲门,韩析叫他进去,他更觉得有点说不出来,毕竟这算什么事嘛。
韩析抬头，淡淡问：“什么事？”
既然来了，那就不得不说了,管家把自己这些天看得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又暗暗打量韩析的脸色，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没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是想叫我爸吗？”韩析把从手边文件推开,反问。
管家立刻回：“那说不准呢。”
那可不是，叫了多少年大哥，好意思改口叫爸吗？
不过，韩爷不会没当真吧，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平静。
谁知韩析下一句直接道：“去把小姐叫过来。”
按他的作风来说，私底下猜测毫无意义，直接把人叫过来问不就行了。
韩瑶很快就被叫过来了，她还有点疑惑，这么晚了,叫她过来干什么,不是已经汇报过公司的事了？
这些日子韩析教了她不少,几乎她经手的每个项目背后都有韩析指点，果然不愧是世界顶尖的企业老董，他的指点对韩瑶来说受益匪浅,一些项目漏洞缺口韩瑶发现不了或者发现了无法处理，他都能给出相应的对策。
先前两人行事手段还不太一样，但韩瑶的某些处理方法越来越靠近韩析，虽然有些事做的不太光彩有点仗势欺人吧，但确实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处理方式。
这才是利息最大化。
进了书房，闻到淡淡的咖啡香味，韩瑶走了过去，果然正见韩析桌子上摆着个彩色色块的马克杯，风格奇特，是上次韩瑶买来摆着的。
“爸爸。”
韩瑶凑过去跟他坐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妙的感觉，所以她表现的格外乖巧。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韩析穿了件黑色衬衫，衬得皮肤泛着光一样白，他眼窝深邃，眼梢长，薄唇抿着，看上去有点冷冽到不近人情。
他抬手揉了下韩瑶耳边的碎发，那股不尽人情的气息消散了许多，却不答反问：“有人告诉我，你最近跟阿南玩的不错？”
在咖啡氤氲的热气中，韩瑶愣了好一会儿。
“啊？是，是吧，我们关系一直都不错啊，我挺喜欢他的。爸爸，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析眼底神情沉了两分，显得冷酷。
韩瑶有点慌了，低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小心软声试探道，“爸爸？”
“告诉爸爸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韩析一丝不苟的抽回手，坐直身体，眉心紧紧锁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人提到，我实在想不到，你们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搞在一起？”
这用词……
实际上韩析已经非常含蓄了，就算本人修养再好，韩家以前也是混/黑的，只是一般情况下韩析的修养已经到了雷打不动的地步。
但这件事他虽然没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比如勃然大怒之类的，但韩瑶还是感觉出了他的不悦。
而且是相当不悦。
他兄弟和他女儿？
韩析看不上各大世家那一帮子精通吃喝玩乐公子哥，但这就不代表他能看上自己手下的人了。
就像他一直没觉得哪个女人配得上自己，同样他也没觉得哪个男人配得上他精心教导的女儿。
“我觉得我跟他很合适，我也有点喜欢他，嗯……至少他是目前我唯一有点喜欢的人，以前没喜欢过别人。”
韩瑶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说完，又偷看韩析的脸色，被他逼视回来的瞬间立马低下头。
她迟疑道：“……爸爸，你不会不同意吧？……我觉得比起孟叔那样的人来说，他已经很不错了。”
“别让你孟叔听到你这么贬低他。”
韩瑶乖巧点头，“知道了。”
这哪里是贬低，分明是实情。
这倒是实话，这个世界要么是萧晏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禾中马男，要么是孟左那种无心情爱有需要找小姐的，还有她爸这样眼里没有女人的。
比如韩瑶在韩家这么久了，从来不用担心韩析把她亲妈找回来或者干脆给她找个后妈。
