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河西村闹的沸沸扬扬, 河西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李红军和副队长赵有根都被叫到县里，被上级领导一阵痛骂，在政绩考核上降了不少分, 两人回来的时候脸阴沉的仿佛都要滴下水来, 看谁都不顺眼。
那个女知青薛灵珊被坏了名声，虽说家里有人是省里的高官，可位置越高顾虑越多, 家里还有个小儿子，自然就放弃了这个给家里蒙羞的女儿，真是又可气又可悲, 据说在身体还没好时就被送到更苦更累的农场去改造。
至于和那个女知青苟且的颜夏书的罪责更严重，要被判十年, 不过好像是最后找了人，改为了五年。而夏母也因故意伤害罪被起诉，被判了三个月。
虽说他们的罪责值得他们在监狱里待上更长的时间, 但这年代对坐过牢的人包容性不高，就算他们被放了出来, 也要一辈子受到别人鄙夷与唾弃，这才是对他们惩罚的开始。
而颜家本家接二连三的有人进监狱，已经是村里臭名昭著的一家。他们在村里众人异样疏远的目光中, 渐渐沉寂了起来。
年前这一段时间, 李红军主抓河西村的思想教育, 不光是村民, 还有下放到这里的知青, 隔两天就要开一个会，而以往这时就要和李红军唱反调的赵有根这次出乎意外的赞同。频繁的思想教育折腾的村民苦不堪言，愈发的痛恨造成以下局面的罪魁祸首。
村里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过年前五六天的小年，笼罩在村里的阴霾才终于散去，这时候该是队上组织杀猪的日子。
村民们先在这时办完头等大事核对工分，计算出一年劳作后的分红，然后不管得钱多少都会扣扣索索的在队上换些猪肉回去给一家老小添添油水，这是农民辛苦了一年最为期盼的事。
每到这时候，李婶和记分员小杨就成了整个河西村里最忙碌的人。不少村民都会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身边凑过来。
“放心，这没算错，就是这个数！”小杨将手上结算好的一叠零钞递给那个一直在这边扒头扒脑的村民，嘴上不停的叫道“下一个！”
他用手轻轻在桌子上磕磕手上的铅笔头，并不敢用力，示意在后面排队的那个村民赶紧过来。
“诶，你让开，该俺了！”后面的那个村民不客气的将前面占着位置数钱的那个挤到一边去，脸上挂着笑去等待属于他家的那份。
“颜哥，今年你家领了多少？”刘大壮，铁子和几个村里的小青年将要走的颜冬青拦住了，好奇的凑过头来问。
每家来核算工分领分红的都是一家之主，跟他们现在没关系，也就是过来凑个热闹。
颜冬青已经领完了，他兜里塞着村里的杨记分员数了又数十二块钱，内心很是复杂。这辛苦的这么长时间才赚到不足二十块钱，连卖参的零头都没有，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颜冬青淡定的拨开往他身边凑过来凑过去的几个小伙子，淡定的告诉了他们一个数。
“什么，十二！”这几个人听了大吃一惊，这么多，虽说其他家不是没有比这还多的，但问题是人家家几口人，上工的又是几口，这要是每个人都有像颜冬青一样的战斗力，啧啧，这可不得了了，这不就成村里头一户了。
他们这几个人讨论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可周边耳朵竖起来的人不少。
有的村民脸上不禁带着点羡慕，夸这小伙子能干，有的人不屑的撇撇嘴摆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向旁边人胡侃，在他看来整日下地算什么有本事，像杨记分员一样整天坐着动动笔，这丰厚的工分轻松进口袋！
说这话的人别人一看就心里有数了，这不是杨记分员家的亲戚吗！
河西村里的小杨岁虽说是本村人，但人家也是个知识分子。这杨父有远见让儿子上到初中在县里朝阳中学毕了业回到村里直接当上了记分员，不像其他农民一样风吹日晒，整日里坐在仓库门口拿个小本本坐着，在前面小桌子上放缸热水，四舍五入也约等于坐上了办公室。
这可以说在村里算是有大出息的人，杨家一家都以此为荣。村民里心里怎么想的都不知道，但面上都是乐呵呵的附和道。
颜冬青虽说离得远，但耳朵灵的很，他在那隐晦的听了好一会儿知识论才离开，回去时脸上表情严肃，神情若有所思。
村里的养殖场在村西边围着的一块空地上，周围用木栅栏结结实实的围了一圈，里面用稻草和木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猪圈。
早些年这旁边还有养鸡的地方，不过这几年政治风向没有那么乱，大队长李红军和村委讨论了一下，决定把鸡都分散给各家各户的放养了，不过为了不那么打眼，明面上规定每家最多养两只。
李婶是河西村养殖场的几个负责人之一，里面的其他成员也都是村委会领导的家属，那个副队长赵有根的媳妇孙萍来也在里面。她们一共就五个人，从站得位置就能看得出平时关系处的咋样，李婶和其中两个人一拨，另一边是孙萍来带着那个孟娟。