“你知道阿南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韩析抚了下她的侧脸，让她抬起头，丝毫也不拐弯抹角。
他脸色此刻都已经有点冷冰冰的模样了，挺直的鼻梁在灯光的作用下有片阴影，显得有点阴鸷锋利。
“他是哪个国家的人，什么出身，有什么背景，年龄，真实姓名，为什么在韩家工作……你知道什么你就敢跟他在一块？”
他说完紧盯着韩瑶的脸看，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比如动摇。
他并不是很在意女儿身边有什么人，但起码也要是个像样的稳妥的。
阿南毛头小子一个，指望他稳妥？
想想上辈子他怎么挂的，韩析就觉得他不靠谱。
只是按照韩析的标准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符合了。
韩瑶迟疑的想了想，根据阿南时不时透露或者聊过的一些事儿中得到的信息，说：“他是越南人，服兵役期间经过选拔进入特种大队，没有背景，出身……也等于没有吧，年龄二十七。在韩家工作是因为在部队里有人整他，结果对方太弱，反而意外丢了命，他被勒令退出部队。”
后面当然不是阿南亲口说的，是孟左跟人喝酒聊起当年的风光，被跟她比较要好的手下听到了告诉她的。
其实孟左也不必聊当年，现在他也很风光了，就是他觉得生活没有了刺激。
韩析耐心听她说完，前面他还点头，然后对她后面的话，报以冷笑：“不是意外，他故意的，他跟你说是意外？”
韩瑶摇了摇头，“不是他说的，这个是我听别人说的。但他不知道这种事故足够他被开除军籍吗？具体别人怎么惹到他了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回去问问他？”
他真可能不知道，阿南能耐心去看那些繁琐的条文才怪。
“不用问，是他自己不想在部队待了。”韩析听她说回去问问时冷冷瞥她一眼。
韩瑶立刻乖巧赔笑，怎么感觉好像她对不起他瞒着他似的，她不是挺光明正大嘛。
想起当年动荡的局面，韩析微微靠后扬起脖颈，呼出口气。
“为国家出生入死，因为任务性质特殊，得不到半分殊荣，上又有派系打压，他一个没背景没后台，不会讨好上级，只有一身实力的军人，还不是上面人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韩瑶点点头，心道他不是挺会讨好人嘛。
她表情有点不对，韩析察觉到，立刻就沉了脸，“韩瑶！”
“嗯，我在。”
韩瑶一激灵，不乱想了，正色道。
“少惦记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冷冷说了一句，黑色瞳仁在白色灯光下泛着种无机制的冷光，看上去有点阴冷，像藏身在黑暗中的生物。
“爸爸，你这话……”
韩瑶想说自己没惦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他冷眼瞪了回来，委屈的缩起脖子。
谁还不是成年人了，虽然没坦白过，但大家心里都有数不是吗？她谈个恋爱又不是背着他领证去了。
不说韩瑶没想，就是想点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犯法啊。
她的识相让韩析略感满意，要说韩瑶这几年确实非常省心，虽然有点娇气，但工作人际各方面都无可指摘，韩析在外面都听了不少奉承话，有时候都觉得养个孩子是个特别不错的生意了。
只是这省心就没省心多久。
怪不得她看不上萧晏，感情早把窝边草啃了。
啃了窝边草的韩瑶偷偷去看他的脸色，至少这脸色比以为她喜欢上萧晏时好了太多。
感谢萧晏珠玉在前，有了这剧烈的对比，韩析一对比萧晏的垃圾，阿南实在太优秀了，火气说不定就能降下去不少。
韩瑶小声叫他，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爸爸？”
“少来这套。”韩析冷声道。
“那爸爸，他是怎么认你做大哥的？”
韩瑶特别好奇这个，孟左虽然也是韩析出生入死的兄弟，但他们都没拜过把子，也不叫他大哥的。
韩析听了挑眉，冷笑着戳了她的脸，“你还知道那是你爸的兄弟呢？嗯？你也不想想传出去让我的脸往哪搁。”
韩瑶摸了摸滚烫的脸，心说脸面这种东西你不是早没了吗。
“这不是他的问题吗？爸爸你找他就好了。”
干嘛找她一个还是祖国花朵的孩子，他们俩男人去解决不好吗？
韩瑶想过韩析知道后的一系列问题，但她没想到韩析第一个是找她兴师问罪，而不是去找阿南。
“别给我装傻。”
韩析眯了眯眼睛，语气多了分严厉，“阿南能有你精明？这事怎么也轮不上我找他算账，你没默认他敢把事捅到我眼前吗？”
“……”
韩瑶感到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溜圆，充满控诉，他这心究竟偏到哪儿去了。