孟娟这个人原来是颜家老小颜秋草从小玩大的闺蜜，可惜等到颜家一落难，态度立马就泾渭分明起来，疏远中还带着一丝的幸灾乐祸。不过她向来会讨好卖乖，在村里的口碑还不错，最起码，现在孙萍来就愿意带着她来养殖场这个轻松的好差事。
不过要说这孙萍来没有私心，那可谁都不信，可别忘了，她还有一个残废儿子呢，自从她儿子被废了后，她对着孟娟是越来越好了，一副恨不得将孟娟是老赵家的未来儿媳妇这件事昭告天下。
周围人看在眼里摇摇头，无意不为这个姑娘感到可惜。孟娟看到众人怜悯的表情，眼神暗了暗，不过下一秒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孙萍来讨巧卖乖，哄的这个平时眼睛翘头顶上的老大妈眉开眼笑的，旁边的几个人看的直砸砸嘴，这也是个人才了！
杀猪的地方离养殖场不远，几个力气大的壮汉将生产队上的那口大锅搬来，在底下吊了个简易的火架，点上柴火，在锅里烧上水。
三四个人合伙过去猪圈选猪，现在天气冷，猪都不愿出窝，身子半拉都拱在猪棚里。有几只看到气势汹汹过来的这几个人，颇有些慌乱的叫着，好似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似的。这次不幸的是一头老母猪，已经生不下崽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干脆就宰这头。
那头母猪已经年老，挣扎了没两下就被这几个人团团捆住。他们用绳子绑的很严实，合力抬出来。
“哎呀，今年的猪看起来好肥呀！”
“俺咋看得还没去年底的大哩！”
“你看看那膘，一颤一颤的，可真好！”
周围人见着猪都很兴奋，这都是肉啊，这一个个眼睛都在放光，恨不得亲自下场干上一干。顾禾沅也忍不住望了过去，细细的打量，话说回来她都好久都没吃过猪肉了，家里最多的都是些兔子和野鸡，偶尔也会有一只野狍子，她早就想猪肉味了。
顾禾沅和旁边的谢凤琴各斜挎着一个中号的竹篮在肩上，手上攥着钱，略焦急的等着。
村里每年负责杀猪的人是郝国庆，据说家里祖上就是杀猪的，传了一辈又一辈，长的也和杀猪的比较符合，浓眉凶目，五大三粗的，虽说看起来就不太好惹，但性格比较憨厚，属于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种。
几个年轻人用烧开的热水用木瓢浇在了猪的身上，母猪被开水烫的嗷嗷乱叫，四条腿乱蹬奋力挣扎着，可惜被绳子绑的结实，它身上的毛发渐渐脱落下来，露出浅粉色的嫩肉。
这时郝屠夫过来拿着大刀利落的在猪喉咙处一划，鲜血四溅，顺着留下来的血被提前放好的锅具接住。
那只被架着的猪这时候还没有死，直到被完整的割头，才彻底的咽了气。过程虽有些血腥，但周围人都在奋力叫好，这可是新鲜的猪肉啊！
在城里过年买肉得要有肉票，但在乡下不用，河西村每年杀上一头猪，分给每家村民，按户头分，一家限购五斤。所以每到这时候，大家就会从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城里人又怎样，有的吃肉吃的还没俺们乡下人多哩！
放眼望去，过来买肉的都是村里会过日子，会精打细算的女人家，她们一手死死攥着毛角票，一只手奋力去扒拉在她们前方的人群。买肉的战斗力十足，这一场面不仅让人想起过年时人挤人的百货商店，场面乱得很。
“小郝，快给婶子割上两斤”一个穿着灰布袄的大妈率先挤了过来，举着钱票喊道，“俺要割这块的！”她指着面前尽是白花花的肥肉这块。
郝国庆割肉的动作又稳又快，下手极准的在旁边割了一块，肥瘦相间，不多不少。
“诶这块一点也不肥！”那个大妈有些不满“俺要的是那块，给俺再重割一.....”可惜在她说之前，在旁边专门拿着秤称量的人已经接了过去。
“小郝，俺要一斤半，你给大娘再饶根骨头吧！”
“啊呸，真够不要脸的，买那么少要啥大骨头啊，小郝你给俺家一根呗，俺可买了三斤！”说话的人语气颇有些自豪！
这买肉的多少在她们看来也是一种荣誉，家里汉子争光，自然买得多，要是一家都是懒汉东凑西凑的买上一斤，全家人胡乱的尝个肉味也就过去了。
顾禾沅买了五斤，才花了不到三块钱，郝国庆看她买的那么多，就自做主将盆里的两根骨头绕了进去，总之这些都是不要钱的，送谁不是送！顾禾沅见此连忙道谢。
谢凤琴也买了五斤，同样也被送了两根大骨头。
“禾沅，这可以做骨头汤啊！你身体正需要就留给你了。”两人买完了肉，谢凤琴就将两根棒骨塞到了顾禾沅的筐子里。
“可是你婆婆知道了可咋办！”顾禾沅心领她的好意，不过不能接受，她有些的提醒道，根据谢凤琴平时的抱怨来看，她和她的婆家处得关系并不好，更何况现在还是住在一块，都给了她，婆家对她有已将可咋办。
“放心，不就是两根大棒骨吗，拿回去也没我的份，还不容让你拿回去，我平时过去蹭上一碗解个搀。”谢凤琴不在意的摆摆手，她就是要气那两个母女，整天找她的事，好像她是个软包子似的。
看着谢凤琴一副你必须要拿走的样子，顾禾沅也不再推辞，就是心里在为谢凤琴的婆媳关系有些隐隐的担忧，铁子家到底是啥情况怎么能把一个性子爽利的傻大姐惹成这个样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