她才是韩家的掌上明珠吧？
亏外面人都说韩析宠女儿，韩瑶觉得今天之后哪家报纸再敢写韩析的父爱，她就去砸哪家报社。
·
韩析态度上模模糊糊的，一通聊下来，韩瑶搞不明白他是觉得可以呢还是觉得不可以呢。
反正天塌了也不是她顶着。
韩瑶回去后，才为难了几分钟，就想起手头还有点事没处理完，转而专心的处理起工作。
这天晚上她实在没睡着，中途又看了会儿书，到了将近凌晨三点才困的睡下。
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了。
韩瑶眼睛有点酸涩，不想睁眼，只看了看时间就躺回去了。
她这个时间出去吃早餐，以为韩析早就上班去了，没想到他还在家。
韩析就穿着件样式简单的白T恤，居家长裤，光看起来就很休闲。
韩瑶在一边儿坐下，又望向韩析，不解道：“爸爸，你今天不上班吗？”
韩析淡淡反问：“你不也没上班？”
“早上起不来。”韩瑶笑笑。
她没上班还不是半夜被他叫去谈心整的。
韩析却挑眉，“让你回去就睡，你没睡？”
韩瑶：“……我哪里睡得着。”
韩析淡淡笑了声，似乎有预料，又似乎有点嘲弄的意味。
韩析笑完后，不说话了，韩瑶反而看了他好几眼。
她路过时让人去准备早餐，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过来吃饭的时候没想到韩析也在。
两人对坐无声，她感觉有点压抑。
阳光刺穿云层，静谧无声撒在娇嫩的百合花上，群鸟从空中掠过，鸣叫声从天空传播到山间。
韩瑶看了一眼又一眼，韩析翻看着报纸，也不恼。
他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非常清晰，很好看，或许常年在室内工作的原因，他皮肤格外的白。
刚见他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给人一种很不健康的感觉，像毫无人气活动在夜间的吸血鬼，又像一幅大病初愈的样子，但两年多过去，他身上已经少了那种阴郁、晦暗、藏在暗中伺机而动，或喜怒无常让人胆战心惊的气势。
他更加优雅矜贵，善于隐藏，像修养极佳的贵公子，如果不了解他的人，很难想像到他的本性。
他终于放下了报纸，去看韩瑶，“你在看什么？”
韩瑶有点尴尬。
她想看看韩析是不是在生气，但以她的道行竟然看不出来。
只要韩析别觉得她一谈恋爱脑子就有坑就行，他刚刚那笑声是不是觉得她有点……昏庸？
这真没有，不过也碍不住韩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背了多少锅了，也不差这一个。
韩析还真不是怕她变成恋爱脑，她什么样他是最清楚的，她才不会因为爱情放弃手上的东西，他想的是以后的安排。
他对阿南是不满意的，一个职业杀手，除了杀人押镖，其他的他帮不上韩瑶任何一点。但他知道如果强硬的让他们分开，韩瑶不会买账。
分开了还有个问题，其他人，从首都世家里韩瑶同辈的年轻人过滤了一遍，韩析三思后，觉得这里面的人，怕是刚进韩家的门，就有被他打死的风险。
楚平原本是他比较满意的，因为他脾气温和，很会为别人着想，可韩析也不是不知道韩瑶对他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最后他就决定了，反正韩瑶年龄还小，她喜欢就喜欢吧，没什么问题，但是想要订婚结婚或者什么光明正大的关系，可以，十年后再说也不迟。
这也是韩瑶奇怪他怎么没什么反应的了，实际上他早就做好了最合算的打算。
在沉默中吃了顿早饭，韩瑶实在忍受不了韩析默不作声坐在一边的感觉，吃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韩瑶回了房间后，一安静下来，忍不住就想韩析是不是不同意。
一会儿又想想阿南那张脸，是挺……吸引人的。
只是他那脾气，一般人跟他相处一会儿就会被劝退，但对于韩瑶来说，这没什么问题，认识这么久了，要劝退她早就换个教练了。
她捂住眼睛。
刚过了中午头，教韩瑶的法律顾问来了。
韩瑶还没回过神就给她了一叠现成的参考资料，都是韩氏从前打官司整理的那些。
“老板让我拿过来的。”
赵律师眼含笑意说，“他说您既然已经回来了，课程自然也要继续。其实这也不是很难，我整理出来的，都是平时用得上的一些案例，两三天就能看完。”
韩瑶：“……”
他们家缺律师吗？
就说韩析自己，哪次谈生意不带公司律师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122:47:20~2020-01-2121: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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